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第4/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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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凤凰儿答应。后面蓼汀苑的宫女早就预备着了,这时列队出来,一队人携着乐器,另一队人穿着桃红色舞衣,先向众人请了安,就歌舞起来。她们唱的乃是寻常的古诗,不过却是凤凰儿教的西瑶曲调,清脆婉转,别有一番妩媚的情致。舞蹈的宫女们粉衣飘飘,正像暮春时节落红片片,既恼那无情东风,又恋这繁华大地。当她们围成一个圈子徐徐旋转的时候,凤凰儿便翩然飞到了当中。宫女们叠起手来,形成一个碗口大的平台,凤凰儿仅以足尖立于其上舞蹈,仿佛蝴蝶,仿轻盈要飞上天空。观者无不惊叹。有人还记得去年这个小小的西瑶舞娘首次在宫里演出的时候,连元酆帝也曾垂涎于她。相比当日,凤凰儿褪去了青涩,青春光华绝世风采,花一般盛放。若是元酆帝没有瘫痪,怕是舍不得把如此佳人让给自己的儿子吧?

  大家正这样想的时候,忽然看到乾清宫的太监们,撑着伞,抬着躺椅,拎着食盒,捧着茶壶,正是皇上出门的阵仗。再细一看,果然后面用肩舆抬着元酆帝。大家不免一惊,赶紧离座,跪地请安。凤凰儿和众宫女的歌舞也戛然而止。

  太监们簇拥着元酆帝到了近前,众人跪了一地,却不听“平身”之令,有的难免好奇微微抬头来看,只见元酆帝目光呆滞,一副痴痴傻傻不识人事的模样,显然病情没有好转。继而才听皇后道:“大家起来吧,我看天气不错,问过端木大夫,才让他们抬皇上出来晒晒太阳。今天这么热闹,有歌有舞,或者皇上看过病就好了也说不定。大家不要拘束,我们继续送花神。”

  听歌看舞病就能好,天下岂有这样的事!众人想,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自依礼给元酆帝让出“观赏歌舞”的位子来,又请凤凰儿和众宫女继续表演。

  不时,蓼汀苑的歌舞就演出完毕,别的宫房也准备了节目,一一献演上来,有的是丝竹,有的是管弦,有的是古曲,有的是新戏,品种繁多。

  “娘娘,老臣家里养了个班子,”梁国公道,“虽然不及宫里的精致,但将就学了几套曲子,今日也带进宫来。娘娘不嫌弃,老臣便让他们献一献丑,如何?”

  “那可真要一饱眼福了。”皇后道,“不知他们打算演什么曲子?”

  “回娘娘的话,是一套新戏。”梁国公夫人道,“叫做《花神记》,讲的是花神降世,成为贵妃的故事。虽然不是出自名家手笔,但臣妇听过,调子好,词也新鲜。正巧今天送花神,岂不正合了这意头?”

  《花神记》!程亦风一凛:不就是公孙天成编来揭露皇后谋害韩国夫人的那一出戏么?他望了皇后一眼,见其神色自若,微笑着对梁国公夫人道:“哦?我还真没听说过有这戏,快叫他们扮上来!”

  “是。”梁国公夫人领了懿旨便叫侍女去传家班的戏子,同时自己又向皇后介绍道:“这《花神记》现在可红了,外头许多班子都唱它,几乎间间酒楼茶馆都上演。臣妇也是从下人那里听说,才叫了一出堂会,果然好看,便叫家班排了起来。”

  “那今日本宫可要一饱眼福了。”皇后道,“你们住在宫外的人就是这一条比本宫幸福,消息灵通,新鲜玩意儿又多。羡慕也羡慕不来呀!”

  这样闲聊着,没多一会儿,一队盛装的戏子便走进御花园来给元酆帝夫妇、太子即诸位亲贵请安。其中一位小生着龙袍,显然扮的是皇上了,另外两位花旦,一个穿着黑底绣银红牡丹的衣裙,雍容华贵,另一个则穿雪白纱裙,上面隐隐约约挑绣着芙蓉花,清丽脱俗,不知谁是花神。

  “咦!”皇后指着那穿黑衣的花旦道,“我好像有件衣服是这模样的呢,你快过来让我瞧瞧!”

  “看来她是扮花神的了。”有人道,“花神下凡做了皇后——这是赞皇后娘娘您是花神呢!”

  “可不是!”另一人附和道,“前一阵民间流传一幅花神图,据说那花神的眉眼就有几分像娘娘呢。可见娘娘生就一副神仙样儿,谁能像娘娘几分,就终生受用不尽。”

  “别卖乖了!”皇后笑道,“要是二十年前,恐怕我还敢恬着脸说自己像花神,如今已经老啦——今年要是还像过去一样公推花神,除了凤凰儿,还有谁配得上?”

  “娘娘折煞我了了!”凤凰儿道,“娘娘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老——娘娘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人家还以为是殿下的姐姐呢!”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些拍马屁的话?”皇后戳着未来儿媳的太阳穴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竟然也被她们教坏了——这种溜须拍马的话有人信么?说我是十八岁有人信么?没的叫人笑掉大牙!”

  凤凰儿笑了起来,垂下头去。她已经换下了舞衣,穿一件瓷青色的衫子,系素色白裙,半新不旧,好像洗掉了颜色似的。皇后皱眉道:“你……你先前那衣服不是挺好,怎么换了这么一身,一点儿也不像太子妃的样子。”

  “娘娘不喜欢,臣女这就去换掉。”

  “不用了。”皇后道,“换来换去多麻烦,你就穿着吧!”说话时,又多看了那身素服两眼,转头对亲贵们道:“其实话说回来,就算二十年前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做过花神。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我差了那么以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我给皇上当这么大的一个家,虽然不要忧心柴米油盐,但三宫六院这么多事,早早就把我烦得像是管家婆一般,俗之又俗,哪里还能做花神呢?”她指指黑衣花旦:“所以依我看,这孩子的扮相若是似我,必然不是扮花神的,是不是?”

  “娘娘真是火眼金睛。”黑衣花旦道,“她才是扮花神仙姑的——”说时,手一指白衣花旦。

  “我看也是!你过来!”皇后唤那白衣花旦,又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啧啧,真是美人胚子——你今年多大,学戏有几年?”白衣花旦一一回答了,皇后又笑道:“其实我看你很像一个人——大家看不看得出来?”

  众人怔了怔——这花旦脸上油彩红红白白,哪能看得出来像谁?

  皇后叹了口气:“唉,也难怪你们看不出。这世上,大约除了我和皇上之外,也没有什么人记得她了,而皇上如今又——”她看了痴呆的元酆帝一眼,似乎无限感慨:“我姐姐韩国夫人,就是元酆五年大家公选的花神。她那模样,说也说不出,画也画不像,那才真是天仙下凡……唉,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亲贵们都晓得韩国夫人溺水的往事,不过这事宫里忌讳提起。根据大家所知内情的多少,有人认为是因为韩国夫人嫡出,皇后庶出,提起此人就等于提起皇后的出身,实属不智;有人则认为元酆帝当年曾爱慕韩国夫人,无奈美人没到手,就魂归地府,提起这事等于接皇上的旧伤疤;还有人悄悄地说,韩国夫人之死太过离奇,尤其,当年在场的不是疯了就是死了,怕是另有内情的,为了自己的安危之故,还是不要找麻烦为妙。今日皇后竟然自己说起韩国夫人,怎不让人惊讶呢?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近来宫中变故一个接一个,元酆帝虽然还没有归天,但皇后已经和寡妇差不多,肩上的担子这样沉,身边的亲人却如此少,难怪她怀念起故人来了。

  皇后长叹一声,又自说下去:“你们很多人没见过韩国夫人,她不仅貌若天仙,还知书识礼。其实皇上中意她很久了,只不过她是有夫之妇,才一直守之以礼,到文正公去世,皇上也有立韩国夫人为妃的念头。我心里很赞成,娥皇女英不也同侍一夫么?可惜,礼部的人总不赞成,认为皇上娶臣子的遗孀有违礼制。连皇上送给韩国夫人一支金簪,也不知怎么被人弄出凤凰泣血来,硬说是凶兆。皇上当时年轻气盛,怎么也不肯放弃这段姻缘,一直不停和礼部抗争。本来我看,礼部那边的口气都些松动了,谁知韩国夫人红颜薄命……就在这镜湖上……”

  当年之事竟是如此原委?大家面面相觑。多少年来,捕风捉影,种种猜测,今日皇后亲口挑明了,便像是焚尽了稗书野史,来了一段盖棺定论的正史,虽然还带着几分多情帝王薄命红颜的色彩,但却“正”得毫无情趣,不像是真的——或者就是假的呢?程亦风从公孙天成口中所听到的自然不是如此。大家望了望最有可能知道往事的康王妃,老妇人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皇后说到动情处,眼眶也红了,略拭了拭,才道:“好了,今天不说这些。快把你们的好戏扮上来,大伙儿开心开心。”

  戏子们应了,自去准备,不时,太监们把画舫驾到了跟前。梁国公夫人说,这戏原要在画舫上演,水波荡漾才更显出仙气来。皇后道:“那可好,不是还有两三艘画舫么?索性都驾了出来,咱们都到湖面上看戏去。”

  她开了金口,自然没人敢反对。顷刻又驾出三条画舫来,元酆帝夫妇,竣熙和凤凰儿同乘一艘,几位孀居的大长公主和太妃们乘一艘,此外亲王夫人公爵夫人登上第三艘,余下品级未够者只得在岸上观看了。竣熙本邀程亦风与自己同乘,但程亦风以为,毕竟内外有别,便谢绝了,站在岸上遥遥看着花团锦簇的画舫。

  戏子们的画舫上响起了胡琴声,几个扮成仙女的小旦已经率先登场。开场曲听调子仿佛是《鹧鸪天》,只不过画舫离岸太远,唱词已听不真切。小旦们唱罢便来了一个老旦,大约扮的西王母,照例要交代一下故事的背景,然后花神才出场了,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皇后到底是要干什么呢?程亦风心中斗大的疑问,这画舫上演的便是公孙天成写的《花神记》吗?公孙天成又在哪里?他急得恨不能原地打转。蓦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大人!”

  是符雅!他不禁一惊:“小姐,你……你不是病了么?”

  符雅钗环散乱,面色潮红,显然是一路疾奔过来:“大人,快让禁军来救驾!”

  “救驾?”程亦风一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符雅看旁边的亲贵女眷们都朝这边望来,不敢妄动,连忙让程亦风朝无人处走出几步,才道:“没时间多解释了,皇后娘娘知道了公孙先生的计划,想来个将计就计,不仅要将公孙先生他们一网打尽,还要趁机害死皇上嫁祸给他们。”

  程亦风怎不大惊失色,他信任符雅,不去追问消息的来源,只道:“程某虽然是兵部尚书,却没有节制禁军的权力,就算有,也不能调动兵队贸贸然进入御花园……”

  “袁哲霖!”符雅道,“皇后这次是跟袁哲霖联手的——如果说是袁哲霖卷土重来意图造反,一定可以调动兵队!大人别再犹豫,晚了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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