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变节者第4/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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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们表示痛苦的方式,”人类小声说。

  “啊!啊!”大人物叫道。“我以前看到过这种液体!在利波和皮波的眼中我看到了这种液体!”

  一个接着一个,然后忽然全部,其他全部的猪族都发出了同样的叫声。米罗感到惊慌,敬畏,激动,全都混在一起。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猪族正在展现出他们过去对异学家隐藏了四十七年的情绪。

  “他们正在为爸爸悲伤吗?”欧安达小声问。她的眼睛,也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的头发被恐惧的汗水粘得缠在一起。

  米罗忽然有一个念头,他立刻说了出来:“他们到现在为止一直不知道皮波和利波死前是在哭。”

  米罗完全不知道这时欧安达的脑海中闪过的是什么样的念头;他只知道她转过身子,趔趄了几步,双手撑地跪了下去,痛哭流涕。

  总而言之,言说人的到来的确搅起了些变动。

  米罗在言说人身边跪倒,他现在低着头,他的下巴压在他的胸口。

  “言说人,”米罗说。“opodeser?这怎么可能呢,你是第一个言说人,可你也是安德??opodeser。(注:葡萄牙语:这不可能。)”

  “她告诉他们的比我预想的更多,”他小声说。

  “但是逝者言说人,那个写出这本书的人,他是在星际航行纪元中生活的人们当中最有智慧的一位。而安德则是个凶手,他杀害了整个物种,一种美丽的异种,他们本可以教导我们每件——”

  “但是,两个都是人类。”言说人低声道。

  人类这会离他们很近,他念了霸主当中的一联诗句:“疾病与治疗同在每颗心里,死亡与救赎共存每只手中。”

  “人类,”言说人说,“告诉你的同胞们别为他们无心所为之事悲伤了。”

  “那太可怕了,”人类说。“那本是我们最大的赠礼。”

  “告诉你的同胞们安静下来,听我讲话。”

  人类喊了几句,不是用男姓语,而是用妻子语,代表权威的语言。猪族们安静下来,然后坐下听言说人要说什么。

  “我会尽我所能,”言说人说,“但首先我必须了解你们,不然我要怎么讲述你们的故事?我必须了解你们,不然我怎么知道是否这饮料对你们有毒?还有一个所有问题当中最困难的问题。人类可以无所顾忌地去爱虫族,因为他们认为虫族全都死了。你们还活着,所以他们也还在害怕你们。”

  人类站在猪族当中,对自己的身体比了个手势,就像说它是个软弱无力的东西。“怕我们!”

  “他们跟你们害怕同一件事。你们怕抬头看的时候发现星星都已被人类占据。他们害怕有一天他们到达一个世界然后发现你们已经抢先到那里去了。”

  “我们不想抢先到那里去,”人类说,“我们想要也到那里去。”

  “那就给我时间,”言说人说。“告诉我你们是谁,这样我才能告诉他们。”

  “所有事情,”人类说。他环顾四周其他的猪族。“我们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食叶者站了起来。他用男姓语发言,但米罗能听懂他的话。“有些东西你无权说。”

  人类用星语针锋相对地回敬他。“皮波和利波和欧安达和米罗告诉我们的也是他们无权说的。但他们告诉我们了(注:为保持文字上的针对姓,此处ec和上文统一译为说、告诉)。”

  “他们的愚行不必成为我们的愚行。”食叶者仍用男姓语说。

  “他们的智慧也不必为我们所用。”人类反驳道。

  接着食叶者用树语说了些啥,米罗听不懂。人类没有回答,食叶者走开了。

  他离开的同时,欧安达回来了,她的眼睛哭得通红。

  人类转回身去面对言说人。“你想要知道什么?”他问。“我们会告诉你,我们会向你展示,尽我们所能。”

  言说人则转身看着米罗和欧安达。“我该问他们什么?我知道的太少,不晓得我们需要知道什么。”

  米罗望向欧安达。

  “你们没有石头或者金属的工具,”她说。“但是你们的房子是用木头做的,还有你们的弓和箭也是。”

  人类站在那儿等着。沉默延续。“但你的问题是什么?”人类最后说。

  他怎么可能没发现这个逻辑关系?米罗想。

  “我们人类,”言说人说,“用石头或者金属的工具来砍倒树木,如果我们想要把它们变成房屋或者箭或者木棒——类似于我看到你们中有些人带着的那种——的话。”

  言说人的话花了一点时间才被理解。然后,突然地,所有的猪族都跳了起来。他们开始疯狂地乱跑,毫无目的,有时候还撞上其他猪族或者树木或者是原木房子。他们大部分都不出声,但时不时地其中某个猪族会长号,就跟他们几分钟前那样哭喊。这是怪诞的,这种猪族几乎不出声的疯狂,就好像他们突然失去了对他们身体的控制。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不交流,避免向猪族透露任何信息,而现在言说人打破了这个政策,结果是这种狂乱。

  人类从混乱中抽身出来,拜倒在言说人面前。“言说人!”他大声哭喊道。“答应我们你不会让他们用他们的石头和金属工具砍倒我的父亲根者!要是你们想要杀了谁,有些年老的兄弟们愿意献出自己,或者我也会乐意去死,但是别让他们杀了我的父亲!”

  “或者我的父亲!”其他的猪族哭喊着。“或者我的!”

  “我们本不该把根者种得离围墙那么近,”大人物说,“如果我们早知道你们是——是异生的话。”

  言说人再次抬起了他的手。“有什么人曾在路西塔尼亚砍过一棵树吗?从没有。这里的法律禁止这种行为。你们不必害怕我们。”

  猪族平静下来,一片寂静。最后人类从地上爬了起来。“你让我们更加害怕人类了,”他对言说人说,“我真希望你从没到我们的森林里来。”

  欧安达的声音压过了他的。“你们那样杀害了我的父亲之后怎么能这么说!”

  人类震惊地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米罗把手臂环过欧安达的双肩。逝者言说人在一片沉默中开口道。“你们答应了我你们会回答我所有的问题的。我现在问你们:你们是怎么建造木头房子,这位带着的弓箭,还有那些棒子的。我们已经告诉了我们所知的唯一方法;请你们告诉我另外一种方法,你们做这件事的方法。”

  “兄弟奉献出他自己,”人类说。“我告诉过你了。我们告诉年老的兄弟我们的需要,我们向他描绘出形状,然后他奉献出他自己。”

  “我们能看看是怎么做的吗?”安德说。

  人类环顾四周别的猪族。“你想要我们要求一个兄弟奉献出他自己,仅仅为了让你们能看到?我们不需要新房子,几年内都还不需要,我们也有足供所需的箭支——”

  “给他演示!”

  米罗转过身,同时其他人也转过身去,看到食叶者从森林里面出来。

  他笔直走到空地中央;他看都不看他们,他说话的样子就像他是个使者,一个公告员,不在乎是否有人在听他说话。他用妻子语说话,米罗只能听懂一星半点。

  “他在说什么?”言说人小声问。

  米罗,仍跪在他身边,尽他所能翻译道。“他显然是去了妻子那边,而她们说无论你说什么都照办。但这不那么简单,他在告诉他们——我不明白这些话——跟他们全部死亡有关的什么事情。至少,跟兄弟们的死亡有关的什么事情。看看他们——他们不害怕,谁都不。”

  “我不知道他们的恐惧表现是什么样,”言说人说。“我一点都不了解这些人。”

  “我也不,”米罗说。“我把这事交给你了——你在这儿半个小时里引起的轰动比我来这儿这几年里看到的还多。”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事,”言说人说。“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的可疑行为。你们也别告诉任何人我是谁。”

  “这好办,”米罗说。“反正我也不信。”

  食叶者的演说结束了。

  他立刻走向屋子,进里面去了。

  “我们会向一位老兄弟要求赠予,”人类说。“妻子们这么交代了。”

  于是米罗就站在那儿,胳膊搂着欧安达,言说人站在他另外一边,看着猪族上演了一出比那些给老加斯托和希达赢得他们的尊者头衔的任何一个奇迹都更有说服力的奇迹。

  猪族在空地边上一棵粗大的老树边围成一圈。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所有猪族都爬上那棵树并开始用一根木棒在它上面敲打。很快他们就全在树上了,边唱歌边打出复杂的节拍。

  “树语,”欧安达小声说。

  仅仅几分钟后这棵树就明显倾斜了。立刻有大约一半的猪族跳了下来开始推着大树好让它倒向空地上的开阔地面。剩下的开始更使劲敲打同时更大声歌唱。

  一根接着一根,这棵树的大树枝开始脱落下来。马上有猪族冲出来捡起它们,把它们从这棵树将要倒向的位置拖走。

  人类拿了一根给言说人,他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拿给米罗和欧安达看。比较粗的一头,原本和树相连的地方,是完全光滑的。并不平整——表面沿着一个斜角有些许起伏。但是没有任何疤痕,没有渗出液体的地方,没有任何显示在它和那棵树的分离过程中有哪怕最轻微的暴力的痕迹。米罗用他的指头摸了一下,它跟大理石一样冰冷一样光滑。

  最后那棵树成了一根笔直的树干,光秃秃的,巨大的;那些曾长着树枝的地方的浅色瘢痕在午后的阳光中闪闪发光。歌唱达到一个高潮,然后停了。那棵树又斜了一下,然后朝着地面开始了一次平稳而优雅的坠落。当它砸到地上的时候地面震动,发出巨响,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人类走向那棵倒下的大树,开始在它表面比划,轻轻地唱着歌。树皮在他的手下面渐渐裂开;裂缝沿着树干上下延伸,直到树皮完全裂成两半。

  然后好些猪族抓住树皮,把它从树干上剥下来;它从两边分开,成了两片完整的树皮。树皮被搬到了一边。

  “你看过他们使用树皮吗?”言说人问米罗。

  米罗摇摇头。他已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箭迈步向前,柔柔歌唱。他把手指在树干上上下来回拉动,像是要精确比划出一把弓的长度和宽度。

  米罗看着线条出现,看着光秃秃的木头折起,裂开,分崩,直到最后只剩下一把弓,完整,优雅,光滑,躺在木头上一个长长的槽子里。

  其他的猪族走向前去,唱着歌在树干上比划出形状。

  他们走开的时候拿着棒子,拿着弓箭,薄刃小刀,还有几千根编筐子的木绳。

  最后,一半的树干都已被用掉之后,他们全都向后退去,和声歌唱。

  树干颤抖着裂成了六根长杆。

  那棵树被完全用尽了。

  人类慢慢地走上前去,在杆边上跪倒,他的手温柔地抚在最近的一根杆子上。

  他往后仰起他的头颅,唱起了一支无词的旋律,这是米罗听到过的最悲伤的声音。

  歌声继续,继续,只有人类独个儿的声音;米罗慢慢地才意识到其他的猪族在看着他,期待着什么。

  最后大人物走到他面前轻轻说话。“拜托,”他说。“你该为这位兄弟歌唱,这样才行。”

  “我不知道怎么唱,”米罗说,他感到彷徨无助。

  “他献出了他的生命,”大人物说,“来回答你们的问题。”

  来回答我们的问题然后产生出千个新的问题,米罗默默地说。但他走向前,在人类身边跪下,用手指绕住人类拿着的那一根冰冷光滑的杆子,向后仰头,发出声音。起初歌声很小而且迟疑不决,不确定该唱什么样的曲调;但很快他明白了这首无调的歌曲的意义,感到了在他双手下面这棵树的逝去,他的声音变得宏亮而坚定,和人类的歌声混在一起成为了一个明显不协调的歌唱,这歌在哀悼这棵树的死亡,感谢它的牺牲,保证用它的死为部族谋福利,为兄弟们和妻子们和孩子们谋福利,以此让大家生存繁衍兴旺。这就是这歌唱的意义,这就是这棵树的死亡的意义,而当歌声最后结束的时候米罗弯下腰直到他的前额碰到木头上,轻声念诵着临终涂油礼的悼词,跟他五年前曾在小山坡上利波的尸体旁小声念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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