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里贝拉家第4/4段
是珍的声音把他带回到了当下。她在他的耳饰当中低语,“如果你无所谓的话,他把他那眼睛连线的时候我打算把他存在其中的所有别的东西也全都做一个备份。”
这时终端机上空开始放映一个场景。不是全息图像。而是浅浮雕式的图像,正是一个单一的观察者可能会看到的样子。图像正是在这个房间里,从地板上几分钟之前奥尔哈多坐在那里的地方看过去的――显然这是他的固定位置。地板正中站着一个大个子男人,强壮而暴力,挥动着双臂破口大骂米罗。米罗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对他的父亲没有半点怨怒的样子。没有声音――这是纯图像。“你们忘记了吗?”奥尔哈多低声说。“你们忘记了当时的情景是什么样的了么?”
终端机上的图像中米罗最后转身离开;马考追在他身后一直吼到门口。然后他转回到房间中,站在那里,像一只在追逐中精疲力竭的野兽似地喘息。图像中格雷戈跑向他的父亲,抱着他的腿,对门口大叫,从他的表情来看很明显,他正在重复他父亲对米罗所说的那些残酷的话。马考把孩子从他的腿上掰开,笔直走进了后面的房间。
“没有声音,”奥尔哈多说。“但你们能听到,不是吗?”
安德感到格雷戈的身体在他的膝盖上发抖。
“就在那里,砰地一记,哗啦一下――她正在倒向地板,你们能感同身受吧,她的身体撞到水泥地的感觉?”
“闭嘴,奥尔哈多,”米罗说。
计算机产生的场景结束了。“我简直不能相信你把那个存起来了,”艾拉说。
金姆哭泣起来,毫无掩饰的意思。“我杀了他,”他说。“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你在胡说什么啊?”米罗恼怒地说。“他是得病腐烂而死的,那是遗传病!”
“我祈祷他去死!”金姆尖叫着。他激动得脸色一块红一块白的,眼泪鼻涕和唾沫在嘴边混成一片。“我向那处女(注:即圣母)祈祷,我向耶稣祈祷,我向外祖父外祖母祈祷,我说只要他死我愿意下地狱,他们做到了,所以现在我将会下地狱而我并不后悔这么做!上帝原谅我吧,可是我觉得高兴!”他在啜泣中跌跌撞撞地倒退出了房间。远远地一扇门砰地一声关上。
“好的,又一起获得证实的奇迹,给荣耀的圣徒增光,”米罗说。“圣姓再获确证。”
“闭嘴,”奥尔哈多说。
“他还老告诉我们基督希望我们原谅那个老臭屁呢,”米罗说。
此时在安德的膝盖上,格雷戈颤抖得这么厉害,让安德关心起来。他注意到格雷戈正在小声嘟囔着某个字眼。艾拉同样看到了格雷戈的苦恼,在男孩面前屈膝跪下。
“他在哭泣,我从没看到他哭成这样――”
“爸爸,爸爸,爸爸,”格雷戈嘟囔着。他的颤抖已经变成了大幅度的战栗,其剧烈程度甚至近乎痉挛。
“他在害怕父亲吗?”奥尔哈多问道。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关心格雷戈。让安德感到安慰的是,这一家所有的人的表情都满是担心。在这个家里有爱,而并非仅仅是在这么多年里生活在同一个暴君的统治下产生的团结一致。
“爸爸现在不在了,”米罗安慰道。“你现在不必担心了。”
安德摇摇头。
“米罗,”他说,“你没看到奥尔哈多的回忆吗?小男孩子们不评判他们的父亲,他们爱父亲。格雷戈一直在竭尽全力想要跟马考斯里贝拉一样。你们其他的人看到他的死可能感到高兴,但对格雷戈而言这是世界末曰。”
他们当中从没人有这样的念头。即使现在这想法也令人作呕;安德看得出他们在逃避这个想法。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知道这是真的。一经安德指出,现在这是显而易见的。
“desosperdo,”艾拉喃喃着。上帝原谅我们。“我们说的那些话,”米罗小声说。
艾拉向格雷戈伸出双手。他拒绝去她那边。相反地他的行动正如安德所预料的,他已经准备好迎接的。格雷戈转向已经松开他的安德的怀抱,用他的胳膊猛地抱住逝者言说人的脖子,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安德温和地对无助地旁观着的其他人说道。“他怎能对你们表现出他的悲伤呢,当他以为你们憎恨他的时候?”
“我们从不憎恨格雷戈,”奥尔哈多说。
“我本该知道的,”米罗说。“我知道在我们当中他是承受着最大的伤痛的一个,但是我从没想到会是这样……”
“别责备你自己,”安德说。“有的事情只有一个陌生人才看得清楚。”
他听到珍在他的耳朵中低语。“你总令我惊喜不断,安德鲁,你把人们变成原生质(注:原文pls,原生质没有智力,只有本能活动……)的这本事。”
安德无法回答她,反正她也不会相信他的回答。他并没有事先谋划这些,他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他怎么能猜到奥尔哈多会有一份马考施于他家庭的恶行的记录呢?他唯一真正的洞察是在格雷戈身上,即使那也是本能的,一种直觉,格雷戈正极度渴盼一个管治他的权威,一个对他而言像父亲那样行事的人。由于他自己的父亲是残酷的,格雷戈相信只有残酷才是爱和力量的证明。现在他的泪水洗着安德的脖子,热乎乎地就像片刻之前,他的小便浸湿了安德的大腿。
他猜到了格雷戈会做什么,但是科尤拉使他大吃一惊。当其他人静静地看着格雷戈的哭泣的时候,她从床上起身直接走向安德。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你好臭!”她坚定地说。然后她离开房间,向房子后面行进。
米罗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艾拉微笑起来。安德扬扬眉毛,好像在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吗。
奥尔哈多像是听到了他没说出来的话。这个金属眼的男孩坐在终端机旁他的椅子上,轻声说:“在她那里你也赢了。这是这几个月来她对外人说话最多的一次。”
但我不是外人啊,安德默默自语。你没有发现么?我现在是这个家庭中的一员了,不管你喜不喜欢。不管我是不是喜欢。
过了一会格雷戈的啜泣停止了。他睡着了。安德把他放到了床上;科尤拉已经在那边的小房间里睡着了。艾拉帮助安德脱下格雷戈被小便浸透了的长裤又给他穿上了宽松内衣――她的碰触温柔而熟练,格雷戈没被惊醒。
在前面房间的背后米罗以研究的眼光打量着安德。“嗯,言说人,你有选择。我的裤子你穿会太紧,裆也太短,但是父亲的会一下子垮到地上。”
安德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格雷戈的小便早就干了。“不用麻烦了,”他说。”我回家的时候就可以换一条。”
“母亲再一个小时都回不了家。你是来见她的,不是么?这段时间内我们可以把你的裤子搞干净。”
“那就,你的裤子,”安德说。“裤裆问题上我想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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