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2/3段
此间,除了他之外,唯一的生机。
白衣摘下了那朵花。
一句话硬生生打入脑海,而花瞬间湮灭于他指尖。于是除他之外唯一的生机也不复存在。
‘时机未到,莫要成妖!’长春留下的最后之言。
他曾循着一抹感念至极的气息来到龙绡宫,在那里见到一把榣山若木制成的箜篌,他盯着它看了许久,倏然落泪。那一年他的凤来在天劫中被打成焦炭,与太古所有的牵系就在本体毁坏仙身崩溃的那一刻,了然无存,太古之后榣山失落,天地间再不复存在那片叫乐神流连的水湄,可没想到,在经年之后,又在人间逢到故时之物。若木之色仍灼灼耀华,那穿越时空的一声轻叹与慰藉,深入神魂。
龙女绮罗带给他一句话,是阿湮留下,唤他莫回衡山,去寻长春,再者,前去妖界。
长春说,现在时机还未到,叫他千万莫妖化。
白衣拿手按了按胸口。在那残魂至深处,为一柄神扇所镇压之地,那架森森的骨骸似乎在震颤——在还未化妖之前,他已经成了魔。
想来,这一身渡魂而来的人的皮囊竟有这般用场。掩去了那入了魔疯狂叫嚣着要毁灭天地的神魂,掩去了那扭曲苦痛厌弃诸世憎恨着自身的精魄,掩去了生生世世被打落尘泥毁灭殆尽的记忆。
不为人时,苦苦渴求着这天底下作人该有的一切,可他不是完整之人,这天地厌弃他抛却他,偏偏他又有人的一部分,叫他沾上人总会有的惰性,贪恋温暖而退缩而犹豫。到头来,阿湮不在了,曾予他一个平静之地的国度毁于一旦,一无所有。
那么,还要为人做什么?
白衣抬头看了眼悬浮着断垣残壁的天际,时空都是静止的,他在这里鲜活得存在,看一眼,都恐为那无限繁华的衰败与东海扬尘的沧桑挫伤骨子。
来自于上古凤凰遗骸中的某些东西,顺着血液蠢蠢欲动,他想起那年在罗浮剑境弱水界中看到的画面,开天辟地的神灵,陨落而长伴不悔的凤凰,地狱般黑沉的憎厌与怨念不断复生,疯狂的欲念与苦痛纠缠着神智无法停歇,他想起阿湮不属于这人世的双眼,想起亘古大荒之前的梦境中将他收拢在掌中的神祇。
天毁凤来,打散他仙体,天毁轮回,叫他无法为人,那么成妖罢,入魔罢,兜兜转转世间数千年残破轮转,却还是回到最先开始的选择,走错了路,将自己逼到如此绝境,余下仅剩的,也不过殊死一搏。
白衣收拢在此地界飘荡的诸法则碎片,完全掌握空间法则的运用之后,终于离开蓬莱。
时空将这地域完全割裂,有些空间甚至是他都无法触摸的存在,可他在某些地界见到简陋的坟墓,那些漂浮的尸体有了矮矮坟头的归宿,石碑上的刻痕扭曲而模糊,但……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还会有人在那天灾中逃过一劫?
*
衡山之顶,冰白的凤凰如这人世的千万年一样,窝在梧桐木上默默注视着莲塘中的魂体。
连她都看得出来,在这轮回一世一世的磋磨中她的魂力越来越黯淡,能维持完整的魂魄回到这莲塘中接受修补,还要靠她当年剥出灵力灌入其中的那粒石珠。
还能有几世呢?雪皇想着。这样苦痛的岁月什总会有的惰性,贪恋温暖而退缩而犹豫。到头来,阿湮不在了,曾予他一个平静之地的国度毁于一旦,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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