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4/4段
他们正小声嘟囔着,冷不防哲霖一眼扫了过来,寒意森森,不由都打了个寒噤。“本是你们护卫不利,”他道,“如今出了事情就想着怎么推卸责任!”
侍卫都不敢作声。哲霖自去检验桌上的食物。其实大部分的菜肴都还没有被人动多。竣熙存心要微服,又要与众同乐,所以之前招呼侍卫们一同上席。只是侍卫们拘谨,太子不先动筷子,他们就不敢吃,因此只有竣熙和凤凰儿吃过的那几色他们才夹了几箸。然而他们却一点事也没有。看来这问题并非处在菜肴上。程亦风和符雅没都没有吃菜,只喝了茶,也一点事都没有。想来茶也没有问题。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有毒?
“啊!殿下和凤凰儿小姐都吃了梨子。”一个侍卫道,“因为是贡品,咱们都没敢碰。”
可不就是梨子了!哲霖一把抓起桌上吃剩了梨核来,向端木槿借了一支银针来试毒。可是,银针光洁,并没有一丝变黑的迹象。他不由皱起眉头。
“有毒的东西不一定就会让银针变黑的。”端木槿道,“况且,也不见得是毒药才能吃死人。”她说着,将削下来的梨子皮撕成一段一段分别浸入每一碟菜的汤汁之中。跟着又用银针一样一样地试过去,这次,果然银针就变黑了。
“江湖传言可以两份半毒合在一起变成全毒,原来真有这样的事!”哲霖惊道,“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的?”
“我没兴趣知道。”端木槿道,“现在太子和这位姑娘都没有性命之忧,我没那闲工夫去追查是什么毒药。你想知道,你自己去查好了。”
这个温柔的女大夫竟然脾气这么古怪,哲霖碰了个钉子,不想再自找没趣,就转身去吩咐那些侍卫,让他们中间的两人火速回宫找人来接竣熙,其他的人好生把剩下的食物收藏起来,以为证据。大家依命而行的时候,看到有一枚水晶梨滚到了桌下,忙捡起来交给哲霖。哲霖仔细一看,见梨把儿附近有一圈小小的针孔,想来就是落毒的途径了。他便将那梨子也小心收好,准备带回宫。
“也不知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想要谋害太子。”他对程亦风道,“我想保险起见,今天这里的人都要留下,程大人以为如何?”
程亦风心里一团乱麻:“这些食物乃是宫里皇后娘娘赐下来的。经手的是御厨房和跑腿办差的太监们。送到菱花胡同来之后,由这些侍卫亲手搬上席来。教会的众信徒们连碰都没有碰过,你扣留他们也没有什么帮助吧?”
哲霖想想,不无道理:“看来凶徒藏身在皇宫之中,不晓得是何底细——大人看会不会是别国的奸细?”
“大约也有可能吧。”程亦风道,“这些都容后再说,先把太子安全地送回宫去让太医看过无事才好。”
这时甘草绿豆汤已经送了来,端木槿正喂竣熙和凤凰儿喝。哲霖即道:“太医哪里有端木姑娘高明呢?程大人大概不知道吧?江湖上本来北有百草门南有神农山庄,自百草门衰落之后,神农山庄就是天下第一医馆。神农山庄的端木庄主一向是‘阎王叫人三更死,他能留人到五更’。端木姑娘深得她父亲的真传,有她照顾太子,我看比太医还要好。”
“果然?”程亦风素不知江湖事,望了望端木槿道,“不知可否请姑娘一起入宫去照料太子?”
端木槿放下药碗:“他们两个已经没有大碍了,回去之后多吃些清热解毒之物,切忌大补。三、五天总会全好的。这里已经不需要我,我该回麻风村去了。”说着,擦了擦手,当真收拾起包袱来,转身便走。
“姑娘且慢!”哲霖唤道,“太子殿下万金之躯,岂能草率?还是请姑娘救人救到底,进宫照顾殿下直到他痊愈,也算是为国为民出一份力。”
“太子也好,乞丐也罢。”端木槿道,“大家的身体都是一样的,我说他已经无大碍了,多照顾他几日,少照顾他几日,也不会有什么分别。你若不信我的话,何必让我留下照顾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哲霖道,“我是说……”
“麻风村的病人比太子更需要人照顾。”端木槿道,“你不用多费口舌了。”
“姑娘实在误会我的意思了。”哲霖道,“我是说,姑娘这样离开了神农山庄,令尊可担心得很呢。”
“我办完了我要办的事,自然会回去。”端木槿道,“不劳你操心。”说着,背起包袱,拨开人群而去。
“袁大人,”侍卫问道,“要不要拦她?”
“你们拦得住么?”哲霖道,“凭你们的身手,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侍卫已经闯了大祸,哪里还敢作声。静静地守着竣熙,等宫里来的接应。大约到了二更天,才有太监侍卫们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将竣熙和凤凰儿抬上了车去,又听哲霖的指挥将一应有毒的饭食搬上做证据。
程亦风虽然插不上手,但是看着这一团纷乱惊险,自己也大费精神。一时见人们慢慢散去,只觉脖子酸眼睛疼,想坐下歇一歇再走,却忽然发现符雅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仔细回想,方才乱哄哄进宫的那一群人里似乎没有符雅的身影,那么她到哪里去了呢?
便走到后院来,上祷告室里碰碰运气。果然就见到里面灯光闪烁,符雅正奋笔疾书。不禁失笑道:“小姐不是见到了方才的一番变乱忽然诗性大发了吧?”
符雅头也不抬,只顾着自己写。程亦风静静地走到了跟前,探头看,才发现她真的是在翻译《圣经》,而不是在作诗。正想说点什么,不意符雅猛的转过头来:“我不像大人这么无聊,我有的是正经事要做。大人有什么重要的话,请即刻就说,若没有,就让我清清静静译书。”
程亦风素没有听过她如此语气,不由愣了愣:“小姐,我是……方才在外头见不到你,有些担心,所以才上后面来找。打扰你译书,实在抱歉。”
“我是你什么人,要大人替我担心?”符雅冷冷道,“大人有这功夫,不如去做你紧要的公务好了,何必浪费时间。”
这话的意思,倒真像是嗔怪自己之前忙于公务未曾去探病了,程亦风赶忙解释:“程某的确是因为衙门事务缠身所以小姐玉体欠安时也没曾问候,请小姐原谅这一次吧。”
“一次?”符雅道,“大人从当年樾寇围城的时候就没有正眼看过我。在你眼里,什么都比我符雅重要,一有点儿什么芝麻绿豆的事,我符雅立刻就成了透明的。有岂止是我受伤生病这一次?”
“我……”程亦风知道符雅骂的一点都没错,“程某的确有负小姐。自那日秘道之中小姐同程某说了那一番话之后,我就……”
“你不用再提秘道了。”符雅“啪”地将笔掷下,拍案而起,“我跟大人说那番话之前,自己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三天,若是三天之内大人没有回应,我就从此以后将大人忘记。现在三日期限早就过了,大人再想做什么都迟了。”
三日期限?程亦风怔怔的:符雅自己在心里许愿,他如何能知道?然而一切还不是因为自己这拖泥带水的性格?这又怨得了谁?现在要如何?就这么放弃吗?心中十几个声音在争吵着,毫无头绪。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符雅道,“大人素有风流之名,符雅却还有清白名声。大人请自重!”
她如此锋利冰冷的态度让程亦风不知所措。偏偏这个时候白赫德还从外面进来了:“咦,程大人还没走?”
“程大人正要走。”符雅冷淡地,又换了平常的语气对白赫德道:“神父,今天夜里赶一赶工,明天早晨就都翻译好了。”
“果然?这么快?”白赫德上前拿起书稿来看,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又说如何找人雕版印刷,某某信徒长于雕刻,某某信徒自愿装订,等等。两人絮絮而谈,好像程亦风不存在似的。
程亦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能厚着脸皮留下,就梦游一般的走出门去。一方面悔,一方面恨,一方面又自嘲:我不是一直思恋这那位朝阳公主,绝了成家立室之念么?怎么几十岁人了,突然对符小姐起了非分之想?我若真娶了符小姐为妻,又能给她什么?这样痛痛快快了断了,省得将来麻烦也好!
一行想,一行走,不觉出了教会,往胡同口去了。他家的轿夫在外头候着呢,就叫他:“大人,轿子在这里!”
“哦。”程亦风应着,还兀自往前走。
轿夫忙追上来:“大人,你莫非喝醉了么?没有酒味啊,怎么还稀里糊涂的?这怎么好呢!”
稀里糊涂的怎么可以?程亦风心中如同电掣:符雅今日态度同平常天差地别,什么“三日期限”,全然不像是她的作风。或者她有什么苦衷?怎么能不搞清楚就离去?
不错,要回头去问问,他想,大不了再被符雅骂一次,还是问明白了心里才踏实!
因而撇下了轿夫,又回教会里来。一径跑到了祷告室外,见门窗都已经关上了,只从缝隙里透出些许灯光。
莫非符雅困乏已经休息了?走到门前细听,里面是白赫德的声音:“以斯帖,你究竟有什么难处,不怕说出来——为什么刚才要那样对程大人?”
不听符雅的回答,程亦风屏住了呼吸。
白赫德又道:“世界上的难事,在人看来是解决不了,在天父看来,岂有什么是不可能?你藏在心里,就能当什么事都没有么?”
依然不听符雅回答。
白赫德叹道:“孩子,这怎么好呢?你对程大人如何,他又对你如何,我这个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竟要如此?你可以不跟我说,但是你一定要跟天父说,求他帮助指引。否则我怕你将来后悔。”
还是没有听到符雅的回答。白赫德似乎也无计可施了,道了“晚安”就朝门口走来,程亦风赶忙闪身躲避。但这是,听到了符雅的声音:“神父,我是为了他好。我不想拖累他。你知道么?今天的毒药,是皇后为我准备的。”
作者有话要说:春假结束,福利结束,俺又要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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