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4段
石梦泉摇摇头:“御前侍卫何止大人不认识?就连我也不认识——我是早早就出去和大人带兵了嘛。真正留在皇上身边做到御前侍卫,那是二品的武官,外放出来至少是副将,一般都要做总兵,而留在京中除非做九门提督,否则也没有什么升迁的余地,所以跟我一起做侍卫的人现在也都外放了。”
“哦,是。我想起来了。”玉旒云道,“皇上说现在的御前侍卫都是庆澜元年武科选出来的,身手还不错。就不知道底细如何。其实关键不是一个一个的侍卫,要紧的是军官……”
“对,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石梦泉道,“禁军和护军的军官自去年我们离京之后调换的比较厉害,原先的督尉几乎全都外放了,现在的人我都不认识。”
“什么?竟然全都换了?”玉旒云皱了皱眉头,“该死,我这个领侍卫内大臣忙到如今还没有关心到这事。真是的,皇上也没有跟我提起。关系他自己生死的大事,他倒不上心!”
石梦泉道:“新换的军官也不见得都是赵王买通的人——他们带兵带得还是很不错的。我那天听几个太监抱怨,以前他们都私通禁军夹带宫中物品出去贩卖,如今禁军都很规矩,坚决不同流合污,太监们都断了财路呢!”
“是么?”玉旒云道,“带兵带得好就不是赵王的人了?老狐狸很会做表面文章的。人人都以为他在北方使因为带兵带得好才多年来保证寸土不失,但其实呢?人家蛮族可汗的公主都弄上了手——容贵妃和悦敏一个鼻孔出气,蛮族可汗当然也早就和赵王爷勾搭成奸,大家和和睦睦的一家人,还能不‘寸土不失’吗?我想局势乱,好在浑水中狠狠敲赵王几棍子,但又不想把皇上乱在里头。不如这样吧,现在天气正热,皇上出门避暑也是好的。这样我们才有理由挑选绝对信得过的人来护驾。”
“虽是如此,却也有弊端。”石梦泉道,“毕竟一动不如一静,现在去避暑山庄围猎,万一赵王从北面悄悄调了人来,岂不麻烦?”
“可是……啊呀,该死!”玉旒云突然看到有几点鲜红滴在雪白的荔枝之上,正是鼻子流血了:“愉郡主的坏东西,竟然立竿见影的!”
石梦泉赶忙帮她拿手帕,又扶她到旁边的躺椅上仰头靠着,一壁叫下人赶紧拿冷手巾并煮些下火茶,一壁道:“明知道自己会上火,还吃那么多?我记得上次还是在庆王府,你才吃了两粒就坏事了。”
玉旒云仰着头不敢乱动,口中却道:“你的责任不是提醒我别犯错误吗?明知道我会贪嘴误事,也不阻止我,这可都是你害的——你是愉郡主的帮凶!”
石梦泉不和她斗嘴,看下人飞跑来送冷手巾,就帮她敷在额头上。
玉旒云道:“别瞎忙乎,一会儿就好了。咱们接着说。”等下人出去了,便道:“刚才说到皇城护卫——禁军的军官已经都换了,我们也不能临时调别人来。所以必要的时候,唯有叫九门的步军进宫。反正我是领侍卫内大臣,有我的手令调步军进宫也不算太不成规矩。”
“虽然不算不成规矩,但是毕竟步军和禁军是两个派系,”石梦泉道,“就算是九门的步军拿着大人的手令,到了宫门口也保不准不和禁军争起来。万一两下里动了手,那就更加给别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机。”
“那……”玉旒云连日来在户部那边搞得一头劲,满以为自己就算周详,只等着请赵王入瓮,岂料还有这么多补不上的漏洞。她不由心烦气躁:也许只有郭罡才能对一切洞若观火,他每一次提意见看来那样轻松,那样自然,却总是切中肯綮——莫非自己和郭罡还差很远么?
“大人先别着急,我还没说完——”石梦泉依命办理西京防务,自然不能只说弊端不提对策,当下道:“其实每次大军出征归来,皇上犒赏之时都要从军中选拔战斗英勇的士兵进宫为禁军,这是升迁的捷径。这次虽然劳军的银子没有到位所以兵部还没正式办选拔的差事,不过我已经叫陈灏他们把人选好了,等你手令就先进宫当差。他们不跟普通的禁军一处轮班,只负责护卫皇上的乾清宫,皇后的凤藻宫,太后的慈宁宫,和太子的承乾宫,即使是轮转也只限于四宫之间。这等于在四宫加了第二班人马,两班都忠心,就算是加强护卫,如果原来的人中有异心,后一班正好将他制住。而且我早就嘱咐过他们,除了大人的命令,谁的也不听,相当于让大人带亲兵进宫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玉旒云道,“回头我就跟侍卫府打招呼。不过,皇宫如此之大,赵王肯定暗藏人马,有多少,在哪里,我们却不知道。除非禁军和护军全弄成两套人马,否则始终是有隐患的。但是如果都成两套人马,那就太招摇了,也绝对不可能办到。”
石梦泉道:“是。每天几班人马轮流在各处巡逻,要了解每一个人的底细,除非神仙,否则可真办不到。本来我想利用内务府总管何广田——他从仁宗朝一直做到现在,恐怕了解得比我们都多——其实他是从太宗朝就一直在宫里当差的,这样的一个老人,怕是连皇宫里每块砖头长什么样儿都摸得清清楚楚。然而一则这个人我们没有交情,二则我担心他这样一个老人,万一他是赵王一伙,我去找他打听状况,岂不是自己撞到死路上?大人请想,宫中的侍卫总是一拨一拨走马灯似的换,赵王如果要一直掌握宫中的消息,难道不正需要一个长期留在宫里的人么?”
玉旒云想想,虽然没有什么必然性,但是这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不能赌博,只冷笑了一下:“现在真是看着人人都像贼。也好,宁可我怪错他们,不可让他们有机会害咱们。”
石梦泉道:“大人别急着开杀戒呀。因为不知道谁是贼,所以才看着人人都像贼嘛。赵王爷想让我们云里雾里,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摸不清状况,你看我的这个对策如何——除了乾清宫、凤藻宫、慈宁宫、承乾宫,这些是要紧的地方外,其他各门、各宫和巡逻的人马,包括守卫清漪园和寄春园的那些,每天随机给他们排班轮换,次日值班表到头一日上更得时候才公布——所有人不得请假,统统在营房里等值班的消息,就说是要整顿纪律。如此一来,谁也不知道第二天会到哪里当差,就算临时想换去什么地方当差,也没那么快找着愿意调换的人。”
“好极了!”玉旒云兴奋地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动作过猛,血又染红了手帕,石梦泉忙把她摁倒:“别激动,躺着说。”玉旒云就拿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我明天就到侍卫府把侍卫名单弄一份来,撕开了拈阄儿。wx.l[]如此一来,心中有鬼的那些人,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到哪里当差,也不知道和谁一起当差,肯定先胆怯了几分。别说没法事先计划什么坏事,就算计划了,也都被打乱,一时半刻不敢轻易行动。虽然可能会让整个禁军有些麻烦,不过关键是让某些人更加麻烦。嘿嘿,原来这种让全天下都人仰马翻的法子才是最省劲儿的,这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啊!”
石梦泉笑道:“是,我正是看到大人在户部的动作,所以才想出了这条计策。我猜大人在户部不光是想掌握主动逼赵王在准备不足时造反,也是想摸清他这一潭子水究竟有多深,看看朝廷里究竟有多少人是他的党羽。大人要和他斗,不能只斗武力,在朝中也要分庭抗礼才行,否则还不等武斗,他就像上次大青河一样纠集官员们来跟我们文斗了。因此我们必须把文官争取过来,以防将来兵戎相见时这些人在背后使坏。”
“不错。”玉旒云笑道,“本来是怕赶你这只鸭子上架,所以不说来烦你,你自己倒领悟出来了。果然只有你最了解我心意。你分析的没错,其实我没想立刻就逼反他,如果可能,我想避免内战,用最快的方法把他消灭。当然,他不会束手就擒,所以多半是要动武的,那么我希望速战速决,才不会伤了国家的元气。只是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摸清他的底细。和咱们在外头打仗一个道理,知己知彼嘛。”
石梦泉道:“大人在户部用的这一招就好像我小时候在乡下看人晒米,沙子会掉下去,糠粃会被吹走,最终只由米能留下来。”
玉旒云笑:“农夫的儿子果然就是农夫的儿子——糠粃和沙子也都是有用之物,如果愿意为我所用,我也不会把他们丢掉的。”
石梦泉也笑笑,因商议定了皇城的防务,便问:“大人说今天找我有三件事,第三件是什么?”
“哦,第三件可是大事了。”玉旒云道,“找你喝酒。今天别人过七夕,虽然不干咱们的事,但是找你喝酒也不需要巧立名目——你有什么好酒——不对,愉郡主送你什么好酒没有?快拿出来我尝尝。”
石梦泉道:“愉郡主的确送了我不少酒,不过全都不适合你喝,否则一会儿鼻子再出血,就要去请林大夫了。”
玉旒云拿手帕看了看,似乎血已经止住了,不过未敢怠慢,害怕若真的再出血石梦泉要大惊小怪请林枢来,到时候林枢“危言耸听”,必然扫兴。因此她还是靠着,道:“好吧,不喝她送的酒也可以,你自己总有别的酒吧?叫人随便弄点小菜,我们也去看星星聊天。”
去过石梦泉家之后,玉旒云立刻发了手令到东台大营给陈灏等几位部下,责令他们即刻将选拔的兵士送到侍卫府。然后,她就按照计划以整顿纪律加强训练训练防备楚国奸细为名,开始了新的侍卫轮值制度。禁军的军官们看起来颇有些怨言,但是谁也不敢违抗命令。当时内务府的何广田也正巧来到侍卫府料理些私事,玉旒云跟他很客气地笑了笑:“何公公管理侍卫府比我有经验得多,我上任这么久,才刚刚开始亲自办点事,今后一定还要向何公公你多多请教。”何广田连忙道“不敢”,笑着道:“王爷说的哪里话?您是主子,是咱们大樾国少见的带兵天才。我是奴才,就修行一万年也比不上您一根寒毛,您别说这些话寒碜我了。”就道了少陪,自去做他的事。玉旒云则亲自监督新选的进军来到各自的岗位上,这才回到户部继续查她的帐。
京官的亏空,悦敏分给玉旒云的那一部份已经都查过一次了。不过因为一直有人陆陆续续在还钱,所以账目天天都有变动。自从玉旒云在上书房吓唬了一众官员又和殷复说了一番“救命”的话,前来还钱的就更多了。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或者是像廉郡王一样自恃位高,或者是欠的银子太多,或者是运银子进京被抢劫——欠债未还的还是大多数。然而这种情况正如战场上劝降战俘,军官们都戏称为“敲冰”。因为开始战俘们都死硬,彼此是一种支持,像北国坚硬的冰面,一旦有人松动了,就仿佛冰上敲开了一条裂缝,敲冰的人只要适时地随便跺两脚,坚冰就会彻底崩溃,同样,当有战俘投降后,劝降的人只须旁敲侧击,最终大部分战俘都会,相当于让大人带亲兵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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