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12)第3/4段
皇帝“唔”了一声,神色蒙混。
“摆驾――宣室殿!”
拖长的尾音,掐断了长门春/色久长。
待大部队行去,杨得意退了两步,拽拉了一名小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小侍连应“诺”,杨得意挥了挥手,小侍退后几步,屏开众人,一路小步,匆匆走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杨得意回了神,甩开袖,无奈地笑笑,心说这莺子还真是好命,眼瞅着长门气数已尽,往后只有进去的人,哪有出来的命呢?她倒好,赶着这最后的时刻,被皇帝要了去,往后不说荣华富贵,一路扶摇,但总比捱在冷浸浸的长门宫里,和陈阿娇一样,终老一生,可要好的多吧?
命呐命呐,万般……皆是命。
那小侍受了命,蹑手蹑脚回了寝宫,此时宫内已敞亮了些许,几名执事宫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像春芽儿似的,前一瞬还不知杵哪儿偷着懒呢,这一刻,倒都谒在陈阿娇榻下,惊魂未定。
“像做了一场梦呢。”蕊儿口里糊了声:“不知怎样,值夜呢,婢子竟倒桩下打起鼾来……”她轻轻掌了自个儿一嘴巴,笑笑。
仿佛甚么也未发生过。
她的确也不知发生过甚么了。
陈阿娇仍坐床上,眼睛跟吃了雾似的,懵懵的。
那小侍也不顾,虽是缩了身子的,那神态却有几分“大摇大摆”,他刺溜蹭着地,几步近了香盏,鼓着气猛吹一口,一支线香顶尖上火星晃晃,扑了两下,很快就熄了。
周遭几名宫女子都奇奇看他。他竟大喇喇如入无人之境,小心翼翼托起香炉,连香灰都不扫,囫囵装进大袖里。
蕊儿觑的眼睛都发青,瞪着他,小侍“嘿嘿”一笑,提溜着裤脚蹭出了门外,滑的跟泥鳅一样。
蕊儿正想赶着去追,好赖要问上一声,却被陈阿娇阻住,蕊儿回头,只见阿娇吃力扬了扬手,吩咐:“将漏了的香灰扫些下来,包好。”
她也不明白陈阿娇这么吩咐是何意思,只略一怔,很快便照办。
“诺。”
史载:元光六年,陈午卒。
同年,汉军四路北征匈奴,三路皆败,唯车骑将军卫青率众袭匈奴龙城,大胜。上悦,封关内侯。
元朔元年,卫子夫得皇长子据,帝大喜,乃大赦天下。春三月甲子日,尊卫氏为后。
至此,汉室隆兴。
她在灯下讲那些永远也褪不了色的故事,彼时她是中宫皇后,现如今,簪鬓银发,仿佛一眼就能望见暮年的光景,尽管……她仍然春华正好,尚年轻。
又是春上,再一转眼,就入了夏。眼见着一日酷热赛一日,这沉沉闷闷的宫里,躲着,就要捂出了痱子。周身窒的慌,外头是蝉鸣,喳喳不停,扰的人烦闷。她尽不顾了,蕊儿怕她歇不好午觉,又着人去粘蝉,回来时,拧了凉帕给她捂着。铜盆里搁几块冰,贴身的宫女子伏膝侍候,小意捉着扇柄,轻轻地扇,冰块冒着白气,顺着扇风送凉,倒也清爽。
她包着头巾,撑额坐案前,也盹不过去,却想起了那年炎夏,也是这样闷热,阿沅悄悄来探她,她们姊妹二人说了好一会儿掏心窝子的话。那时她将将迁入长门,拗不过原先的性子,住的傻啦,瘦了好些,心情郁郁,少言寡欢,难为阿沅念着她,入了宫,先谒长乐宫阿祖,再行至长门,来瞧她。
也是苦了阿沅,先头魏其侯孝期,她自不能出嫁,后来又逢长乐宫大丧,皇帝虽瞒下唁信,宗亲皇室陆陆续续都被知会了,阿沅仍是戴孝之身,自无法再顾全终身大事。树倒猢狲散,窦氏子孙在老太后薨后,前程无着,此刻,亦不知阿沅是何处境。
她叨神想了好久,困意仍是无,盹也盹不着。殿外蝉鸣却忽然止了。就像一场梦。一场浑噩的梦,在这燠热的夏天里发了酵。此时宫内已敞亮了些许,几名执事宫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像春芽儿似的,前一瞬还不知杵哪儿偷着懒呢,这一刻,倒都谒在陈阿娇榻下,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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