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射柳 Ⅰ第4/4段
洪继勋瞪着他看了片刻,忍不住一阵大笑。邓舍的为难,他心知肚明,不再追问。道:“好人将军自为之,恶名小可自担之。”
他肯担恶名,背主的麻烦就减少大半。主动和被动,一字之差,天壤之别。邓舍深深拜倒:“知我者,先生也!”
言归正传,洪继勋道:“现下局势,当有两策应对。一在眼前,一在将来。”
邓舍不再做戏,整襟危坐,问道:“何为眼前?何为将来?”
“姚好古为眼前,关铎为将来。”
“先生先说眼前。”
“眼前一个字:慢。怎么慢?拖延。姚好古身负重任而来,必然急切。他夜间的种种说辞,在为安将军之心。以免将军生变,断关铎入双城之路。将军应对的不露辞色,使之不能窥我际。表现很好,却有一点不足。”
“噢?”
“将军过于淡定。姚好古这种人,外厚中奸,就如个竹笋,能钻擅挖。越淡定,他越蹬鼻子上脸,撇呆打堕,胡搅蛮缠。”
有道理。“那该怎么办?”
“淡定之外,不妨兼用以毒攻毒。面对不能直接拒绝的请求时,他装傻,将军大可卖呆。”这倒是有些难做,邓舍不是那种人。他皱了眉头,洪继勋了解他的性格,出谋划策,“卖呆不难。简而言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姚好古怎么说,将军也就怎么说便是。”
邓舍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将军一拖延,姚好古短期内就掣不得我肘。为我军应对关铎争取了时间。应对关铎,在一个急。”
“怎么急?”
“急在攻城略地。”
和邓舍想的不谋而合。既不想让,也不能退,只有先下手为强,尽最大的可能,占据地盘。有了地盘,就有粮、有钱、有人,就能扩军、利器。就算这样依然抵不住关铎,最起码,手底下有两万人,就比有一万人强得多。
邓舍问道:“如何攻城略地?”不是简单的一句话。没那么大的胃口,吃不下那么大的东西。得先考虑自身实力,能不能吃下去。吃下去了,还得考虑能不能消化。与其大而无当,不如不要。攻略的目的,在变强,不在变臃肿。
“其一,广聚粮草;其二,加快征兵;其三,拉拢女真。三者具,可攻城。
“攻城所图不在城池,在取三物。哪三物?粮钱、牲畜、匠及精壮。是以,攻一城,则必克一城;克一城,则必取三物。取三物,则必以精壮入军为我做前驱;必以匠人入营为我制利器;必以粮钱、牲畜入双城为我谋将来。以前驱,执利器,保将来。
“前驱可死,利器可无,将来不可不有。双城我根本中的根本。关铎势大,仓促间我不能比。定州五城,他要时,便给他。唯有双城,绝不能让。保得此地,我还有东山再起之时,没有此地,随波流转,将军见过有随波的浮萍不灭,反而成为大树的么?
“而关铎真要来争,双城能不能守住?我已取三物,尽得各城精华,万人战卒,粮足械精,守卫坚城。关铎不想要高丽的话,尽管来试。”
洪继勋的认识很清醒。邓舍别有所忧,攻城略地取三物,说易行难。从实行到见成效,至少一个月。关铎会等一个月?
“汴梁危急,关铎不会立刻就来高丽。背主之名,人人惧怕。”洪继勋瞧着邓舍,笑了一笑,接着道,“在他的戏做足之前,他不会出军。他会怎么做戏?佯攻。金复盖诸州,他已攻下,这是佯攻的第一步。但是还不够,小可估计,他接下来会作势向辽西举动,略做交战,然后找个机会故作大败。有了借口他才能转下高丽。这中间少则两旬,多则一月。”
邓舍抚掌颔首,重压稍微减轻。洪继勋考虑得很周到。他能发现问题,更会解决问题。如此人才着实难得。为他泼去凉茶,斟上热的,亲手端上。一切尽在不言中。洪继勋含笑接过:“我谋至此。剩下的事,就看将军的了。”
“先生以全心为我,我岂肯不以全力而回先生?”倒是惺惺相惜。
邓舍转身,叫来亲兵,雷厉风行,即刻遣派信使,赶赴定州五城,催促征粮、征兵。事不宜迟,要先将三者具。他精神振奋:“待天亮,请佟千户。”
城中鸡鸣,不觉一夜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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