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4段
听了此言,士兵们方觉此计甚好,当下由罗满分派了任务,一部分人出外采办物资,另一部分人跟着石梦泉在府内打扫,约莫有一个时辰的光景,残砖破瓦都集中至院后,杂草也消除干净,恰那负责买窗纸的回来了,众人齐动手,不多时,房舍即显得焕然一新。又过了没多久,有人搬了些粗糙的家具的回来,只有零星的几样,全数布置在一间较为幽静的房中――便是石梦泉替顾长风预备的卧室了。
然时辰已晚,不便将人唤醒。石梦泉只传令下去,大家先行休息,一切事务明日再议。
经过长途跋涉,又有这一番折腾,众人的确都累了,连同石梦泉在内,还来不及思考下一步的方略,已然进入了梦乡。一宿无话。
次日清早,石梦泉依着多年的习惯在寅卯之交便起了身,南方的空气较北方湿润,他不由精神大好,活动了筋骨在院中演练枪法。士兵们也陆续起来,打水洒扫,抱柴生火,各自忙碌。不过正当起火做饭时,大家才突然意识到粮草尽在城外大营中。
一时报到了石梦泉的面前,他哑然失笑:怎么如此疏忽呢?然而昨夜进城之时也并没有料到会是这般情形!换成玉旒云,可要缜密得多了。
“此时城门还未开启,就看看城中哪家客栈饭庄有饭菜的,每处买些干粮回来吧。”他吩咐,“切不可惊扰居民。”想了想,又补充:“左右我们来时也只带了行军的口粮,要在这里长住,便要采办粮食,你们再分一队人去粮铺里打听,看看最多能买多少。”
士兵得令,分头出门执行,石梦泉就带领余人继续收拾院落,并整顿院后那所太祖亲耕的旧营。没得多少时辰,顾长风走出了房门,四下里张望打量着前日内务整肃的成绩,面上露出浅浅的笑容。石梦泉见了,便上来问好,请他搬进特别预备的房间中去。
“多谢石将军。”顾长风淡淡地说了一句,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
石梦泉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只虚心地请教治蝗计划。
顾长风道:“南方七郡虽然在朝廷看来是同一区划,然而地形气候差别甚大,每一地都各有其优劣,不可笼统而论。非得亲到田间考察,顾某不敢妄言。”
石梦泉点头称是,又问:“顾大人的家乡在榆东郡,想来顾大人是很熟悉的,敢问那里要如何灭蝗?”
顾长风捻须:“榆东郡在大青河飞龙峡,古来即以水利发达而著称,沟渠水坝四通八达,倘若要引水淹蝗是再便当不过的了。只是,此刻庄稼已在地中,不可漫灌,因而只能发动人力消灭蝗蝻,待到冬季方才可以引水消灭虫卵。到那时,正巧大青河水势回落,引水入田也不必担心洪涝之患。”
石梦泉记下了,再问:“安平此地属晋南郡,我们一路从晋北郡走来,顾大人曾说,晋北郡大多荒地,可以火烧,那么晋南郡应当如何?”
顾长风微微颔首:“晋南的地形原是丘陵,年来树木毁坏,沙化严重,千沟万壑,支离破碎。若以火,大约只能烧得一沟却越不过山梁去,若以水,实在离大青河又有些远了,若纯以人力,只怕累死无数,所以顾某想,未若用鸡――”
石梦泉一时未听明白:“用什么?”
顾长风重复道:“用鸡。使家家户户把所养的鸡放到田间地头,使它们尽吃蝗蝻虫卵,一来可灭虫,二来又省了喂鸡的米糠――此米糠若用来养猪,那就一举三得了。”
石梦泉愕然:“这……这行得通么?”
顾长风笑道:“如何不可?石将军是打仗的人,岂不知南方有些蛮荒小国驯养大象来与敌作战,又有些恶毒的将领,想出一个‘毒蛇阵’,逼得敌人不能前进。非物不可为我所用,我不知物性而已。”
石梦泉微红了脸,对顾长风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对玉旒云的看人之准也再次暗暗赞叹:只可惜顾长风不知那识人的伯乐原是玉旒云。
两人又絮絮地谈了一刻,天已大白了,腹中不免都饥饿起来。正巧看派出去采买粮食的士兵也回来了,石梦泉即立刻命他们过来。
可士兵们的脸上都是愤怒沮丧的神气,两手空空。
“客栈根本无人投宿,饭庄也不开门。”他们回报,“说是此地连年饥荒,粮铺里根本没有粮食卖,都靠官粮救济。”
“有这种事?”石梦泉未吃惊,顾长风先叫了出声,“为何户部从来就没有记录?朝廷五年来也不曾接到南方七郡饥荒的奏折。”
“都是那康申亭拦住了不让报。”有个士兵的话语里带着哭腔,“小人就是安平本地人,方才想回家找我娘讨些粮食来,谁料我娘说,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吃食。每年粮食一收上来,就全数被收购卖为官粮,乡下地方每户按人头留下口粮,城里就按人头买。康申亭为了虚报业绩,饿死百姓无数!”
“岂有此理!”顾长风拍案而起,“难怪南方七郡年年遭灾还年年报丰收,姓康的这个狗官,着实可恶!石将军,咱们这就去找他!”
石梦泉自然也是义愤填膺的,只不过看到昨天能够一忍再忍的顾长风此刻激动到了如此地步,他不由讶然,但更多是钦敬:这一个人,果然心里只装着天下苍生!
他也站起了身来:“这就去见康申亭。”说罢,带领众人走出府外。
可到了门前,却正见有两亭蓝布小轿子侯着,昨天那总督府的师爷梁冉正笑嘻嘻一边站立。见到众人,即迎了上来,道:“石将军,顾大人,昨日多有怠慢,我家大人的风寒已经好了,在总督府略备薄酒,要替两位大人接风。”
石梦泉皱起眉头,顾长风已冷笑一声,道:“他的辖地民不聊生,倒还有心思喝酒?这个父母官可真是做得好啊!”籍贯在本地的士兵见状,也忍不住都骂了起来。
梁冉却一点也不生气,仿佛没听见,只亲自揭了轿帘儿,道:“顾大人请,石将军请。”
顾长风哼了一声:“不必。只恐怕这几位抬轿子的兄弟也被克扣了口粮,吃了上顿没下顿。顾某要是还踩在他们肩上作威作福,岂不是和康申亭成了一路货色?康申亭我是要见的,我走着去!”
梁冉不动声色:“石将军请――”
石梦泉除了激愤之外,本来倒无所谓坐轿,见了顾长风的态度,倒不可妄为了,也摇摇头:“不必,石某久在军中,不惯坐轿,也和顾大人一起走吧。”
梁冉道:“如此甚好。”即前面引路。
石梦泉便吩咐罗满带人出城运些粮食进来解燃眉之急。罗满担忧地道:“将军去了总督府,不怕人家是鸿门宴么?还是末将带几个兵士随同……”
石梦泉道:“不必。”他要会会这个康申亭――敢欺瞒朝廷,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角色!
一行人来到了总督府,那房舍的规模虽不及太祖亲耕的旧营,而设计却万分精巧,装修也非常考究,除了前面有处大堂为日常办公之地外,后面处处是景,完全是南方园林的建筑风格,根本就不像是官邸,而像一处行宫。
那开宴会的花厅,翠竹掩映之中,自有鸟语啁啾,一派世外桃源之感。及进了门,见座中客人也一例宽袍广袖,没有一个穿着官服的,根本看不出何人是何人。
石梦泉正是纳闷,便见一个三十来岁相貌堂堂的白面男子站了起来,自我介绍说,他就是康申亭。
顾长风的面上已经露出了轻蔑的神气。康申亭仿佛不觉,接着介绍座中其他人,乃是安平附近几个小城的县令,听闻来了京里的官员,奉为钦差,特来一睹风采。又说各郡的巡抚他也叫人通知了,只是一时还赶不及到安平来。
石梦泉素来不喜交际应酬,随便敷衍着见了礼。顾长风却是满面冷傲,对每一个人都嗤笑三声,落座后,把酒杯一推,即问:“康大人,不是饥荒么,你的薄酒还挺丰盛!”
康申亭笑笑:“再有饥荒,也不能慢待了二位。怎么说,石将军所率领的也是玉将军――呵呵,现在是玉公爵了――率领的是她的部下,那都是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下官等就算勒紧了裤腰带,也要把二位的饭给管上。”
“勒紧的哪里是你们的裤腰带,是老百姓的裤腰带吧――”顾长风自在一边冷笑,“你们要逼得人把裤腰带都勒到脖子上去了,这酒,我可不敢喝。”
康申亭堂堂总督,乃是正二品大官,顾长风只是从二品。按理,康申亭完全没必要跟他客气。但这时还是和气地说道:“顾大人说的哪里话?今日的酒食的确都是康某和这几位县令们自家预备的。比如这酒,便是刘县令的家酿,那罗汉豆则是陈县令从他家的菜园里摘来的。”
“哼!”顾长风扫了一眼盘子里绿油油的豆子,“原来各位大人都效法太祖皇帝亲耕,不知每年上缴朝廷的官粮中有多少是各位大人自家出产?”
“回顾大人,”这是那种罗汉豆的陈县令,“下官只耕五亩地,所出悉数上缴。”
那酿酒的刘县令跟着道:“下官有两即立刻命他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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