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潜流 Ⅱ第2/4段
“晚甚么?”胡忠催马过来,往左右看看,街道上没几个人,远远前边,是才走远的李敦儒,他道,“俺老胡专门留下等你的。”邓舍笑道:“有什么事儿,叫你手下吩咐一声,侄子必当亲自登门,用的着等么?”
胡忠嘿然,道:“此处不是说话场所,邓小哥儿,你随我来。”
毕千牛拉了邓舍衣襟,眼睛朝胡忠及其后边几骑身上的刀剑上瞄了眼,虽没说话,意思表露无遗。邓舍没理会他,隐约猜出胡忠来意,这一刻虽来的早了点,他却也早有准备,笑道:“胡叔有召,敢不奉命?”
胡忠赶前领路,尽找胡同小路去走,路小就窄,密集的房屋遮挡住月光,黑通通的。更要命的,胡忠又叫他们熄灭了火把,越发看不清道路。毕千牛提心吊胆,劝不动邓舍回去,只有暗中吩咐亲兵提防戒备。
邓舍不以为意,渐渐走的偏斜,路过地方由高门大户变成矮小房屋,一路走来,一个人没见着。黑灯瞎火的转了半晌,来到处小门宅外,两三个人迎上,牵走他们的坐骑,胡忠道:“便在这里了。邓小哥儿,你先请。”拦下毕千牛,“尊侍卫,留在外边儿吧。”
毕千牛岂肯答应?邓舍点了点头:“客随主便,悉听胡叔安排。”毕千牛急了,道:“将军!”邓舍挥了挥手:“胡叔的大名,你们不知,以骁勇善战著称,麾下尽是精兵悍卒,给你们个机会,好生向人家学学。”
胡忠呵呵笑道:“少来,邓小哥儿,捧俺?还是损俺?和你的虎贲相比,俺手底下那些东西算个毬毛。”吩咐侍卫,“带邓总管的亲兵,往对面歇息,好酒好肉招待。”
毕千牛无奈,只得随之下去,几个士卒带他们到对面院中。酒肉再好,他也如同嚼蜡,刀剑不离身,不管人热情劝酒,只竖了耳朵,听那边声响。
那边院中,由胡忠引着,邓舍来到个偏厢房里。里边一盏油灯,幽暗光线之下,早有三四人等候。看见邓舍进来,纷纷起身,不出所料,尽是杂牌旁系。一个万户,三个千户。
“见过总管大人。”带上胡忠,五个人屈膝跪倒。
邓舍故作惊讶,急忙扶起,道:“众位叔叔这是作甚,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折杀小侄了。”他们都是邓三的旧友,自称小侄,理所当然。
胡忠改了称呼,一本正经地道:“今日俺们找邓总管来,为的是公事,不能乱了上下尊卑。”几个人坚持着拜倒在地,邓舍拉不起他们,干脆陪着一起拜倒。叙礼完毕,各自站起。
胡忠请邓舍上座,邓舍再三谦让,拗不过他们,只得告个无礼,坐将上去,打量厢房摆设,道:“这里倒是陌生,要非胡叔带小侄来,还真难以找到。可是哪位叔叔的私宅?”
辽阳城中,军官们居住的地方全是按片划区,万户住在一起,千户住在一起,阶级分明。按照官职不同,居住的地段儿、府邸大小皆有明确规定。虽有少部分以万户而住总管区域,或者千户而住万户区域的,多为平章们的嫡系亲信,也是特给的恩宠。但绝没有游离系统之外,任其随意居住的。
胡忠道:“不错,实不相瞒,此地是俺的一个外宅。你也知道,俺家中有个母老虎,儿郎们孝敬的美女带不回家,没地儿安置,索性安放此处。”话一出口,几个人会心一笑。
邓舍笑道:“然则,前些日送给胡叔的高丽女子,也定在此地了?”胡忠哈哈大笑:“家有严妻,必然发财。算不得丢人事儿,总管送的美女,确实与众不同,**得紧。”
说了几句闲话,胡忠脸色一正,道:“总管可知,俺们请你来,为的甚事么?”
邓舍不动声色,道:“正要请问,胡叔请讲。”
胡忠道:“昔日军中,俺和你义父气味相投,虽未曾八拜为交,却也蒙你义父看的起,叫过一声兄弟。而你如今虽官居高位,却也没像那些势力小儿,把俺们忘掉。愚叔也就托个大,叫你声贤侄。”他本是河北剧盗,因此有“气味相投”之说。邓舍道:“正该如此。”
胡忠起身,把房门打开,门外的月光映射进来,驱散了些许幽暗,门外树影摇动,一眼看的到府宅大门,院子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邓舍心想:“果然老江湖。”打开门说话,有时候比关了门更加保密。
胡忠落回原座,很严肃,看着邓舍,道:“贤侄,你可知你大祸临头了么?”邓舍作出惊讶神态,问道:“胡叔何出此言?”胡忠道:“今日军议,关平章为什么调动你双城军马,却把你留在辽阳?”
“胡叔以为?”
“不错!贤侄啊,这是调虎离山、借刀杀人之计呀!关平章垂涎你的高丽不止一日,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好好地做你的关北王,你来辽阳做甚么?”胡忠痛心疾首,拍着大腿,道,“你这不是自投死路么?唉,你叫愚叔怎么说你才好?”
“主公有难,圣旨下到双城,小侄儿不知也罢,既然知道,怎能不来救援?”邓舍晒然,道,“关平章为小侄儿上官,高丽本就归辽阳管辖。话说回来,辽阳、高丽都是大宋的土地,你我、大家都是大宋的臣子,胡叔,你想的多了,何来调虎离山,借刀杀人呢?”
胡忠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贤侄,你太天真!知道么?初从军时,愚叔手下五千余人马?现在剩多少?你知道么?”邓舍道:“胡叔身为下万户,少说也得三四千吧?”
胡忠连连摇头:“三四千人?贤侄你是不知,……”伸出两个手指,苦笑道,“两千不到。”
邓舍真的吃了一惊,离开丰州前,他还见过胡忠,那时他手底下超不出四千是真,却也不会少于三千。才两三个月,怎的就减员这么多?难怪他们急剌剌地约见自己,打辽南又是他们的先锋,怕打完这一仗,胡忠连一千也不到了。
胡忠道:“丰州大败,关平章一路西逃,跟他走的尽是嫡系,愚叔被落在后边做了殿军。孛罗那厮,着实狠毒,紧追不舍,只一仗,就阵亡几百兄弟。好容易逃得性命,从上都来辽阳,路上又干了几仗,次次愚叔不是先锋、就是断后,损兵折将,能保住这剩下的两千人,已经算是不错了。”咬牙切齿,痛骂几句,也不知是骂鞑子,还是骂关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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