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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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天成打着哈哈:“有礼有礼。叫这么多位大人专程跑一趟,实在折杀在下了。”

  那些官员也都笑,说“哪里哪里”。

  才客套着,那边又过来了三个人。当先的两个年纪虽然也有五六十,但是走路昂首挺胸,可见身板硬朗,一望而知就是武将。到得跟前,牟希来一介绍,果然是水师提督和步兵将军,也是特地来“拜会尊使”的。

  而后面跟着的那个较年轻的看来就不像是个有来头的人物,牟希来也只是问他道:“怎样?萱懿山庄那里是什么个情形?太子殿下在么?”

  那人回答:“在。”抬眼看了众人一下,又补充道:“小人亲见太子殿下在萱懿山庄中。正在排演傩戏呢!”

  “傩戏?”一个官员问道,“那就是戴着面具了?怎么就知道那是太子?”

  这人回答:“起先是戴着的,后来卓大人来了,找太子殿下商量祭祀晋王的事。殿下当然就把面具拿下来了。小人可看得真切。”

  牟希来似乎是不经意地瞥了公孙天成一眼,又追问道:“你当真看清楚了?太子殿□边养的那群戏子可不简单,上次扮皇上把咱们一群半截入土的老人吓得差点儿全都归了西,这一次……”

  “大人放心。小人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来拍胸脯,可是卓大人还能认错么?”

  “这倒是……”牟希来似乎还有疑虑要征求人意见似的,又转过脸来看公孙天成。

  他女婿张至美摸不着头脑道:“各位大人,你们在说什么呀?”

  公孙天成却早就看透:牟希来是找了这群人做场戏来安抚自己呢!西瑶虽不想和楚人结盟,却也不想和楚人结怨,否则兵戎相见可就麻烦——如此好好的招待了一番,得文武要员嘘寒问暖,公孙天成就不至于满腹怨气回凉城和楚王诉苦。现在又找人证明段青锋确在萱懿山庄,意思无非是:之前递盟书之事纯属旁人恶作剧,和西瑶半点关系也没有。

  原来全西瑶的人都喜欢做戏!公孙天成暗笑,但转念一想,其实权利场中谁人不在演戏?只不过有高明的,也有拙劣的。段青锋本事虽还不错,但太过自大。其他的这些人,实在是三流水准。

  他不可察觉的一笑,道:“太师是专程派人去萱懿山庄的么?何必如此麻烦。”

  牟希来道:“不麻烦,不麻烦。毕竟尊使远道而来,这件事不查清楚谁也不好交代。老夫昨夜前思后想,觉得还是上萱懿山庄查一查好。若真的是敝国的过失,自然要向尊使当面请罪,还要写一封请罪信给贵国皇上,若然不是……”

  “呵呵,”公孙天成不待他说完,就笑道,“太师还说什么‘若然’?现在都查清楚了,自然不关贵国的事——其实不瞒太师,在下昨夜也确实心存疑虑,如今却全然打消了。这就回国去禀奏圣上,彻查此事。”

  “消除了误会最好。”牟希来道,“不过尊使也不必急着走。难得到西瑶来一趟,我们无论如何都该尽些地主之谊。如今天下还算太平,尊使若没有要紧的事,不妨就在老夫家里多盘亘几日。还有老夫这个不成材的女婿,和尊使倒是非常投缘,尊使不弃,替老夫开导开导他,如何?”

  听了这话,公孙天成不由一愣:虽然完全是客套,语气也只是淡然,可眼神却是命令的,不容人反对:这如何是场面上的留客?这是要把他软禁起来呢,原来这个牟希来也不简单!这一招既可将他作为献给樾人的一份礼,又可用做煞段青锋锐气的工具,即使用不上,也不叫他破坏西瑶的计划,将来纵放回了楚国去,享受了好吃好住前呼后拥,也抱怨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狡诈异常。

  不过,既已看穿,岂有被人玩弄于股掌的道理?谋臣斗智,能棋逢对手也是一种乐趣。公孙天成便露出了些为难的表情——仿佛是要开口婉拒,但又害怕惹来杀身之祸,如肉在砧板上,由不得自主了,最终,勉强地点了点头,道:“那……在下只有叨扰了。”

  事情果然如公孙天成所料,一连三天,白日里张至美缠着他问东问西,夜晚就有卫兵在他的房间四周巡逻,生怕他能插翅而飞。而牟希来就天天和一些大臣在书房里聚首商议——可见那什么段青锋身在萱懿山庄的事是假的,他们连段青锋的影子也没见到,这群人推测出太子必然是背着他们北上游说去了,自己的计划被打乱,急得快把胡子都要揪光了。

  公孙天成暗暗发笑,却不着急:反正他下一步的计划是要去见段青锋,而段氏既然精心筹划了这一出戏,在不等所有的戏子到齐之前是不会鸣锣开演的。只是,也不能老耽搁着,还是得早去太子府,以防节外生枝。

  这脱身之法,还得从书呆子张至美身上寻。于是就怂恿张至美一起到绿窗小筑去。

  这傻子听了连连摇头:“公孙兄,你就别招我了。没看这两天我娘子为了叫我在家里好好读书,让岳父大人派了这许多士兵看守?上次在绿窗小筑被她抓到,肯定把她气坏了。我看还是等风头过去了……再说,现在太子殿下也还没回来呢。”

  公孙天成道:“不是想在那《彼岸花》中争个一席之地么?等太子回来了,戏都开演了,哪还来得及?许多事,是可遇而不可求,一辈子说不定就这一次呢!”

  他这样一说,张至美真是心痒难熬:“可是……叫夫人和岳父大人知道了,那就……”

  “为何要叫他们知道?”公孙天成笑道,“老哥哥我自有妙计——”便叫张至美吩咐下人去抓药,只说公孙天成不习南地气候,腿脚风湿发作,肠胃却内火难祛,因此要胡蔓草五钱治风湿,又要绿豆、金银花和甘草下火。

  张至美虽然听得如云里雾里,但是知道公孙天成足智多谋,于是照办。到了下午,下人果然把几味药给公孙天成带回来了,且道:“大夫再三叮嘱,这个红纸包里是胡蔓草,那个白纸包里是金银花,样子差不多,可是胡蔓草有剧毒,只能外用,千万不可弄混了。”

  公孙天成道:“多谢提醒。”便吩咐把绿豆、金银花和甘草煎汤,用茶壶装了,对张至美道:“好香炉拿上一个,咱们到花园的后门口吟诗作对去。”

  张至美不多问,依言而行。两人一出房门,卫兵们就远远地撵上了,待他们到后门口坐定了,焚上香,摆好茶具,旁边已经围了十来个士兵。张至美不无担心地道:“公孙兄,我看这事,怕不成吧?”

  公孙天成哈哈大笑:“怎么不成?来来来,各位军爷辛苦了,在下特制了花草茶,请大家来饮一杯——”

  这些人都是牟希来安排监视他的,见他走到了后门口,又请大家喝茶,如何不怀疑这茶水中动了手脚?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公孙天成见了,摇头而笑:“不赏脸?那也好,这茶可是在下精心炮制的,张贤弟一定要喝一杯才行。”

  张至美没心机,见他给自己斟茶,就端起来喝了,觉得苦中有甘,清凉无比。公孙天成也陪了一杯。饮罢,又给张至美斟满。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没多久,就将一整壶药茶喝光了。

  这时张至美只觉得肚子鼓胀,想去茅房,但一看那十来个士兵,个个晃悠悠摇摇欲倒。他才要惊呼,便有四五个士兵“咕咚咕咚”栽了下去。“哎呀,公孙兄,这是……”话还未说完,剩下的几个也淅沥哗啦全都躺倒。“这……这……”张至美面无人色,“公孙兄……他们死了么?这……”

  公孙天成道:“放心,只是睡着了,不到明天中午醒不过来,咱们足可以溜去绿窗小筑了。”

  “睡着?”张至美还不信,跑到一个士兵跟前试了试鼻息,果然不假,才问:“怎么就睡着了?莫非戏里说的‘催眠妖法’是真的?”

  公孙天成一壁拉了他快速步出后门一壁道:“什么催眠妖法?我不过是把胡蔓草放在香炉里烧了。那烟会使人昏睡,而绿豆、金银花和甘草所煎之汤可以解毒。我请他们喝,他们都不肯,这就是自作自受啦!”

  张至美才也明白了个中奥妙,佩服无比:“先生满腹学问,要是来写戏一定精彩绝伦。”

  公孙天成道:“说起来老哥哥我的确也有些拙作,不过都还留在客栈里。张贤弟如果想看,我这就去拿,我俩稍后在绿窗小筑碰面,如何?”

  张至美当然不疑有他,一口答应,两人就此告别——他这以后自然到绿窗小筑空等一场,灰溜溜回到太师府时,牟希来早就发觉了士兵被公孙天成毒倒,暴跳如雷,吩咐人立刻去捉拿公孙天成回来的同时,也还要腾出嘴来痛骂女婿一顿。而张至美到那时还以为公孙天成只是蓬莱国的乐官,回客栈取东西耽搁了——要不就是迷了路,完全不明白岳父大人为何要骂自己。牟希来问到他,公孙天成去的是哪间客栈。他又浑然不知。这太师岳父自然只会更加把女婿骂个狗血淋头。

  公孙天成自是看不到这些的,也毫不关心。他到客栈找到了自己同来的随从,立刻就赶去了太子府。直接递上了盟书和楚国钦差使者文牒,守卫通报进去,未己,就有一个太监迎了出来道:“奴才张郁德,是此间总管,尊使是一个人么?怎么不见程亦风程大人?”

  公孙天成道:“程大人日理万机,脱不开身。请问太子殿下何在?”

  张郁德道:“孝文老太后欠安,太子殿下到萱懿山庄去了。”

  “哦?几时回来?”

  “总要下来了。小人可看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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