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4段
容贵妃说草原有一种珍稀的玉莲花,最能滋补身体,她特带来了献给皇后。边叫侍女呈上,边又说道:“娘娘在上,昨夜太后娘娘虽有教训,说不可来打扰,但臣妾好是忍不住要来见见娘娘,因为臣妾……”
玉旒云留心听着,看她究竟玩的什么花样。不想,容贵妃说到这里,竟然哭了起来,倒身给玉朝雾跪下了,道:“娘娘,臣妾知道后宫中有许多对臣妾的传言,都说臣妾使出狐媚子的卑鄙手腕,觊觎娘娘您的位子……这可真是对臣妾天大的冤枉啊!”
满屋人都被她弄得一愣。玉旒云的嘴角不免挂上了一丝冷笑。
玉朝雾天性善良,虽然这一个月来因为容贵妃而受了不少委屈,但见人家如此,还是急忙起身来扶,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宫中的传言怎么能够轻信呢?妹妹才貌双全,深得万岁爷的欢心,那是妹妹的福气。而让万岁爷开怀,也是我这个做皇后的本分,我要感谢妹妹还来不及,怎么会听那些无聊的流言,来责怪妹妹呢?”
“果真?”容贵妃哭得梨花带雨。
“自然是真的。”玉朝雾道,“我现在身子重了,不能服侍皇上,还得偏劳妹妹替皇上解烦。”
“那是臣妾份内的事。”容贵妃回答。
玉旒云在一边看着,冲石梦泉直摇头,意思是说:她给皇上解烦?她已经叫皇上坐立难安了!
石梦泉便用眼神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对付?”
玉旒云想了想,轻轻一眯眼睛:有了!“姐姐,”她道,“梦泉也是难得进宫来一次,?我们俩一会儿还有差事得去办,不如让他先和石嬷嬷、王嬷嬷到暖阁去叙叙。我也有话要和姐姐说,能不能劳烦容贵妃在此稍坐,臣和皇后娘娘说几句话就好。”
容贵妃道:“既然这样,博西勒还是不要打扰了,先告辞……”
“哎――”玉旒云拦住她,“我只说几句话。姐姐每日困在这凤藻宫中也挺无聊的,难得贵妃娘娘来陪她说说话。请一定多坐一会儿。”说时,自己扶了玉朝雾走到内间去,而石梦泉也同母亲、姑母告了失陪,走到暖阁中。
石氏、王氏都对这次大青河战败以及玉、石相继被怪罪之事十分关心,虽然二人前夜都依秘旨去过玉府,但个中究竟庆澜帝连玉朝雾也不曾告诉,这两个妇人就更加一头雾水了,不免都要问石梦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石梦泉摆摆手。他知道玉旒云特意叫自己到暖阁来,必有其用意。因而示意母亲和姑母稍安勿躁,自己蹑手蹑脚挪到了暖阁的门边,朝殿上窥望。
并不见容贵妃有什么非常之举。这女人只是看看四壁的字画,又端详了一番屏风上的凤凰,似乎是漫不经心,百无聊赖。过了片刻,仿佛有些不耐烦了,就吩咐三个宫女的预备摆驾。有两个宫女立刻就领命而去,第三个本留在旁边服侍,可容贵妃又叫她也去帮忙,自己说要“同皇后道别就来”。――石梦泉见到这一幕,心中不免一阵兴奋:玉旒云下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套子,这女人就往里钻了。
石氏、王氏也都感觉事情有异。她们都急着要看个明白。石梦泉示意她们不要做声,自己会负责皇后和玉旒云的安全。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殿上。可容贵妃似乎还只是四处在欣赏着摆设,一时摸摸花瓶,一时玩玩帷幔,后来仿佛对后殿门上的珠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凑到极近处,一粒粒珠子地端详。
王氏轻声道:“这东西难道她没有么?听说万岁爷初见她就赏了一斛珍珠,个个都有龙眼般大小。这会儿倒又眼红咱们这宫里的。还说自己不觊觎皇后宝座呢!方才那一场哭,瞎子也看出来是假的。也只有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才会信她那套鬼话。”
石氏也道:“真不知道她送来的花是不是毒药。皇后娘娘这样好的一个人,只有蛇蝎心肠的才会想要害她。”
石梦泉叫母亲、姑母不要出声,自己盯着容贵妃,看她下面还有什么花样。可容贵妃就一直在那儿把玩着珠帘,好像要把珠子间的差别都研究个一清二楚。
没一刻,这女人突然朝后一让,在边上垂首肃立。接着,就看到玉旒云和玉朝雾皇后从内间走了出来。后者满面疑惑,而前者却道:“我是道听途说,姐姐没听过就算了。晚些我自己过去看看。”
玉朝雾道:“我看总还是先跟皇上说一声比较妥当,毕竟那儿又不是旁的地方……”
玉旒云道:“不打紧。我做领侍卫内大臣,就是这点便当――不说了,姐姐,我和梦泉先去办差事,你跟贵妃娘娘聊聊天。刚才我说的,你就当没听过吧。”
“可是……”玉朝雾还想再说什么,容贵妃已从一边搀扶了上来:“玉大人有事忙,皇后娘娘就交给博西勒吧。娘娘不嫌弃,臣妾给您讲讲草原上的有趣事儿。”一壁说着,一壁将玉朝雾扶到了榻上。
玉旒云就向姐姐行了礼,又招呼石梦泉:“你说完了没?该做事去了。”
石梦泉听唤,自然叮嘱母亲、姑母不可将方才的事泄露半句,出了暖阁同皇后告别,与玉旒云一起走到了凤藻宫外。
玉旒云朝他挤挤眼睛:“怎样?那女人是不是一直在偷听呢?”
石梦泉道:“她已经快把那帘子上的珍珠都数清楚了,想必你和皇后娘娘说话她也听了个大差不离。你跟皇后说的什么?”
玉旒云嘿嘿一笑,同他一起走下了台阶,离开宫殿有一段距离了,才低声道:“还不就是纯懿敦慧皇贵妃的那档子事儿?兄终弟及的诏书,灵位……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想骗她去奉先殿然后治她的罪?”这倒不失为一个除掉眼前威胁的好办法。
玉旒云自然不否认:“她活着,对姐姐终究是个威胁,还是除掉了比较放心。这次若是赵王不保她,算他倒霉。若是赵王要保她,那么赵王卖我一个人情,我也卖他一个人情,这戏唱起来才不至于像是三流戏班的水平。”
石梦泉笑笑: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想唱这出戏,不过也没有别的选择。
迎面容贵妃的三个使女走了过来,同二人行礼,又匆匆朝宫内走。
玉旒云道:“她们这是……”
石梦泉因将容贵妃方才支开使女,吩咐这三人去准备回宫的事说了。
玉旒云听罢,冷笑一声:“这人倒厉害,分明是准备偷听完了就走的,现在大概是怕我们起疑,所以故意多留一会儿。不晓得赵王上哪里找了这么个蛇蝎美人。”
石梦泉道:“他们算计咱们,咱们也算计他们。就不晓得容贵妃究竟会不会上我们的当?”
玉旒云道:“这种事情如何能打保票?不过做戏就做全套。把禁军中最信得住的调一队来,一会儿让他们上奉先殿门口拦我去。”
“你是说……”假装自己要去寻那封诏书,结果不巧遇上了巡逻的禁军?
两人十几年来早有了默契,自然不用把话说明了,玉旒云点头道:“先去拦我,一会儿再去拦你,把时间估计估计,总要让容贵妃看见一回。第三次,就抓她了。”
石梦泉道:“是。我看就找蒋文来搭戏好了,皇上放心让他看守你,可见对他也很信任。”
“好。”玉旒云道,“就交给你去做。”
他二人便依计划唱起这出戏来,先后在奉先殿前装模做样了一番,每次都是一到殿跟前,蒋文就带着人马远远地转过来,他们便是一副“只得作罢”的样子,匆匆离去。
差不多到了太后晚宴的时间,玉旒云暗暗地交代蒋文仔细看守,自己同石梦泉来到了慈宁花园。
其时宴会还不曾开上,宫女太监正忙忙碌碌地将果蔬醴酪搬运出来,花篮花球点缀在檐前窗下,喜气洋洋。
二人才进宫门,就听一声“喂”,接着,愉郡主一身惹眼的桃红色便抢到了跟前。石梦泉几乎不由自主就想往后退。而玉旒云一见到这个姑娘,心里就有无名火。
“那个……谁……”愉郡主开头嗓门挺大,看了玉、石二人一眼,就低下头去,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道,“二位大人来啦,太后娘娘刚还念叨着……”
“噗”玉旒云扭过头去,差点儿就笑了出来,推推石梦泉:“你……快跟郡主去拜见太后娘娘吧。我一个人先在这里逛一回儿……”
石梦泉硬着头皮,暗道:只当是派我单人匹马赤手空拳地闯敌阵,死便死也!当下一咬牙,板着脸走到了愉郡主身边。
玉旒云看他们两人并排的背影,简直就像是不搭调的皮影戏一样别扭,实在忍不住了,转身躲在一株花树后大笑――自然还得拼命忍着不要笑出声来叫人发觉了。其实也不完全为了滑稽,本来这样明争暗斗的时候应该绷紧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弦才是,但她就是有一种近乎放肆的轻松。是因为有石梦泉在身边的缘故。解释不清楚,但她知道是这原因。尤其是这一次,大青河之役,她几乎就失去了这个挚友。如今这种失而服得的喜悦,实在是叫她不知道要怎样表达才好。
已经笑得浑身打颤,肩膀都快要散了。猛地,有人在背后拍了她一下:“玉将军……不,玉大人!一个人在这里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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