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德川 Ⅲ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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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以为,会是哪一种可能?”

  洪继勋身子向后一靠:“八成喜,二成忧。”向前倾身,具体分析,“鞑子来势汹汹,探马赤军、纳哈出、高家奴,三方联手,看似兵强马壮,如泰山压顶。实则不然。探马赤军,官军也;纳哈出,蒙古诸部也;高家奴,地方割据也。官军所求,克辽阳;纳哈出、高家奴所求,保实力。正所谓各有各的算盘,同床异梦。

  “关铎老将,从姚好古也可以看出,他幕中智囊,计谋不俗,不会看不出此中便宜。他只要应付得当,举措得宜,这一场泼天祸事,完全能轻巧巧消弭无形。”

  话虽如此,邓舍依然忧心忡忡,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终究不大保险:“却怕你我一厢情愿,关平章会不会耐不住压力,干脆舍弃辽阳,全军入高丽?”

  “将军此忧,大可不必。”洪继勋前前后后,早想得透透彻彻,笑了笑,道,“没了辽阳,就算尽得高丽,也无非龟缩海东,被动挨打;有了辽阳,就如我之有德川,那是深入辽东的一个钉子,可攻可守。关铎不会放弃的。”

  邓舍站起来,踱了几步,问道:“辽西张居敬、世家宝有没动静?”

  “辽西自保不及,不见动静。”看来蒙元的战略部属是三路攻,一路守。少说出动的军马得在二十万上下,下的决心不小。

  邓舍认同了洪继勋的判断,关铎不会放弃辽阳,那么:“辽阳当有苦战。”

  洪继勋摇了摇头:“战不战,两可之间。”

  “先生是说?”

  “合纵连横,分化瓦解。只要纳哈出、高家奴战意不坚,就凭搠思监的探马赤军,哼,它的战斗力,将军是亲身领教过的,较之孛罗、察罕,差之太远!决不是关铎的对手。辽阳能有三两小胜,鞑子就很可能不战而退。”

  分析半天,辽阳难道只是虚惊一场?邓舍不怎么信,却也没去反驳。他毕竟没第一手的情报,简单臆断,不会对清醒判断有什么帮助。问道:“然则,先生以为我双城该怎么对策?”

  洪继勋是大胆判断,小心应对。伸出两个手指:“两套方案。关铎保住辽阳为一套;关铎丢了辽阳为一套。但不管是哪一套,说到底,十二个字:不急进取,借机发展,扎稳根基。根基只要牢固,实力就是第一。任随时局变化,都不怕。”

  他说得口渴,端起茶碗,喝了口,等邓舍思考、决策。邓舍没有更好的主意,洪继勋所言也是他所想。入高丽来,先后受到丽军、关铎的压力,大小十数战,几乎无日得闲。根基方面,的确扎得不稳。

  现在辽阳城下,敌我几十万大军对垒,辽阳又是大城,城高粮足,守军十余万,真要开战,没个几个月下不来。就算蒙元不战而退,十几二十万的军队,朝廷也不会允许它说走就走。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有所发展,倒是不错。

  回忆这两个多月来,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军事上。改革军制、修筑营垒、操练人马、冶炼兵器。民政上的做为屈指可数,算来算去,一个劝农耕桑,一个分地、换田契,一个保甲制。这么几条,远远不够。

  邓舍沉下心来。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这件事儿,姚总管知道了么?”

  “姚好古?他没少偷偷摸摸地往辽阳送信,前两天,才有个辽阳的信使过来。料他不会不知。”洪继勋冷笑,道,“前几天争权争得如火如荼,这不,这两天就安生了许多。”住了口,忍不住又评价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此人城府极深,手段多多,不容小觑。”

  邓舍听得出来他是有感而发。(www.wx.l)说起来,对姚好古的城府、手段,邓舍也是很佩服的,不由警惕,问道:“这些天,姚总管没闲着吧?”

  “闲?忙的很!不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都被小可一一化解。”洪继勋简单概括,“将军出城没几天,他就下到女真聚集区,问寒问暖,拉拢人心;又在城中张榜,一篇榜文做得花团锦簇,散布言论,大讲什么‘均田地,等贵贱’,替天行道。

  “明为赞誉将军,实则把将军分给贫者地的举动,讲成是奉关铎之命而行的。不但如此,字里行间,一再给土著居民、留守将士一个错觉,让人以为,将军是一个大大的忠臣。对关铎忠贞不二。”

  他直话直说,最后几个字实在刺耳。言下之意邓舍并非忠臣,其实是个大大的奸臣。邓舍听到耳中,难免不舒服。笑了笑,自嘲道:“说我是忠臣么?那是戴高帽子灌**汤,想赶鸭子上架,逼我老老实实效忠关平章了。”问,“先生怎么应对的?”

  “女真人好办,姚好古没实权,办实事儿的都是吴同知,随他去闹腾。他名为总管,有挂榜的权力,小可管不着,索性依样画葫芦,学着他的样儿,也作了篇文章,历数关铎功勋,大赞他是我大宋主公的铁骨忠臣;顺便一笔,提到将军早在关铎北伐之前就已从龙,一样为大宋老臣子,忠字当头,不敢叫关铎专美在前,定会尽心尽力,为主公效命。”

  此计大妙。关铎要反,那就是奸臣了;邓舍不从命,反成了忠臣。要是关铎不反,大家同为小明王的老臣子,无形中拔高了个人的地位,隐隐有了分庭抗礼的意思。

  邓舍大笑:“也就是先生了,换个旁人,化解不了这般举重若轻。”

  洪继勋又待开口,听见门外亲兵轻轻叩门,禀告:“将军,王夫人求见。言有急事。”

  转望窗外,夜已晚。几缕暖风卷进更鼓声响,两声连敲,已经二更了。巡夜的更夫皆是军中伤残,嘶哑的声音远远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连说两遍,一遍汉话,一遍高丽话。

  洪继勋谈性正浓,难得好脾气一回,没因王夫人的打搅生气,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到了嘴边,他又咽回去,袖子中抽出一卷文书,递给邓舍:“对以后发展,小可略做了筹划。留给将军细看。”

  他没不满,邓舍不满。当着洪继勋的面,不好说些什么,接过来,厚厚十二十万的军队,朝廷也不会允许它说走就走。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有所发展,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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