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3/4段
翼王笑道:“我要说我倾慕你舍不得害你,你大概会扇我两个耳光,所以我也就省了跟你开玩笑,自找苦吃。我是天潢贵胄,谋略学识决不在我皇兄或者三皇叔之下。只可惜命运弄人,让我做了母后的幼子。我虽然结交了一些能人异士,不过却没有办法像赵王那样招兵买马,否则引起我皇兄的怀疑就功亏一篑。你就和我不同,你藏着不可告人的身世,却在明处手握兵权,可以公然招募战将和谋臣。我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而你如果不借助我得到一个正正当当清清白白的身份,你也很难继续在樾国立足。我们俩岂不是绝配么?就算将来我登上了王位,我们的异己全都铲除,谋臣战将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我要害你,谁能答应?而你若想取代我,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君临天下,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跟我联手,绝对不会身败名裂,而会名垂青史。”
听到这样的话,玉旒云又在翼王身上看到段青锋的影子了。“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这都是史官的事。”她道,“不是靠王爷你想当然的――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正是要为我自己,为我姐姐和太子殿下考虑,我才不能听信你这些天花乱坠之辞。你说什么往事不能讲给我听,我看关于皇上的一切都是你编造出来的。想故弄玄虚引我上当,我玉旒云还不是三岁孩童。看来你的确是养了一些能人异士,你武功比我好,算是我低估了你。好,既然你本事如此高,有本事就在这里将我杀了,我倒看你怎么和皇上交代。我却是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的。”
翼王瞪着她,仿佛想用目光将她钉在原地似的,但玉旒云冷静得如同一尊冰雕,丝毫也不回避他的目光。翼王终于笑了起来:“我并不是好色之徒,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很倾慕你。我就喜欢你这种胆色的魄力。”
玉旒云不搭腔,连轻蔑之色都不屑流露。
“除了胆色和魄力之外,你一个女人能够指挥千军万马,也是很讲义气的吧?”翼王笑意更深,更冷,“我有几件掌故想告诉你,你一定会感到非常有意思――你的前锋营督尉赵酋在昔日西京护军中的时候曾经不安本职,想要贿赂禁军统领进宫当差,依军法,行贿受贿都是斩刑。”
赵酋?玉旒云知道这个人有些急功近利,但是实战经验丰富,勇猛凌厉,也算是个人才――军法虽有明令,但是赵酋当护军是仁宗年间的事,应该不会被追查。所以她冷冷听着,不置可否。
翼王又道:“你的骁骑营督尉陈灏在入伍之前曾经和家乡翠竹镇某富商的未婚妻私奔,被发现之后,混乱中陈灏误伤了那个女子,后来那女子竟不治身死,所以他成了杀人犯,被通缉,后来改换姓名参军逃罪,机缘巧合才来到了大人的麾下。现在翠竹镇那里还依然在缉拿这个叫做郑豪的犯人呢。”
还有这种事?玉旒云皱了皱眉头。
翼王好像个说书先生,接着讲下去:“你的得力部下,新任东海三省总兵罗满,是一个难得的孝子。不过他爹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的债。罗满不停地用自己的俸禄替他爹还债,而他爹就越欠越多。债主追上了门要拉罗满的妹妹去妓院,又要将他爹的手脚都砍掉。罗满这个大孝子就向户部借银子――当然,向户部借银子的官员多的是,罗满跟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可是,大人一旦施行养老税金,让户部的人不开心,他们当然先找你的爱将下手清查亏空了。”
罗满家里有此隐情,怎么梦泉和我都不知道?玉旒云暗道,他还能欠多少?我且替他都填上。
“这还都不算什么。”翼王道,“下面要说的这个,大人一定最爱听――我大樾太祖皇帝起兵,开始与他并肩作战的有他的结义兄弟舒鹰。不过,獠城之役后,兄弟反目,舒鹰带着人马出走。后来他的力量也不断壮大,成了太祖皇帝最大的敌人。然而太祖皇帝在金台城巧计包围了舒鹰,终于将他烧死在城上。据说舒鹰临死时诅咒太祖皇帝,说将来自己的后人一定会来复仇,将所有的一切加倍奉还。太祖虽然不信鬼神,但还是下令将舒鹰的家人赶尽杀绝。而且,留有遗训,任何与舒鹰有关的人,不得入朝为官,也不得参军,更不能带兵。可是老天偏偏喜欢开玩笑。舒鹰的四个儿子都跟他一起死在了金台,他的孙子、孙女也都被杀尽。偏偏他的小儿媳带着遗腹子逃脱升天,一直来到了南方,改嫁他人。舒鹰的这个硕果仅存的孙子自然也就跟了继父姓。而他的名字就叫做石梦泉。”
“你胡说!”玉旒云这次无法保持冷静,拍案而起,“居然编造出如此荒谬的故事!我看你之前说什么赵酋、陈灏和罗满的事,也没一件是真的!”
翼王看到她这样的反应,笑了:“之前那三件事是真是假,我的确没有查证过,是我从三皇叔的《百官册》上看来的。而石将军的身世事关重大,掉脑袋的事,我怎么敢胡说?石梦泉的母亲姓王,宫女的册子上记载她的名字叫王宛林,而舒鹰的小儿媳名叫林琬,是舒鹰的众媳妇中唯一一个中原书香世家的小姐。她原籍是丰州。估计她当时从金台城逃出来是先回到了家中,但是躲不得多久,害怕连累家人,就继续逃亡。她一个千金小姐,又有身孕,行动不便。她的丫鬟林秀兰和马夫林秀石一路协助,林琬才能够到达南方。林家为了表彰这两个义仆,认了他们做义子、义女。为了摆脱追兵,林琬将名字倒过来写,成了王宛林,而林秀石也将就以名为姓,改叫石秀林,而他妹妹也就改名为石秀兰――这也正是石梦泉的姑姑在宫中登记的名字。如果现在去南方找到石梦泉继父的墓碑,上面写的是石秀林。至于石梦泉自己的名字有何来历――舒鹰的四子名叫舒权,‘泉’‘权’谐音,再明显不过了。”
“王爷可真是高明!”玉旒云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就狂笑了起来,“旁人只是颠倒黑白,你却非要将人家祖宗几代的名字都颠倒过来念,还真让你把死的也说成了活的!”
翼王淡淡道:“大人尽管笑吧。小王也不是没事找事非要翻出石将军家里人的名字来大做文章,千里迢迢到南方七郡去找他继父的墓碑,又到丰州林家祠堂里查族谱。其实我也是之前无意中见到一桩怪事,才想起这茬儿来。”
“什么事?”玉旒云假装不在意,但是这一问已经表她心中的害怕表露了出来。
翼王道:“大人应该知道,金台之战的日期很巧,八月廿四,正是太祖皇帝的生辰。而金台之战后,太祖皇帝也消灭平生最后一个敌手,统一了各部。所以后来太宗皇帝定下了规矩,每年八月廿四都要有隆重的庆贺同祭祀仪式。”
玉旒云当然知道,这一日宫中要大摆筵席,整个京城也要张灯结彩。上至皇上、皇后,下至宫女、太监,谁都不许露愁容,更不许掉眼泪。民间也禁止出殡,以示“普天同庆”。“又如何?”她问。
翼王道:“大人有没有注意到,每年一到八月廿四前后,王嬷嬷和石嬷嬷两个人就向皇嫂告假?”
玉旒云仔细地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记忆里没有哪一年八月廿四夜大放焰火的时候王氏和石氏是陪在玉朝雾身边的。不过女官们假期难得,都会挑在特别的时日告假。正巧是八月廿四也没什么稀奇。
翼王道:“庆澜元年,自从大人从落雁谷归来之后,就频频跟我斗气,皇嫂操心太多,八月里犯了头疼的毛病,因此王嬷嬷和石嬷嬷没有告假,八月廿四那天,她们都在宫中。可是,晚上放焰火的时候他们又不在――本来我也没有留意到,后来席间皇嫂看到有八珍乳鸽,就说要赐给王嬷嬷,还解释说王嬷嬷这天眩晕卧病在床,石嬷嬷留下照顾她,所以两人难得留在宫里也不能来看焰火。大人当时自告奋勇要立刻就把八珍乳鸽亲自送到凤藻宫去――大人可记得么?”
天长日久,玉旒云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当时石梦泉还在南方七郡未归,自己正忙着计划次年的大青河之战,连漫天的绚烂的焰火都记不清了,何况这种琐事?
翼王道:“当时我说我要陪大人一起去。而大人就翻了脸,说,如果我想去,就一个人去。我说出了话不能反口,只好来到了凤藻宫。”他描述得如此细致,就好像要把玉旒云带回三年前一样:“太监、宫女都在院子里,皇嫂已赏他们开了一席,一边吃酒一边看焰火。我叫他们不必理会我,且把自己的长随也留在席上,一个人朝后头走。穿到后花园时,我看有一点火光,稍走近了,就见到石嬷嬷正偷偷烧纸钱,旁边原本应该卧病在床的王嬷嬷则边哭边念念有词。这是何等的大罪,就算是在民间,如果被人告发也会充军发配,何况是在宫里呢?我就悄悄到跟前去探个究竟。以我的身手,她二人当然发觉不了。我听出王嬷嬷是在祭奠她丈夫的全家,又讲到什么二十四年前的仇恨,而石嬷嬷就称她为‘小姐’,又说:‘小少爷如今出息,姑爷和亲家老爷在天之灵一定很安慰。’王嬷嬷听了,道:‘同你说了多少年了,不要叫我小姐。当初如果不是你和秀石,我哪里还有命在?而舒家的一点血脉又如何能保存下来?’我听她们提到‘舒家’就感觉其中大有问题。事后一调查,竟是这样一桩惊天的大秘密。”
他说到如此,玉旒云也信了一半,但嘴里依然道:“你不过听了人家几句话,就断章取义,然后把人家的名字拿来乱套,分明是巧合的事情,也被你硬说成天理。简直荒谬!”
翼王道:“无巧不成书,那说的是评书,是传奇。现实中可没有这么巧的事。况且,太祖皇帝把舒家人斩尽杀绝,其中枉杀的有多少,他老人家可没有在乎过。如今莫说石梦泉就是舒鹰的孙子,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他也一定性命不保。”
“你敢动他――”玉旒云不顾翼王的身手非凡,“唰”地拔出剑来,直架到他的脖子上,“我就杀了你,反正这里反贼多的是,随便找一个来做替罪羊就好了。万岁如果知道你图谋不轨,说不定连追究都懒得!”
翼王微微一笑:“那你也要杀得了我呢!”他的动作看起来如此从容,但迅速到别人来不及反应。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敲,玉旒云立刻被震得虎口生疼,还未应付,剑已经脱了手。寒光一晃,利刃易主。换翼王用剑逼着玉旒云的颈项:“大人开始不是说,要我有本事就在这里把你杀了么?看来你还是不大信我的本事,所以叫你见识一下。”
天诛地灭。正是要为我自己,为我姐姐和太子殿下考虑,我才不能听信你这些天花乱坠之辞。你说什么往事不能讲给我听,我看关于皇上的一切都是你编造出来的。想故弄玄虚引我上当,我玉旒云还不是三岁孩童。看来你的确是养了一些能人异士,你武功比我好,算是我低估了你。好,既然你本事如此高,有本事就在这里将我杀了,我倒看你怎么和皇上交代。我却是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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