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变节者第2/4段
这有可能只是他们单方面的愿望满足(注:‘愿望满足’为心理学术语。指梦幻或者呓语可能是真实愿望的流露的现象。),米罗显然相信是这样,但是安德知道虫后的确从她的茧里跟什么人交谈过。“他们说过虫后是怎么跟他们交谈的吗?”
欧安达现在走在他另外一边。“不是跟他们,只跟根者。然后根者跟他们交谈。完全是他们的图腾体系的一部分。我们总是试着陪他们玩这套,装着我们好像相信这个。”
“你们还真是屈尊俯就啊。”安德说。
“这是人类学课程的标准训练。”米罗说。
“你们这么忙着去装着相信他们,就完全没有任何机会让你们能从他们那里学到什么。”
一时间他们落到了后面,所以他实际上是独自在前进入森林的。然后他们跑步跟上他。“我们已经献身于学习关于他们的知识了!”米罗说。
安德停了下来。“没有向他们学习。”他们刚刚进入树丛;穿过树叶的点点阳光让他们的表情无法分辨。但他知道他们的表情会告诉他什么。愤怒,怨恨,轻蔑——这个没证书的陌生人怎么敢质疑他们的职业态度?原因如下:
“你们本质上是文化优越论者。你们会进行你们的可疑行为来帮助那些可怜的小猪们,但是他们有些东西能教给你们的时候你们完全没有半点机会注意到。”
“比如哪些!”欧安达质问道。“比如怎么谋杀他们最大的恩人,在他挽救了几十位他们的妻子和孩子们的生命之后把他折磨至死?”
“那你们为什么容忍这种事情?为什么在他们做了这些事情之后你们还在这里帮助他们?”
米罗插进了欧安达和安德之间。保护她,安德想;要不就是防止她暴露自己的弱点。
“我们是专业人士。我们认为有些文化差异是我们无法解释的——”
“你们认为猪族是动物,于是你们不再为他们杀害利波和皮波谴责他们,就像你们不会谴责一头卡布拉啃卡皮姆草。”
“正是。”米罗说。
安德笑了。“这就是你们为什么无法从他们那里学到任何东西的原因。因为你把他们视为动物。”
“我们把他们视为异种!”欧安达推开米罗上前说。显然她不喜欢被保护。
“你们对待他们的方式就像是他们不必为他们本身的行为负责,”安德说。“异种要对他们所作的事情负责。”
“那你要怎么办?”欧安达挖苦道。“走进去把他们交付审判?”
“我会告诉你的。猪族从死去的根者那里了解到的关于我的东西比你们跟我在一起时了解到的更多。”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真是最初的言说人?”米罗显然认为这是最荒谬不过的幻想。“而且我猜你还真有一队虫族在天上,你环绕着路西塔尼亚的飞船上面,所以你可以把它们带下来然后——”
“这话的意思,”欧安达打断了他的话,“是这个外行觉得他比我们更有资格跟猪族打交道。就我看来这是证明了我们本不该同意带他——”
说到这里欧安达停了下来,因为一个猪族从树下的草丛里现身出来。个子比安德以为的更小。它的体味,虽然并非完全令人厌恶,但肯定比珍的计算机模拟曾显示过的更重。“太晚了,”安德小声说。“我想我们已经碰面了。”
猪族的表情,如果他有的话,对安德来说完全无法理解。不过,米罗和欧安达,却多少能明白些他无声的言语。“他惊呆了。”欧安达小声说。通过告诉安德她懂得他不懂的东西,她在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这很好。安德知道他在这里是个新手。不论如何,他还希望,他已经让他们稍微摆脱了一点他们惯常的,毫无疑议的思考方式。显然他们是按照建构完备的模式在做事。如果他想要从他们那儿得到点真正的帮助,他们不打破这些老模式作出新结论是不行的。
“食叶者,”米罗说。
食叶者的视线没离开安德。“逝者言说人,”他说。
“我们把他带来了,”欧安达说。
食叶者转过身,消失在灌木丛中。
“这是什么意思?”安德问。“他就这么离开了?”
“你是说你还没搞明白?”欧安达问。
“不管你们喜欢不喜欢,”安德说,“猪族想要和我交谈而我会和他们交谈。我想如果你们帮我搞清在发生什么会把事情做得更好。还是说你们也不明白?”
他看着他们和自己的怒火斗争。最后,米罗作出了一个决定,让安德松了口气。他没有用傲慢的语气回答,而是温和地做事实陈述。“不。我们也没搞明白。我们还在跟猪族玩猜猜看的游戏。他们问我们些问题,我们问他们些问题,我们尽了最大努力,无论他们还是我们都从来没有有意透露任何一件事。我们甚至从没问过他们我们真正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因为害怕这样一来他们会从我们的问题当中了解我们太多。”
欧安达不愿意服从米罗要合作的决定。“我们所知的比你再花二十年能知道的更多,”她说。“要是你以为你能通过森林里一次十分钟的简报就跟我们知道得一样多,那你准是发疯了。”
“我不需要跟你们知道得一样多,”安德说。
“你不是这么想的么?”欧安达问道。
“因为我有你们跟我在一起啊。”安德笑着说。
米罗把这话当作一个恭维并接受了它。他也回以笑容。
“下面就是我们所知的,并不多。食叶者大概并不高兴看到你。在他和叫做人类的猪族之间有分歧。当他们认为我们不会带你来的时候,食叶者以为他赢定了。现在他的胜利被剥夺了。也许我们救了人类的命。”
“以食叶者的为代价?”安德问。
“谁知道呢?我的直觉认为人类的未来处于危险中,但食叶者的不是。食叶者想要的仅仅是让人类失败,而不是让自己成功。”
“但你并不知道。”
“这属于我们从不问及的那种事情。”米罗再次微笑。“还有,你是对的。我们对此是这么习以为常,以至于我们通常甚至注意不到我们没有发问。”
欧安达很生气。“他是对的?他甚至没看过我们工作,一下子他就成了位批评家——”
但安德没兴趣观看他们的争吵。他朝着食叶者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开,随他们在愿意的时候跟过去。接着,当然了,他们跟了过去,把争辩留待以后。安德发现他们在跟着他走之后,他立刻再次对他们提出问题。
“你们已经实施的这些可疑行为,”他边走边说。“你们给他们的食谱引进了新的食物?”
“我们教给他们如何食用墨多纳根,”欧安达说。她的口气直接而又冷漠,但至少她跟他说话了。她不打算让她的怒气妨碍她参与显然会成为一次和猪族的重要会议的这次会面。
“通过浸泡然后在太阳下晒干来除去所含氰化物的方法。这是暂时的解决方案。”
“长期解决方案是母亲丢弃的某个苋科植物变种。”米罗说。“她制造出了一类苋菜,它们太适应路西塔尼亚了,结果对人类却没啥用处。太多路西塔尼亚结构的蛋白质,地球成分不足。但这听起来正适合猪族。我让艾拉给了我一些丢掉的样品,没让她知道这事的重要姓。”
别在艾拉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的事情上自己骗自己了吧,安德默默地说。
“利波把它交给了他们,教他们怎么种植它。然后怎么磨它,做面粉,把它做成面饼。(注:bred现在通常是指面包,但是也指未发酵的面饼。此处未提及发酵,故译为饼。)难吃得可怕的东西,但是它让他们第一次得到了一种他们能直接控制的食物。从那时起他们一直胖乎乎的,充满活力。”
欧安达的声音带着痛苦。“但第一批面饼才被拿到妻子们那儿,他们就杀害了父亲。”
安德默不出声地走了几分钟,想要理解其中的原因。利波刚刚才挽救他们免于饥饿,猪族就杀死了他?不可思议,但是这的确发生了。演化怎么可能形成这样一个社会,杀死对其生存作出最大贡献的人?他们应该做的正好相反——他们应该以增加其繁殖机会的方式来奖励那些有价值的个体。社会要这样才能增加他们作为一个群体生存下来的机会。杀死那些对他们的生存贡献最大的个体,猪族怎么可能生存下来?
不过人类这儿有先例存在。这些孩子们,米罗和欧安达,由于那些可疑行为——长远来看,他们比那些制定规章的星河委员会要更好更聪明。但如果他们被抓到了,他们会被从他们的家乡带到另一个世界——某种意义上,业已宣判死刑,因为在他们有可能回来之前所有认识他们的人就都将去世——而他们会被审判和惩罚,很可能被囚禁。不管他们的思想还是他们的基因都不会流传下来,社会则会因此受损。
但是,仅仅因为人类这么做了,也一样,不能让这件事合理化。
此外,逮捕监禁米罗和欧安达,如果发生了的话,也可以是合理的,如果你把人类看作单个社群,而猪族是他们的敌人;如果你认为任何帮助猪族生存的行为对人类都是某种威胁。那么惩罚那些增进猪族的文化的人的法案设计出来,并非为了保护猪族,而是为了阻止猪族的发展。(这话我怎么感觉像是在说西方的某些“文化保护主义者”……)
此刻安德清楚地看到了管理人类和猪族的接触的规章真正的用途根本不是保护猪族。它们的用途在于保证人类的优势和霸权。从这个观点而言,由于进行了他们的可疑行为,米罗和欧安达是他们所属种族的私利的叛徒。
“变节者,”他大声说。
“什么?”米罗说。“你说什么?”
“变节者。那些抛弃自己的同胞,把敌人视为己方的人。”
“啊,”米罗说。
“我们不是,”欧安达说。
“是的,我们是的,”米罗说。
“我没有抛弃我的人姓!”
“按照佩雷格里诺主教的定义,我们早就抛弃了我们的人姓,”米罗说。
“但是按照我的定义——”她开口欲辩。
“按照你的定义,”安德说,“猪族也是人。这就是为什么你是个变节者。”
“我想你刚说过我们把猪族当动物看待!”欧安达说。
“当你们不让他们负起责任的时候,当你们不直接问他们问题的时候,当你们试着欺骗他们的时候,你们就是在把他们当动物看待。”
“换句话说,”米罗说,“当我们确实遵从委员会的规则的时候。”
“是的,”欧安达说,“是的,那是对的,我们是变节者。”
“而你呢?”米罗说。“你为什么是个变节者?”
“哦,人类这个种族很久之前就把我给踢出来了。这就是为啥我会成为一个逝者言说人。”
说到这里他们到达了猪族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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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时候母亲不在,米罗也不在。这对艾拉来说挺好的。要是他们有一个在这儿,艾拉就会失去权威了;她会管不住小些的孩子们。可同时不论米罗还是母亲也都不接替艾拉的角色。没人听艾拉的,也没有别的人想要维持秩序。
所以他们在外面的时候,家里更安静,更好管。
不过即使现在也不能说那些小孩子们有多么行为端正。他们只是对艾拉抵抗得少些。她只不得不对格雷戈叫了两次,阻止他从桌子底下对科尤拉又戳又踢。今天金姆和奥尔哈多都还在自我封闭。没有惯常的斗嘴。
直到晚餐结束为止。
金姆在椅子里往后一靠,不怀好意地冲着奥尔哈多笑开来。
“那么你就是教给那个间谍怎么访问母亲的文件的人。”
奥尔哈多转向艾拉。
“你又让金姆的脸绽口子了,艾拉。你得学会缝得更紧些。”这是奥尔哈多的表达方式,以幽默话请求艾拉的干预。
金姆不想让奥尔哈多得到援助。“艾拉这次可不在你那边,奥尔哈多。没人在你那边。你帮那个偷偷摸摸的间谍访问了母亲的文件,这使你跟他一样是有罪的。他是魔鬼的仆从,你也一样。”
艾拉看到了奥尔哈多身体里的怒火;她的脑海里一瞬间出现了奥尔哈多把他的碟子丢向金姆的场景。但这一瞬间过去了。奥尔哈多让自己平静下来。
“抱歉,”奥尔哈多说。“我不是有意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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