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4段
“太师认得太子殿下的字么?”公孙天成问。
牟希来道:“自然认得。但这也不是太子殿下的字。”
公孙天成道:“那这个呢?”他取出了段青锋留给程亦风的那封信:“当日这位自称是贵国太子的青年来拜访程大人,留下盟书要大人呈交朝廷。次日大人去寻他,就得了这封信。”
牟希来展开看了一眼,面是立刻显出了既尴尬又恼怒的神气。这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公孙天成看他还如何推托。
“这又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厚颜无耻?”牟希来骂道,“他模仿太子的笔迹倒惟妙惟肖,不过太子纵然荒唐,却没有断袖之癖,他决不可能给你们程大人写这样的书信。”
“太师不必动怒。”公孙天成道,“我们程大人也没有那龙阳之好。他看这两段诗经再一联系那盟书,便知道是太子殿下邀他亲到临渊来结盟。只是他事务繁忙,无法离开楚国,所以就派在下前来。”
牟希来将书信、盟书都还给公孙天成:“程大人高才,老朽可看不出这封无耻的信有什么玄机。既然连这盟书都是假的,这封信究竟是何意思也就难以考证。让尊使白跑了一趟,实在是抱歉。”
公孙天成本想说“这青年有一双绿眼”,但是转念一虑:这牟太师和段青锋的关系似乎非常之差,如果一味地强调段氏的结盟意图,只会使人家愈发反感——就看现在牟太师如此态度,实在也有些蹊跷——作为一国之重臣,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国家之利益,而不是私人之恩怨。本来高高在上的楚国纡尊降贵来请求结盟,此举已经暗示了承认西瑶独立,那盟书上的条件又如此优厚,按理牟太师应该抓住机会好好考虑才是,他却这样抵触……
须得试他一试。公孙天成因道:“怎么会白跑呢?至少见识了沿途的风土人情,又得以拜见太师。至于这结盟之事……唉,也怪我们事先没有彻查,看到盟书就信以为真,两殿六部都议论过了,监国太子也用了印,这笑话可……不知太师以为,什么人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又会不会是贵国朝中当真有人想和我国结盟,所以就借太子之名呢?”边说边留心牟希来的表情。
牟希来只是皱着眉头,似乎正考虑着别的什么要紧之事,过了片刻才答道:“老夫不知此为何人之所为。不过,我国有‘不参战,不结盟’的国策,决不可能出兵介入贵国和樾国之间的争斗。所以这事,不会是我国朝中任何人做的。”
不参战,不结盟?公孙天成万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奇怪的理由,如此荒唐的国策:天下扰扰,哪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
牟希来见他惊诧的表情,道:“怎么,这国策有何奇怪之处?你们就只晓得连横合纵,东征西讨,我西瑶举国上下却更爱安居乐业。管你们如何争斗,我们只做我们的生意。永远中立。”
“安居乐业?试问天下百姓谁人不想?”公孙天成道,“不过,你不犯人,怎知人也不犯你?目下樾国急速扩张,玉旒云狼子野心,恨不得一天之内就灭了我楚国。到那时侯,唇亡齿寒,太师不担心她又挥师南下,进攻西瑶吗?”
牟希来略一愣,道:“这是我们西瑶的事,还用不着你们楚人来操心。尊使莫非是想老夫将错就错,禀奏皇上签了这盟书么?连国策都违背,那国家还成何国家?老夫决不做这祸国殃民之事!”
这句话说的哪里像是辩论?简直如同小孩子吵架词穷时的意气之言——决不是一国太师应该说的。公孙天成不禁一皱眉:莫非西瑶早已经和樾人有约在先?
事态顷刻间变得有如迷雾一般:段青锋和牟希来究竟有没有矛盾?是他们分别和樾人联络,还是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同一任务?玉旒云是谁请来的?
越是千头万绪,就越是能显出人的本事。公孙天成的思绪只是稍稍混乱了刹那,就又清晰了起来:第一,段青锋在凉城企图掩护玉旒云,所以玉旒云一定是他请的。第二,段青锋的确是向程亦风发出了邀请,所以,让两国使节同时来到西瑶必然是段氏之计划。第三,假如牟希来和段氏假装有矛盾而实际合作无间,则应该明白楚、樾两国使节同时出现在临渊的意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则牟希来应该设法安抚公孙天成,而不是一口回绝结盟的要求。况且,牟希来由始至终都有掩饰不住的惊愕,可见对段氏计划一无所知。因此,如果西瑶有另外一个集团想和樾国结盟,他们的行动和段青锋的计划是无关的。而牟希来和段青锋的关系也应该是真的不融洽。那么,现在他知道了段青锋背着他做的事,会如何?
一步一步地推测到了这一条上,公孙天成只觉豁然开朗:段青锋这个年轻人爱戏成痴,入戏太深,以为只要本子写得巧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按照他所写的来发展。在临渊这样一个小小的戏台上,他竟企图把当今天下几乎所有的名角儿都请来,唱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殊不知戏写得再高明,也控制不了戏子的心思。只要有一个戏子决心不再按照预定继续下去,整的戏就要面目全非。他的这出戏,恐怕没有一个戏子会真正做他的牵线木偶!
好!很好!公孙天成暗笑:本来我为鹬蚌,彼为渔翁,如今风水轮流转,可要调转过来了!
想着,他对牟希来道:“太师说的也有道理,结盟和联姻都贵在两相情愿。既然贵国有国策祖训,我国又怎能勉强?何况这事开头就是一场误会。在下回到凉城,一定据实禀奏圣上,另外彻查究竟。”
牟希来道:“如此甚好,只是麻烦尊使。”见到公孙天成似乎有就此告辞的意思,却又挽留道:“尊使既然来到我国,老夫该一尽地主之谊。尊使不如就留在寒舍,先事休息再回国不迟。”
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公孙天成虽然急着要去布置下一步的行动,却也不敢推辞。只道:“太师盛情,却之不恭。”
牟希来对他的招待有如上宾,张至美这糊涂虫还以为公孙天成当真只凭三寸不烂之舌用些天花乱坠之言把自己的泰山大人糊弄住了,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而张夫人见父亲如此款待公孙天成,也觉得这个“蓬莱国使者”不简单,因而并不反对丈夫和其人交往。张至美喜不自禁,次日一早就来找公孙天成结拜兄弟。公孙天成虽然心中觉得好笑,不过以为这痴痴傻傻的公子哥儿还可利用,就同他跪拜天地义结金兰。张至美送他一个碧玉扳指为礼,公孙天成身无长物,就道:“不如老哥哥我作首诗来纪念今日吧,希望贤弟不要笑话。”
张至美道:“我怎么敢笑话大哥?是大哥别笑小弟的礼物俗气才是——对了,大哥说在蓬莱国也看过太子殿下的诗,你喜欢他的哪一首?”
这可把公孙天成给问住了:“不知贤弟喜欢哪一首?”
张至美道:“只要是殿下写的,小弟都读得滚瓜烂熟。要知旁人写诗填词,或者婉约,或者豪放,偶尔两者兼有的,还是以一家见长。而太子殿下婉约时柔肠百转,豪放时气势干云,写应制诗能不失规矩,而作打油诗讽刺世俗又辛辣犀利,实在是非常人所能及啊!”说着,就滔滔不绝地背了十来首。
公孙天成只随口附和着赞了几句,就问:“太子如此喜好诗文,平素可结交了许多文人雅士么?”
张至美摇摇头:“太子殿下傲视天下,如何看得起书生?他曾说天下无人能做他的知音,所以他只交两种朋友——其一是床榻上的朋友,就是那各地的歌妓舞娘,其二就是酒桌上的朋友,乃是一群喜爱喝酒又会行各种酒令的子弟。”
以一人之力何能做今日之事?这群所谓的酒肉朋友应该就是段青锋的党羽了,也许可以打探打探段氏下一步的计划。因笑道:“张贤弟如此崇拜太子,做床榻上的朋友却是不可能的,大概可以做酒肉朋友?”
张至美遗憾的一笑:“我还没那个福分。太子殿下挑朋友的标准谁也摸不透——要是能知道他喜欢和什么人一起喝酒,我早就挖空心思变成那样的人了。”
“这话怎讲?”
“太子殿下的酒友无奇不有。”张至美回答,“有做官的,也有做乞丐的,有出身显赫的,也有不名一文的,有说话文雅的,也有脏话不离口的,有千杯不醉的,还有一口就倒的——不知他和这没酒量的人一起喝酒有什么乐趣。反正,这些人各各不同,想不透为什么他们就能和太子殿下称兄道弟,而最奇怪的是,其他还有跟他们差不多的人,殿下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哦?”公孙天成理会得其中的奥妙——张至美所看到的不过是其表面而已。“张贤弟要做乞丐怕是很困难,做官倒是近水楼台——不知太子殿下结交的是些什么官员?”
“文官里有户部侍郎柳成舟、兵部侍郎华其书、工部侍郎汪必达和礼部侍郎关和。武将中有水师白龙营督统梁鼎和黑龙营督统姚益。”张至美对段青锋的事了如指掌,又接着把这几个人各是什么出身,行为举止有何特点,平素又有什么嗜好一一都跟公孙天成说了——果然不出公孙天成的所料,这些原该属于“亲王党”的人,除了姚益出身名门之外,其他都是庶民。
“他们平时也去绿窗小筑看太子演戏么?”
“怎么不去?”张至美道,“他们有时还陪着太子演戏呢。这几个人也几乎和太子一样,几乎都以绿窗小筑为家,幸亏他们都未娶妻,否则家里还不醋海波澜翻了天?哎呀——莫非太子只和没娶妻的人结交?那我可怎么办?”
这人崇拜段青锋都快成痴了!公孙天成忍住笑,道:“我看是凑巧罢了。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领多年来却练就了。贤弟若是不弃,就带哥哥去见识见识这些个酒肉朋友,或许哥哥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帮助贤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至美一听,眼睛都要发出光来:“妙极!妙极!咱们这就上绿窗小筑去!”说时就整理衣衫和公孙天成出门。
只是二人才走到花园中蚌相争,渔翁得利。则牟希来应该设法安抚公孙天成,而不是一口回绝结盟的要求。况且,牟希来由始至终都有掩饰不住的惊愕,可见对段氏计划一无所知。因此,如果西瑶有另外一个集团想和樾国结盟,他们的行动和段青锋的计划是无关的。而牟希来和段青锋的关系也应该是真的不融洽。那么,现在他知道了段青锋背着他做的事,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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