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4段
郭罡瞪着眼睛,仿佛很奇怪的样子:“拨乱反正?难道我军进城以来不曾如此吗?自去年你们的皇帝去世之后,各方诸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国家哪里还有个国家的样子?我军进城之后上至百官,下至黎民,无不各司其职,各行其是,这还叫乱吗?请问两位大人想要再怎样拨乱反正呢?”
“很简单,”张大人道,“就像这些卷子里所论述的,武夫当道势必乱国。要拨乱反正就要请玉将军将治理之权交给适合的文官,更应当还政于民,还政于郑人。”
“我现在不是郑州选拔郑人做官吗?”玉旒云已经明白了郭罡的意图,原来他是下了套子让张、刘两位大人朝里钻,同时也给自己提示,需要选择那能够切实为国家为百姓办事的考生。这时,她就打断了张大人的慷慨陈词:“虽然圣上不日将派总督和总兵前来此地,但是本将军还是以为应该以郑人治郑――若不是我打算还政于民,还政于郑人,我何必还允许你们在江阳举行会试?郑国已亡,现在这里是我大樾国的东海三省。江阳不过是区区一座省城,凭什么举行会试?”
张大人一愣,玉旒云又接着说下去:“我本意用这次科考选拔几个才德兼备的官员将来好扶助新总督,你们却给我挑来一批只会耍嘴皮子骂人的家伙。我当然可以点那个嘴巴最厉害的做状元,将来他管理地方是好是坏,反正也与我无关。一旦出了什么纰漏,新总督自然唯二位大人是问,而三省百姓也会归罪于二位……啊,还有,我已经保举乔日新先生的长公子乔百恒做太守管理靖杨、乾窑等地。乔先生本人也在靖杨修筑水利。我打算上奏朝廷,让新科状元入工部营造司,专门协助乔先生监管全国水利工程。不知乔先生看到这些只会骂人不会做实事的新科进士会作何感想?”她知道乔日新在郑国人心目中就像无冕的帝王一样,放出收服此人的消息应该可以彻底击碎这些顽固遗老的最后自信――当然,这消息真假参半,只是收服乔百恒是确有其事,而乔日新反正被软禁了,她也不怕别人知道这老顽固的真实想法。
果然,张、刘两位大人和在场的许多郑国官员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但最吃惊的是刘子飞,万万也没有想到是郭罡在背后搞鬼,让自己把乔日新送到了玉旒云的手上。他失声道:“什么?姓乔的投降了你?”
玉旒云抬了抬眉毛,白他一眼:“刘将军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对乔先生早就仰慕万分。你在北方把人家逼得走投无路,他星夜逃亡来到乾窑,正好遇到我军将士与乾窑百姓共抗瘟疫。以乔先生兼善天下的仁德,怎么会袖手旁观?他率领全家和我军一起抗疫,甚至连自己的孙子都染上了疫病,他也决不肯丢下百姓离开。在这场患难之中他消除了对樾军的成见,此后,他说对那些只晓得自相残杀的各路诸侯厌恶不已,愿意效忠樾国,又举荐他的长公子给朝廷――我看他这不是投降,更不是向我投降,他只是做了件对百姓最有利的事。”
表面上这话是驳斥刘子飞,其实又是说给郑国的诸位官员听的。张、刘二人本来听到乔日新“变节”已经信心动摇,这时又听到“对百姓最有利的事”,那份顽固就全然崩溃,怔怔立着,再说不出话来。
玉旒云望了望他们,知道没有兴师问罪的必要,因只淡淡道:“如今这东海三省可谓百废待举,二位大人身为正、副总裁,不知在判卷子的时候可有见到什么人能够担当重任,恢复此地昔日繁华?”
张、刘二人默默地互望了一眼,张大人即道:“大约是有的,臣等可以回去重新判过。”
态度谦恭,又改口称“臣”,玉旒云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心中好不欢喜,但面上却不能表示出来,就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那好,这事拖不得,举子们都还等着呢!”
张、刘二人垂首答应,捧着卷子退了出去。其余官员汇报、请示了各自的工作也便相继离开。刘子飞很是无趣,恰一个太监来到,跟他说歌舞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他去看,他正好把气出在这奴才身上,一脚将人踹倒,斥道:“歌舞?成天都看歌舞,就不能弄点新花样?”
太监被吓得不知所措。玉旒云就在一边冷笑道:“堂堂一个将军跟奴才过不去,有力气怎么不去练练身手?”
刘子飞腰一叉:“怎么,你想跟我比试?”
“我可没那个工夫。”玉旒云一指桌上的公文,“而且我出手没轻没重,万一打伤了将军,将来到了万岁面前,岂不又是一通口水官司?”
刘子飞“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我失手打死了你,从此就耳根清静了呢?”说着,两手一搓,又瞪那太监道:“还在那里挺尸做什么?不是带本将军去看歌舞么?”
太监生怕一不小心又要挨打,赶紧爬起来前面带路,刘子飞就气哼哼地走了。
郭罡还在原地站了一会,似乎是有话要对玉旒云说。玉旒云皱着眉头:“还不走?”
郭罡一笑:“大人方才那番应变可真是厉害,郭某都要刮目相看了。”
玉旒云心中得意,也知道这其中有一半是郭罡的功劳,但就是不要说给他听,只冷冷道:“我有什么本事还不需要你提醒我。不要在这里卖口乖。仔细刘子飞转回头来把你砍了。”
郭罡不生气,笑道:“我不是卖口乖。我是想提醒大人,攻占江阳就快一个月了,西京的圣旨也应该快到了。大人是不是该打点一切,预备回京了?”
“这……”玉旒云正要接话,却看到石梦泉正匆匆朝这边走来,立刻改口道:“不需要你操心,你该陪着刘子飞看歌舞去吧!”
郭罡怔了一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就明白了过来,笑一笑,行礼告退。
石梦泉几乎与他擦肩而过,跨进御书房,即收住了脚步。玉旒云明白这是叫她屏退左右的意思,立刻就叫伺候笔墨的太监全都下去了。石梦泉才取出一只锦囊,道:“是万岁爷的信。”
“啊……”玉旒云一惊:这郭罡,简直就是半个活神仙,他才说,庆澜帝的信就到了。wx.l[]不过,却不是正式派了人来宣旨,这样神神秘秘地送一个锦囊来,是何意思?
石梦泉道:“这是皇上的秘旨,是请蒋文亲自送来的。蒋文说正式任命顾长风和罗满的圣旨要迟几天才会到,顾长风将随圣旨前来上任,罗满那边会另外有人去宣旨。”
西京看来是出事了。玉旒云望了石梦泉一眼,拆开了锦囊。
“怎样?”石梦泉见她一目十行,焦急地问。
“赵王爷。”玉旒云把信递过去,“我们在富安写的第一封信皇上收到了,他当时就按照我们的要求发来调兵的手谕,可是后来却发现那个送信的人被杀死了。当时正好赵王爷回到京中过年。想来这是出于他的手笔。”
石梦泉也看完了庆澜帝的“秘旨”――与其说是秘旨,到不如说是求救信。因为北方蛮族再次被赵王爷击溃,蛮族可汗愿意向樾国称臣,所以赵王爷不需要再长期亲自镇守北方。现在他人就在西京之中。庆澜帝摸不准他会不会突然发难篡夺王位,所以现在寝食难安,只等着玉旒云和石梦泉回去救驾――既然郑国已经拿下,应该速速“凯旋归朝”,除了留一部分军队维持郑地秩序之外,其余士兵该全部带回西京,以防变故。
“带兵回京,这还需要他提醒我么?”玉旒云道,“幸亏这次把刘子飞给参倒了,否则赵王这老家伙说不定又玩什么花样要我们单独回京,把兵马交给刘子飞――哼,他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在西瑶的作为,现在大家已经撕破了脸来,他不会再拉拢我们,大家只有争个你死我活了。”
石梦泉锁眉沉思,并不回答。
“怎么?”玉旒云笑看着他,“你不是怕赵王同咱们翻了脸,你和愉郡主的亲事也就告吹了吧?”
石梦泉面上一红:“到这时候你还拿我来开玩笑――其实我是在想,记得赵王爷说过,他篡位这事也讲求‘天时、地利、人和’。当时他说三样他都有具备,只是还不成气候,所以要等。依我看,他手中有兵,朝中有人,同西瑶暗中勾结,跟蛮族其实也是表面交战实际联合,这‘人和’已经是很可观,这次他又回到了京城,所谓‘地利’也占了,我们带着兵在郑国打仗,对西京是鞭长莫及,这岂不是他的‘天时’?他却没有行动,究竟是在等什么呢?”
玉旒云也想不透――她不怕和赵王拼个死活,他只是忘不了当时这老奸巨猾望着她,叫出“素云公主”时的神情。“我可不是赵王肚子里的蛔虫,”她道,“如果他错失良机,那就是他自掘坟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把卢进、赵酋他们都叫来,我们商量商量回京的事!”
张、刘两位会试总裁这次是真的服了,因而办事的效率也提高了许多。过了三天,就重新递上十份卷子来。这十位举子虽然也依照考题论述了穷兵黩武军政乱国的害处,但大量的篇幅都花在分析郑地当前的形势,以及提出发展农商、恢复民生的建议。玉旒云看了之后没有专断,又问张、刘二位大人觉得谁当第一。两人各执一词。“正好”郭罡也在一边,玉旒云就瞥了他一眼。后者心细如尘,立刻就明白这是叫自己参与意见,却不好开口,便主动要求把有争议的两份卷子拿来看看。最终大家判出了一、二、三名,是为郑国最后的状元、榜眼和探花。玉旒云表示,为了名正言顺,她将上奏庆澜帝,由樾国礼部出面承认这次考试的成绩,接着正式由樾国的吏部从西京发出聘任书。但从今以后,郑地将不能够再举行会试,而郑国所有官员将任何职会由顾长风提议,樾国吏部定夺。
接下来就是设宴招待高中的考生。因为郑地依然贫困,军方早已严令禁止铺张浪费,所以请了状元、榜眼、探花来到,也无非就是一人赐了一杯酒,大家见个面而已――相比之下,刘子飞自己看歌舞享福,菜色还多一些。今年三甲都是廿多岁,和玉、石二人仿佛年纪。来之前,他们对这两位年轻军官各有所听闻,也各有所猜想,一见之下却全然是另一种感受:玉旒云这一个叫敌人闻风丧胆,却让郑国百姓开城相迎的少年军神,虽是女子却看不出一点娇弱之态。可能是大病之后她显得较平常纤瘦,但是反而显出另一种坚毅之感来,叫人不敢逼视。石梦泉是玉旒云麾下第一猛将,大家都想,这样一个指挥千军万马出入枪林箭雨的男人应该是冷硬且带着阴鸷的,不想一见之下如此温文平易,就好像是自己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的兄弟一般。玉旒云只是在座上举杯向三甲祝贺,而石梦泉却亲自走下来同三甲一一寒暄关切勉励,连卢进等其他军官也都跟在后面贺三人登科之喜,三人胸中激荡,俱想:今后要竭尽所能,好好为百姓谋福,把自己在试卷中所提的建议都落到实处,方才不辜负今日石梦泉对大家的期望!
这之后又过了三天,庆澜帝的圣旨方才到了。顾长风护送着这份圣旨进了城,罗满和他不过半日msp;“我可没那个工夫。”玉旒云一指桌上的公文,“而且我出手没轻没重,万一打伤了将军,将来到了万岁面前,岂不又是一通口水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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