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干戈第4/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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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静地站在黑暗中沉思了半晌,王离回忆了一下祖父和父亲的教导,判断应该还是自己锻炼得不够,握力不足。而且若是他的掌心也如同祖父和父亲一般,有足够厚的茧子,戟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脱手。

  决心再把锻炼的时间延长半个时辰,王离便缓步走到墙边,把脱手的月牙戟捡了起来。

  地上不仅仅只有月牙戟,还躺着两件兵器,一件金干和一件金戈,竟是被月牙戟从墙上砸落的。因为金质的兵器太沉,地面的青石砖上都有几处被砸出来的白点。

  王离嗤笑了一声,他这里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过来看一下,可见他被孤立到什么程度。

  更别提有内侍会主动帮他掌灯了。

  他是进宫做侍读的,根本不可能带侍从进宫,好在王离从小就是在军营长大的,也不在乎这些。只是他在半步堂找了一下,发现平日里放在柜子里的灯油和燧石都不见了,只好晦气地对着空气挥了挥拳。

  算了,不能点灯的话,就只能去靶场了,好歹那边也还空旷,就算没有灯也可以借着月光练武。就是周围没有屏障,冷了点,不过他也是不怕的。

  至于掉在地上的金干戈,王离也没想办法捡起来重新挂在墙上。一是本来挂着它们的地方过高,若是有灯点着,还能挂起来,可现在黑灯瞎火的,他可没心情做。再者反正明天早上会有内侍过来打扫,何必浪费时间,给那些小人减轻工作量?

  王离推开半步堂的大门,抬头看了眼天边皎洁的月亮,满意地持着月牙戟大步离去。

  当月亮缓步爬上树梢枝头的时候,大秦帝国最年轻的上卿大人,正和平日一样教婴习字。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绿袍,尽管那上面被人恶作剧地用利器划破了多处,但都已经费尽心思地尽量用线补好了。

  因为竹简太过于珍贵,绿袍少年就用浅盘装了一层沙子,让婴在上面用木棍当笔来练习写字。而所教导的内容则是《论语》。

  婴实际上比绿袍少年还要大一岁,《论语》里的道理也是可以听懂的,借此来习字倒是事半功倍。绿袍少年也不是按照顺序来教的,竹简都是散乱的,他随手翻到哪里就讲到哪里,这一晚正好讲到《论语·季氏》里的一段。

  “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婴着迷地听着甘上卿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屋中回响着,断句和起伏都是恰到好处,嗓音又是压抑的低沉,意外的好听。婴虽然识字不多,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论语就是多读多诵就会有所感悟的字句,婴下意识地跟着绿袍少年朗诵,听着他解释着一些文字的意思,很快也就懂了这段话的意思。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婴喃喃自语着,已经初步可以称得上隽秀的面容上挂着痴狂的表情,“此言甚赞。”

  绿袍少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这些天下来,婴在他的教导下,不管认字认得如何,这说话倒是开始文绉绉起来,而且一言一行的气度也都在下意识地模仿着他。不看他身上那件满是补丁的绛紫色衣袍,倒是真有了点秦国贵族的小模样。

  把孔子说这段话的背景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还有几个比较难写的字单拎出来仔细教婴写了几遍,绿袍少年就起身把有些变暗的灯添了些灯油。

  “已经足够亮了。”婴抬起头,有些可惜地看着被绿袍少年又加满的油灯。

  “对眼睛不好。”绿袍少年淡淡地说道。他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借着月光习字看书,结果把眼睛看坏了,看东西都模糊。后来还是师父帮他扎了几针,吃了几服药才治好。这也就是他那个很有能耐的师父才能做到,而且到现在还有些后遗症,晚上没有光的时候都会看不清东西。据说那些有名的大儒,也都多多少少有些眼睛方面的问题,而且终身难以恢复。

  婴对绿袍少年的说法表示怀疑,但后者算起来也是他的师长了,尊师重道的他还是压下心中的牢骚,按照这位甘上卿的要求,挺直腰板,坐姿标准地看书写字。

  绿袍少年却不再看竹简,不说那些竹简他都早已经倒背如流,他对于自己的眼睛还是颇为看重的。他打算闭目养神一阵,顺便想想自己未来的走向问题。

  只是他的眼睛刚闭上,就听到“哐当”一声响,和婴的惊叫声。

  他立刻站起身,发现是一枚石子从外面扔了进来,打破了牖窗的薄木片,差点还砸翻了桌子上的油灯。

  窗户这么一破,冷风呼啦啦地就吹了进来。婴十分不能忍,竟一改之前的怯懦,握着拳头咬着牙冲了出去。

  绿袍少年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而是弯腰捡起那枚石子,发现外面包了一层白色的帛布,隐隐还透着墨迹。

  他皱了皱眉,拆开一看,那枚石子竟是上好的黑色玉石,而帛布也是上佳的丝帛,丝帛之上还有十数个字。

  “化干戈为玉帛,可敢半步堂一会?”

  绿袍少年挑了挑眉,化干戈为玉帛,这寓意说得倒好,可最后那语气,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份战书。

  听着婴一无所获地气愤而归的脚步声,绿袍少年悄悄把这玉石和丝帛都放进怀里。

  出了这事,婴也无意再习字,认定对方是嫉妒他屋子里的油灯过亮,索性吹熄了油灯,用布条把牖窗坏掉的地方塞住,便上床躺下小声背诵着今天所学的论语。

  绿袍少年也和衣而卧,只是并没有睡,等婴背诵的话语声渐渐低落,确定他酣睡之后,才静静起身。

  “谋动干戈于邦内……萧墙之内……祸起萧墙……”

  绿袍少年接着婴没背完的断落继续低诵了几句,随后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入了黑暗之中。

  半步堂离着鹿鸣居还有段距离,绿袍少年一路都避着侍卫,没惊动一人地往半步堂而去。

  对方既然这样偷偷摸摸地行动,自然是不想有围观者。

  不多时,绿袍少年就走到了半步堂附近,看着杳无光亮的殿堂,毫不迟疑地推门走了进去。

  没有了月光的照耀,绿袍少年的视线便因为黑暗而开始模糊不清。不过半步堂他也来过几次了,按照记忆想要沿着墙边走到窗边,结果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差点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跤。

  绿袍少年弯下腰,摸索了一下,发现竟是从墙上掉落的金干。

  事情有些不对头。

  绿袍少年正想起身赶紧离开的时候,心中警兆忽现,就感到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后脑被狠狠地砸了一下,直接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正好砸在了那柄金干之上,又硌得他胸前剧痛,呼救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

  感觉到有人蹲在他身边查看了半晌,绿袍少年想要伸手拽住对方的衣角,可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只能颤抖着抬起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温热的液体沿着他的后颈缓缓流下,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大脑无法再继续运转,意识也开始涣散。

  他拼命地睁着双眼,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毒手,可视线却依旧是模糊不清。

  听着那人丢掉了手中行凶的金戈,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他最终只能心有不甘地垂下了手臂,毫无办法地任凭黑暗把他慢慢地吞噬…… 本章节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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