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16)第3/4段
清兮清兮,蜿于浊世。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
椒房殿此刻像个巨大的冷窖,伫立于茫茫雪幕下,雪霰子不断地打落,将这座巨大的建筑堆砌的就像一块冰雕。昊天穹庐投映下一片阴影,天色极暗,郁沉沉的,教人心情也不好了。
长安的冬日总是这样,在幅员辽阔的大汉疆域内,比之南国更沉黯,还未到日薄西山时,乌蒙蒙的远天一际已经压盖下来,这种极度压抑的气氛,能使人半个冬日都不快乐。
椒房殿点了无数盏宫灯,依皇后仪制,这点铺张浪费是算不得甚么的,通明的烛火,驱驱沉阴的气息,也算为这个黯淡的冬日添了几抹色彩。
殿内各处皆打炭火,烘的炉子火旺旺,暖意氲生。凡在宫里待着的各人,绝不会感受到外头鹅毛大雪的冰寒,充足的炭敬使得皇后宫里暖如初春。
婉心一向是贴身侍候的,皇后用惯了她,换旁的小宫女子做事,莫说皇后不乐意,便是她也不放心的。几名小宫女子正蹲地在挑拨炉中炭,婉心一边照看着,一边心不在焉地踱步,连甜盅也忘了敬上,卫子夫倒也不见怪,只笑着戳了戳,说:“外头好看呐?颠颠儿乐得跟狗似的!狗才见了满地白茫茫一片叫的欢呢!”
婉心支吾一声,一时没缓过来。
卫子夫好人样,这些个侍候的宫女子,若有当差失仪的,她皆不会怪责,甚是体谅。因说:“揣着满腹的心事,若不得闲,本宫拨你假便是了!”她笑了笑:“瞧你这委屈样儿,不知事的还尽以为本宫怎样苛待你呢!怎么,做事走心儿莫不是太累了?”
婉心一谒:“没的事儿……”
卫子夫笑着:“有事呢!你跟本宫多少年了,凭你眉儿挑一挑,本宫便能知道你哪根毛不顺呢!怎样,连本宫都信不过?有事儿便说!本宫为你做主。”
她支吾着,想了想,还是跪下来,禀道:“婢子万死!这会子只怕是误了大事了!”
卫子夫见她眉间慌张,那股子措乱是装也装不来的,想来当真摊了甚么事……因说:“你先起来,既本宫在,当为你做主。你只管说――”
“婢子……婢子可坏了娘娘大事儿啦!”
原来昭阳殿那位久不承恩的美人阮氏,今儿不知撞了什么邪,非要来椒房殿请安谒礼。她卫子夫从来不拘这些个虚礼,治后宫之法,自不太严苛,她向来待人宽善的,后宫诸宫妃受贤后感化,给着些面子,因此这些许年来,掖庭也未翻腾起甚么大浪。从前昭阳殿得宠时,那位眉儿顶天了长,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她卫子夫虽揽皇后之名,但已多次生养,膝下子女双全,正是教养的时候,少不得要放宠,不大争了;皇帝又是个喜新厌旧的,掖庭风景多,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的,也不算甚么。便这么,那时连中宫皇后都被气焰嚣张的昭阳殿阮氏盖过一头。
这回不知怎么地,心高气傲的阮婉像变了个人似的,非要冒雪来椒房殿向皇后问安,这般的诚心,劝也劝不住。
但内中另有说头――这回事,作为心腹的婉心十分清楚,那阮美人从前是与皇后结过仇的,画中入墨掺麝香,差点害了皇后一胎。旁人看来,今儿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自然要躲一躲。因此便推说皇后凤体有恙,能不见便不见。
哪知阮婉当真是铁了心要来“拜年”的,披了大雪绒氅子便候廊下,等了有个把时辰了,还不见要走人的意思。
当值小宫女儿慌了神,好赖是个主位,现下是不大耍派头了,稍和颜悦色了些,但当初昭阳殿圣眷正隆时,这主儿可不好惹,如今势头不劲了,风水转去了旁人那儿,她看着凄凄的,怪可怜,可余威仍在。
谁敢惹她呀?
因是又急急去向婉心求拿个主意,婉心不敢上禀――她知这阮氏寻上了椒房殿,所为何事。当年麝香入墨之事另有内情,并不似旁人所见的那样。
这其中……尚有些不可说。
为卫皇后好,婉心便擅作主张,推说皇后事,莫说皇后不乐意,便是她也不放心的。几名小宫女子正蹲地在挑拨炉中炭,婉心一边照看着,一边心不在焉地踱步,连甜盅也忘了敬上,卫子夫倒也不见怪,只笑着戳了戳,说:“外头好看呐?颠颠儿乐得跟狗似的!狗才见了满地白茫茫一片叫的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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