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言说(下)第2/4段
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奥尔哈多立刻跳了起来,双手握拳。直到这会诺婉华才有反应,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阻止奥尔哈多殴打他的弟兄。金姆几乎没注意到奥尔哈多倾向于保护母亲;他唯一能想到的是米罗并没有这么做的事实。米罗也知道这是真的。
金姆重重喘息着,转过身去,他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看起来一时间茫然失措。没人跟他说话,可每个人都在看着他离去。如果诺婉华否认这个指控,他们会相信他,会责备言说人以这样的罪名控诉尊者之女。但她没有否认。她听到了她自己的儿子用伤风败俗的形容控诉她,可她什么也没说。这是真的。现在他们急不可待地想要听下去。他们当中没几个人真的关心。他们仅仅是想要知道谁是诺婉华的孩子们的父亲。
言说人平静地继续他的故事。“在她的双亲死后,她的孩子们出生之前,诺婉华只爱过两个人。皮波是她的第二个父亲。诺婉华的生活在他那里停泊;有那么几年她尝到了拥有一个家的滋味。然后他死了,而且诺婉华相信是她杀死了他。”
坐在诺婉华一家附近的人看到科尤拉跪到艾拉前面问她:“金姆为啥这么生气啊?”
艾拉低声答道。“因为爸爸不是我们真正的父亲。”
“哦,”科尤拉说。“那现在言说人是我们的父亲了么?”她听起来像是希望如此。艾拉对她嘘了一声。
“皮波死去的那个晚上,”言说人说,“诺婉华给他看了她发现的某些东西,某些和解旋症及其对路西塔尼亚的动植物发生作用的方式有关的东西。皮波从她的工作中看到的比她更多。他冲到猪族们等候着的森林。也许他告诉了他们他发现了什么。也许只是他们猜到了。但诺婉华谴责她自己向他展示了一个猪族宁愿杀人也要保守的秘密。
“想取消她已做的事情为时已晚。但她可以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于是她封锁了所有和解旋症或者那个晚上她展示给皮波的东西有半点关联的文件。她知道谁会想要看这些文件。那是利波,新的异学家。如果说皮波是她的父亲,那利波就是她的兄弟,甚至不止是兄弟。皮波的死就够难以忍受了,利波的死会更糟糕。他要那些文件。他要求浏览它们。她告诉他她决不会让他看到它们。
“他们俩都完全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旦他娶了她,他就能去除那些文件上的保护。他们彼此爱得死去活来,他们比以前更加彼此需要,但诺婉华却决不能嫁给他。他决不会发誓不去读那些文件,而且就算他这么发誓了,他也不可能守住这个誓言。他一定会看到他父亲看到的东西。他会死的。
“拒绝嫁给他是一码事。离开他生活是另一码事。于是她并没有离开他生活。她和马考订下了她的契约。她会在法律上嫁给他,但是她真正的丈夫和她所有的孩子们的父亲都会是,也的确是,利波。”
布鲁欣阿,利波的遗孀,玫瑰散落到她的脚下,泪水流过她的脸颊,哀嚎着:“er,er。”谎言,谎言。但她的泪水并非愤怒的,而是悲伤的。她正在悲恸于又一次完全失去她的丈夫。她的三个女儿帮助她离开了广场。
她离开的时候,言说人柔声继续说着。“利波知道他正在伤害他的妻子布鲁欣阿和他们的四个女儿。他为了他所作的事情自我憎恨。他试过离开。几个月之内,有时几年之内,他是成功的。诺婉华也在尝试。她拒绝去见他,甚至拒绝跟他说话。她禁止她的孩子们提到他。然后利波会以为他已足够坚强,能看到她而不重蹈覆辙。诺婉华跟她那个跟利波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丈夫在一起会感到如此孤单。他们从没装着他们在做的事情有哪点是正当的。他们仅仅是长时间离开它就无法生存。”
布鲁欣阿听到了这些,在她被领开的同时。当然,现在这对她来说没多少安慰,但当佩雷格里诺主教看着她离去的时候,他意识到言说人正在送给她一个礼物。她是他的残忍事实最无辜的受害者,但他留给她的并非除了灰烬之外一无所有。他正在给她一个方法,带着对她丈夫的行为的知晓继续生活。那不是你的错,他在告诉她。你做什么都不能避免这件事。有错的人是你的丈夫,不是你。受福的处女啊,主教默默地祈祷着,让布鲁欣阿听明白他所说的话并且相信它吧。
利波的遗孀并非唯一在哭泣的人。几百双望着她离去的眼睛都饱含泪水。发现诺婉华是个歼妇令人震惊但也大快人心:那个心如钢铁的女人有了一个让她不比其他任何人好的缺点。但在利波身上发现同一个缺点让人毫无快意。每个人都喜欢他。他的慷慨,他的仁慈,他的智慧令他们称羡不已,他们不想知道那些全是假面具。
所以他们直到言说人提醒他们他今天言说的不是利波的死的时候才惊觉过来。
“为什么马考斯・里贝拉会答应这样做?诺婉华以为那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妻子和他有孩子的幻象,来避免他在社区里丢人。这是一部分。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娶她是因为他爱她。他从没真的指望她会像他爱她那样爱他,因为他崇拜她,她是个女神,而他知道他是有病的,污秽的,一只要被蔑视的动物。他知道她不会崇拜他,甚至也不会爱他。他希望她哪天会感到有点被打动。她会有些――忠诚。”
言说人把头低下了片刻。葡萄牙人们听到了他不必说出口的话:她从来没有。
“每个降生的孩子,”言说人说,“对马考斯而言就是又一个他失败的证据。女神仍然认为他毫无价值的证据。为什么?他是忠诚的。他从没对他的孩子们暗示说他们不是他自己的。他从没打破他对诺婉华的誓言。难道他不该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吗?时不时地这会超乎他所能忍耐。他拒绝接受她的判决。她不是什么女神。她的孩子们都是杂种。这就是他对他自己说的话,当他踢打她的时候,当他对米罗大吼大叫的时候。”
米罗听到了他自己的名字,但是丝毫没有意识到那是跟他有关系的东西。他和现实的联系比他曾想象的更加脆弱,而今天已经给了他太多冲击。猪族和树木那无法置信的魔法。母亲和利波,情人。欧安达忽然之间从对他来说如自己的身体,他的自我一般亲切的位置被扯开,现在她被往后挪到了,像艾拉,像科尤拉,一样的位置,他的另一个姐妹。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在草上;言说人的语声成了纯粹的声音,他听不到词句中的意义,只余可怕的声音。米罗曾呼唤那个语声,曾希望它来言说利波的死。他那时怎能想到他得到的不是一个人道主义宗教的慈悲的牧师而是最初的言说人本人,他敏锐的思想和太过于完美的理解力?他那时没法知道在那副富于同情的面具下会藏着破坏者安德,那个犯下人类最大的罪行的神秘魔头,决心要名符其实地度曰,通过在跟猪族呆了才一小时就发现了其他所有人在近五十年里都没能发现的东西来把皮波,利波,欧安达和米罗一辈子的工作都变成了一个笑料,然后现在用真相之刃无情的一挥把欧安达从他身上割走;这是米罗听到的语声,对他来说剩下的唯一确定的东西,那个无情的恐怖的语声。
米罗追寻着它的声音,想要憎恨它,却失败了,因为他知道,无法欺骗自己,他知道那个安德是个破坏者,但他所破坏的是幻象,而幻影必须消亡。关于猪族的真相,关于我们自己的真相。不知怎么地这个来自远古的男人能看到真相而它不会刺瞎他的眼睛或者让他发疯。我必须倾听这个语声,让它的力量来到我身上,这样我,就也能直视光明而不死去。
“诺婉华知道她是什么。一个歼妇,一个伪君子。她知道她在伤害马考,利波,她的孩子们,布鲁欣阿。她知道她杀死了皮波。所以她忍耐,甚至欢迎马考的惩罚。这是她的赎罪。这赎罪总也是不够的。不管马考可能有多恨她,她对自己的憎恨程度还要更深得多。”
主教缓缓点头。言说人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把这些秘密摊在整个社区面前。它们本该在忏悔室里说。但佩雷格里诺也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方法力量,它让全体社区成员被迫发现那些他们以为他们了解的人们的另一面,然后又一次发现,再一次;故事的每次修订同时也强迫他们所有人重新构想他们自己,因为他们也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也一样,被所有人上百次憎恨。他试过离开。几个月之内,有时几年之内,他是成功的。诺婉华也在尝试。她拒绝去见他,甚至拒绝跟他说话。她禁止她的孩子们提到他。然后利波会以为他已足够坚强,能看到她而不重蹈覆辙。诺婉华跟她那个跟利波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丈夫在一起会感到如此孤单。他们从没装着他们在做的事情有哪点是正当的。他们仅仅是长时间离开它就无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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