第一百九十九章 春潮带雨晚来急第3/4段
张广微连连摇头道:“他哪是神仙,差远了――我们赶紧跟他上象鼻山去。”
两个人弃舟登岸,跟着赵风子往象鼻山行去,山野间草木繁盛,萧萧作响。
张广微见赵风子披头散发,便问:“赵风子,你的纸冠哪里去了?”赵风子喜欢戴着高高的纸冠招摇。
赵风子道:“方才过柳林时赤松子见我纸冠高妙,硬要我送他。”
相传赤松子是神农时雨师,老牌神仙了,赵风子这是在胡说八道。
张广微笑道:“我知道了,你的纸冠是被风吹跑了的,哈哈,那也是风伯爱你的纸冠,关赤松子什么事。”
赵风子举起藤杖朝天一指:“要下大雨了。”
曾渔和张广微这才发现天上乌云四合,一副暴雨欲来的架势,难怪方才天气那般闷热,张广微道:“赶紧上象鼻山避雨,那小船可没篷子遮雨。”
三个人攀上象鼻崖,刚进到赵风子的茅草房子,就听得山野一片“瑟瑟”声响,绵密且浩大,大雨落下来了。
两间茅屋简陋至极,只堪遮蔽一下风雨而已,锅灶床具一概没有,唯一一张小板凳已经在赵风子屁股底下了。
赵风子不管外面风雨交加,自顾发好一个小泥炉,然后用小刀削炭,把炭条削成上粗下尖的形状,削了十余根,一齐放在火炉中烧――
曾渔和张广微蹲在一边目不转睛看,只见赵风子不知从哪里又取出四根细竹,这种竹子比较坚实,做筷子甚好,这四根细竹已经是打磨好的,赵风子摩挲片刻,放下细竹,把他的大葫芦抱来,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破碗,倒呀倒的从葫芦里沥出半碗酒,一气喝于,抹抹嘴,那张青白色的脸很快就红了。
小泥炉里的那些炭条末端尖细已经烧成玫红色,赵风子右手拈出一根炭锥,左手将四根细竹并排执着,就用火炭在青黄色竹皮上作画,一股焦香味弥漫开来――
赵风子作画时旁若无人,表情极丰富,嘴巴忽开忽闭,发出“咦”“唔”之声,执炭锥之手也不畏烫,在细竹上飞快地画着,因为竹竿面积小,可供挥洒的空间很有限,曾渔只看到赵风子的手在不停地颤抖,那就是在作画――
一根炭条用钝了,赵风子立即抽换一根,继续手不停颤,茅屋外风吼雨暴,几有掀翻茅屋顶之势,赵风子专心作画充耳不闻,一缕花白头发拂到手中火红炭锥上,发梢立即卷曲,焦臭味难闻。
只一盏茶时间,十几根炭锥用尽,赵风子大笑道:“画成矣。”撩起衣袍一角拂拭细竹,用细微碎末飘落,然后把四根细竹递给曾渔。
张广微抢先接过,却看不出画的是什么,曾渔道:“要四根竹子并在一起看,方才赵道长作画时不就是并在一起的吗。”
张广微依言把四根细竹拼排在一起,尝试了几次,终于欢声道:“看出来了,画的是一条船。”
赵风子捧着那个大葫芦,葫芦嘴朝下对着自己的嘴巴,却只滴下几滴残酒,咂咂嘴道:“天师府生女婿欠我一坛酒。”
曾渔凑过去看,只见四根细竹上并列展现着这样一幅图画:远山、河流、老树、孤舟,仔细看,还能辨出天上厚重的乌云,看那老树的枝叶,似在承受着风雨,河流的波浪,似是涨水后轻潮微涌,最右边那根细竹还刻着两行细字,――“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字小得如蚊子脚,一个字没有半粒芝麻大,却结体劲紧,笔划清峻,曾渔赞道:“好画,好字,画有南唐董源遗风,字是瘦金体,堪称双绝。”
赵风子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曾渔,张广微却瞠目道:“赵风子还会写字吟诗啊。”
赵风子翻白眼道:“我是嘉靖十八年的秀才,我入庠时你老公还没生出来。”
张广微也翻个白眼,骂声:“疯道士。”
赵风子絮絮叨叨道:“一坛酒一坛酒欠我一坛酒。”
泼天大雨看样子后劲很足,一时半会止不住,张广微道:“是欠你一坛酒,可是这么大的雨怎么去买酒还你,总要等雨停了嘛。”
作了这幅箸画,赵风子的精气神好象油尽灯枯了一般,也许是酒劲上来了,抱着葫芦昏昏沉沉,嘴里咕哝着“一坛酒”,过了一会晃晃悠悠站起身到隔壁草房子睡觉去了。
张广微跟过去一看,床也没有,只有墙边一叠于草,就那样和衣而睡。
张广微走回来对还在看箸画的曾渔轻声道:“你看赵风子是神仙吗,又脏又臭,就是箸画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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