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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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枢掭了掭笔,继续写他的药方:“都说江湖和朝廷是两个不相干的世界,不过看古今豪侠传奇,总脱不了‘任侠仗义’‘边塞立功’‘受赏封侯’这个套路。可见江湖若不归了朝廷,终究是旁门左道。大人给在下这个机会,我岂有不乐意的道理?”

  玉旒云先还以为江湖中人都带了文士的酸腐之气,尤其这林枢恃才傲物,恐怕会一口拒绝,未料这样就答应了下来,反倒使她觉得有些怀疑。待林枢来给她拔针之时,她就盯着这眉心有着朱砂胎记的年轻大夫,冷冷道:“你们郑国有没有武林义师我是不知道。不过,楚国的武林义师我能对付,其他各国的乌合之众也奈何不得我。谁不怕死想来试试的,就尽管来好了!”

  林枢还是那样,冷冷淡淡,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收了针,下去了。

  快中午的时候,终于有家人来报:“赵王府差人来请将军过去,说是要商量成亲的事。”

  石梦泉依然不习惯自己扮演的角色,面色显得有些尴尬。

  玉旒云肩伤不再疼痛,就又有了打趣他的心情:“找你就说‘商议成亲’,找我却不知用的什么理由?”然而不待石梦泉抗议,她又正色道:“好吧,昨天的全都是诱敌之计,战斗这时才真正开始,小心应付了!”

  二人就一同来到赵王府。愉郡主早就在门口翘首盼望了,见到石梦泉立刻就笑着迎了上来,然而看到“不请自来”的玉旒云,难免就有些不快:“你怎么也来啦?”

  她话音才落,便见悦敏也从门内走了出来:“玉大人,小王正要亲自去请你过府来赏玩一只古鼎,你竟已到了,实在巧得很。”

  “大哥,什么古鼎?”愉郡主听得莫名其妙。

  玉旒云对这姑娘的厌恶可谓与日俱增,得到个机会就想刺她两句,因呵呵笑道:“永泽公昨夜就和我约好了,难道我玉某人有那么大的架子,还需要人专程再请一次么?古鼎在哪里?我可等不及了。”

  悦敏道:“自古只有英雄才可逐鹿问鼎。应该是小王的宝鼎等不急要见玉大人才对。玉大人请――石兄弟,你也先别急着和我妹妹卿卿我我,先来看看这宝鼎吧。”

  石梦泉求之不得。愉郡主却不乐意:“什么宝鼎?听也没听说过。我也要看。”

  悦敏一板脸:“说了英雄才可逐鹿问鼎。男人的事,你姑娘家别掺和!”

  “什么嘛!”愉郡主气得直跺脚,等他们都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嚷嚷道:“玉旒云不也是女的?可恶!”

  玉旒云、石梦全由悦敏领着朝赵王爷的练武房走。一进门,就看见上方供着一柄罕见的四尺长刀,当年赵王就是靠着这柄刀,陪太祖皇帝打天下。大樾建国之后,太宗皇帝赠了他另外一柄刀,于是这一柄就供奉了起来。

  悦敏请玉、石二人走到了刀跟前,在案上轻轻一揿,后面的墙上就显出一扇暗门来。“两位请――”

  玉、石二人互望一眼:谅他也不敢用什么下三滥的伎俩暗算咱们!于是,跨了进去。

  那后面另有一番天地。正对面的墙上乃是一幅“驰骋天下”的条幅。玉、石二人对书法都没有研究,若换了程亦风来看,这字的间架结构大大的有问题,并不是书法上作。然而,四个字写得狂放洒脱,好像真的已经横扫天下了。再看旁边落款,乃是樾太祖皇帝。房间的左右两边,一边是书架,一边是兵器架,正和着‘文韬武略’之意。而房间正中果真有一樽青铜宝鼎,赵王就立在鼎边,微微而笑。

  石梦泉躬身行礼。玉旒云却站着不动:“王爷果真是请我来问鼎的么?”

  赵王负着手:“玉爵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旒云冷笑:“我是什么意思,王爷岂会不知?阁下是想继续守着这个青铜鼎跟我玉某人装腔作势打哑谜,还是真正到神州宝鼎之上去一试身手,就请立刻说明了吧,省得白费时间。”

  赵王依旧负着手不说话,盯着玉旒云上下打量。

  玉旒云轻哼了一声:“梦泉,我们走。”说着,便欲转身。

  “玉爵爷留步!”赵王追了上来,呵呵而笑,“年轻人就是性急,不过够爽快,老夫欣赏得紧!”

  玉旒云当然也未打算真走,眯着眼睛看这身经百战的开国元勋有何下文。

  赵王道:“本王的打算,玉爵爷早也猜到了。不知玉爵爷今日来到,给本王一个怎样的答复?”

  玉旒云道:“我人既然到了这里,难道这答复还不清楚么?”

  赵王道:“本王老了,心思没有你们年轻人转得那么快。有些话不听人明白的说出来,总不能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

  玉旒云道:“王爷猜的是何者?您昨日不是还教训我要‘不二过’么?你暗示说我玉某人功到震主,遭皇上猜忌,叫我另投明君。如果玉某人连这些隐意也揣测不出,那就枉费王爷欣赏我一场。我要是光猜出来了,却不照着来想、来做,那也枉费王爷您欣赏我一场了。”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直接说造反。石梦泉知道,这是在等赵王先发话,将来追究起来,玉旒云才不会被反咬一口。

  赵王却是条老狐狸,笑了笑,道:“玉爵爷说话真是把我这老头子绕糊涂了。敏儿,你来给玉爵爷,石兄弟上茶,大家坐下来慢慢说。”

  悦敏应声“是”,居然当真到一边给玉、石二人斟了茶来。玉旒云道:“这可不敢当。王爷是太宗皇帝遗诏‘兄终弟及’的皇位继承人,永泽公便是皇储太子,可不折煞我了?”

  石梦泉一惊:她怎么把这秘密给说出来了?

  赵王和悦敏的面色也为之一变。

  赵王道:“玉爵爷,这可不能胡乱说。要掉脑袋的。”

  玉旒云哈哈大笑:“王爷,都说不要拐弯抹角装腔作势了,您何苦还费这功夫?我就不信容贵妃没有把遗诏的事都告诉您和永泽公。”

  赵王的脸一沉,石梦泉明显地感觉到了杀意,立刻往玉旒云身边又护紧了一步。

  玉旒云道:“王爷请放心。这遗诏的事,并不是我玉某人编出来陷害王爷的,是确有其事。乃是万岁爷亲口跟我说的。”

  赵王皱起了眉头,掩饰不住有诧异之色,陈年旧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樾太祖皇帝驾崩之时天下未定,他是死在南征的途中。而赵王自己犹在西方征战,一听到父亲的死讯立刻就赶到了南方前线,只听到母亲殉葬的噩耗,而哥哥已经登基为帝。个中内情他怀疑过太多次了,可一直也没有证据。但是王位是他的,本就是他的,或者应该是他的,按照太祖对他的喜爱,或者按照他的实力,无论如何,王位是他的。今日玉旒云带来的话……他依然狐疑地看着这年轻人。

  “这些陈年的恩怨结下之时,我玉某人还未出生呢!”玉旒云道,“我上哪里去找这些掌故来编造故事骗人?再说,编造这样的故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这确实是万岁爷亲口所说。太宗皇帝当年做了亏心事,一世不得安宁,将这秘密告诉了仁宗皇帝,仁宗皇帝又告诉了当今圣上――若这也是编的,编造这样的故事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赵王按了按太阳穴:“你既然被皇上猜忌,他又怎么会跟你说这样只有天子才代代相传的秘密?”

  玉旒云轻轻一笑:“王爷只会说玉某人功高震主,惹皇上猜疑,但是您是开国功臣,三朝元老,您的战功岂不比玉某人这毛头小子高得多么?皇上要猜忌,也是先轮到王爷吧?”

  “你――”赵王抬手,几欲怒而拍案,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玉旒云道:“我不怕告诉王爷,其实我这领侍卫内大臣的官职不是皇上今天才想出来的,前天夜里他就发了秘旨叫我和梦泉进宫护驾了。是你们的容贵妃露了马脚,叫皇上发现了,他知道王爷要造反,吓得魂也丢了半条。哪里还顾得上猜忌我?他将这皇贵妃殉葬、太宗立兄终弟继诏书的事都同我讲了,求我快想办法救他。”

  此话一出,赵王和悦敏都颜色大变,连石梦泉也惊诧地望着玉旒云:他怎将庆澜帝的计划都合盘托出?

  悦敏一步逼到玉旒云的跟前:“那你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他双臂微振,蓄势待发,玉旒云已经吃过一回亏,这次老早就做好了闪避的准备。而石梦泉也紧紧护卫,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敏儿,退后!”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赵王喝止了儿子,饮了口茶,手指仿佛漫不经心地绕密室的墙壁指了一圈,仿佛暗示着后面还埋伏有高手。继而缓缓道:“玉爵爷进了本王的秘室,可以好端端地走出去,也可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是为何而来,你让人家慢慢说。”

  “可是……”悦敏攥进了拳头,很有些不甘。

  玉旒云也呷了口茶,示意石梦泉不必如此紧张,自己慢条斯理道:“我为何而来,岂不显而易见?皇上听说王爷要反他,这才求我相救,若王爷不反他,随便大臣们吹吹风,造造谣,他就能把我禁足一个月。我本来已功高震主,若是帮他除掉了王爷,那我的功劳岂不是更大了?他对我的疑心岂不也更大了?那下一个被除掉的,不就是我么?王爷教训我要‘不二过’,我看最好是第一次错误也不要犯。咱们这些人,无论在战场还是在朝堂,都一样,一个错误就可能丢了脑袋,哪里还有‘二过’的机会?”

  这里的暗示似乎是相当明显了。赵王端着杯子,凝视着玉旒云瓷白的脸,似乎这种后生小辈任何的谎言破绽都逃不出他的法眼去。玉旒云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丝毫也不闪避那刺人的目光。半晌,赵王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玉爵爷你是个人才,果然不错。这茶可是西瑶的好茶,现在还要通过楚国才能运过来。他日玉爵爷拿下楚国,这茶叶就不希奇了。趁现在物以稀为贵,本王还可献献宝――请――”

  这话表态也十分明白:你助我登上皇位,我就全力支持你攻打楚国。

  玉旒云一牵嘴角,笑了,也端着茶杯:“王爷请――”

  两人同饮,罢了,相视,又哈哈大笑起来――古人讲求歃血为盟,其实不过是相互利用,既如此,也不拘于形式了。

  石梦泉到这时也约略猜出,玉旒云这是故意将事情说出来,才使得赵王更加信任他们。虽然这样风险极大,但对付赵王这样的老狐狸,恐怕不冒点儿险还不行。

  “等等!”悦敏冷冷地插话,“玉大人如果是诚心和我父王联手,为何昨夜要设局陷害博西勒?”

  “她?”玉旒云不紧不慢,“首先,我是要给她一个警告――她在皇宫里怎么兴风作浪都可以,要去打我姐姐的主意,我总有办法让她死得很难看。”分明充满了怨毒,但她的语气却平静得如同茶水。“其次,我也是给王爷和永泽公提个醒儿――或者不如说,是给我自己留条后路。今日我跟王爷联手,可以说是王爷一步一步逼我到这条路上来的,也可以说是我自己选的。这朝廷中,如今皇上是皇上,王爷是王爷,只我玉某人才是一股中间力量。这柄杠杆要偏向哪头,取决于我玉某人朝哪头站。我演了这出生擒容贵妃的戏,就是想让王爷知道――我可以同您联手,也完全可以不同您联手。如今既决定要合作,请记着,倘若您在我背后捅刀子,我不会坐在那儿乖乖地挨。”

&ems那也枉费王爷您欣赏我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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