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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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妇……”康王妃似乎是在计算到底应该和皇后联手还是与哲霖合作。要附和哲霖吧,方才已经在元酆帝面前说过此人奸诈狡猾。要否认哲霖对皇后的指控吧,自己早先又已经在全体亲贵的面前揭露皇后害人的事实。当真进退维谷!

  议论声,辩解声,咳嗽声,呻吟声,交错在一起。今天的御花园如此吵闹,像是街市?或者,又有点儿像是战场?符雅想起了凉城之围,想起那个黎明,喊杀声震耳欲聋。虽然恐怖,但是却不像眼前的一切叫人厌恶。

  他们迟早就会来问她。她是元酆五年镜湖惨案仅存的生还者。她是皇后的心腹。她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那时要说什么呢?真相?谎言?谁会相信?

  “小姐!”程亦风不知何时挤到了她的身边,“小姐受伤了?”

  她疲惫地笑了笑——才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光景,他就来到他的身侧。

  “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女人干的?”程亦风问,“那个冒充小姐的人?”

  符雅一愣:“大人见到她了?大人……大人认出她是假冒的?”

  程亦风挠了挠头:“其实开始程某也被骗过去了。她来叫我调动禁军,又警告我千万不可以找禁军副统领裴翌,说那是皇后的心腹。我想,知道皇后这么多秘密的,也唯有小姐。听她说袁哲霖入宫,十万火急,我也顾不得许多,想起兵部尚书虽然无权调动禁军,但是靖武殿大学士三人联名,即可以紧急调度,于是就急急忙忙跑到靖武殿去。那个女子也执意同行。我们一路奔跑……”程亦风忽然笑了起来:“程某虽然一介书生四体不勤,但是那女子竟然一直跑在我前面。我想,小姐就算再着急,也不会像崔女侠一般健步如飞,心里就起了疑。我故意放慢脚步,几次落后,要让她等我。到后来,她有些不耐烦起来,道:‘大人,袁哲霖随时可能动手,再耽搁就来不及了!’我故意气喘吁吁,一瘸一拐道:‘小姐,程某实在是跑不动了,方才好像扭了脚。不如小姐拿了我的印信去靖武殿吧?’那女子想也不想,即刻答应。我便知道,她决计不是符小姐——小姐若是听到程某人扭了脚,哪怕生死攸关,也要先问一声伤得紧不紧要,岂有似她那般,只顾着问我要印信的呢?”

  符雅不禁一笑:都说程亦风是个呆子,却也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程亦风接着说下去:“那女子近前来问我要印信,我便喝问她:‘你究竟是何人,要冒充符小姐?有何企图?快从实招来!’那女子先还不承认:‘大人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是符雅?’我道:‘你不必假装了,程某人若是连自己的未婚妻都认不出来,别说做官,便连人也可以不必做了!我来问你——争得花阴重邂逅——后一句是什么?’”

  这不是当初自己为程亦风续的那半阙《满江红》么!争得花阴重邂逅,此时怀抱那时节。他还记得呢!

  “那假冒的女子当然不知道。”程亦风道,“这就露出凶相来啦,冷笑着对我道:‘好,算你有本事。我的确不是符雅。不过,皇后今天要重演镜湖溺水惨案却是千真万确的事。袁哲霖已经在水底埋伏,画舫一沉,皇上、太子或者都会性命不保。你何苦计较我是何人?你就当我是一个好心报信的人。快去调兵护驾是正经!’我听她说的越急,就越是不信:‘你真要好心报信,何必装成符小姐的模样?可见是见不光的。袁哲霖诡计多端,你和他一伙也说不定!’那女子愤怒了,冲我恶狠狠道:‘程亦风,我好言相劝,你却苦苦相逼。那便怪不得我了!快拿印信来!稍后,你自然知道我等用心良苦!’说着,她就朝我的胸口抓了下来!”

  符雅不禁“啊”地一声:“那……那大人如何脱身?”

  程亦风指了指随时准备扑向哲霖的猴老三一行:“我程亦风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不过运气却还不错。不管是官场的浮浮沉沉还是战场是出生入死,总能山穷水尽接着柳暗花明,得到奇人相助——正好杀鹿帮的三位当家进宫来见我,又等不及太监传话,自己硬闯了进来。遇到那女子向我下毒手,他们岂会旁观,便一拥而上和那女子交起手来。我看那女子的武功虽然不弱,但还不能以一敌三,于是没多久便即落败。”

  “那她是谁?”符雅焦急地问,“她如何假扮我扮得这么像?”

  程亦风摇摇头:“那女子虽然落败,但是三位当家却没能抓住她,让她逃脱了。本来三位当家还要追赶,但是我想,今日御花园里一定要出大事,还了带了禁军来有所防备比较妥当。于是和三位当家赶到靖武殿,拿了紧急调兵令牌,就带兵前来。果然已经出事了。”

  这光景,符雅无法将事情的经过细说。何况,元酆帝在喊她:“符雅,他们说你知道真相,你且说说看,当年镜湖之上韩国夫人溺水,是不是另有隐情?”

  符雅一凛,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要说什么?她记得耶稣承诺,会把合适的话放在人的口中,只要放胆去说就行了。必是一种解脱!“我……”

  才说了一个字,忽然康王妃打断了:“万岁,符小姐的话不可信。她是……”

  “符雅当年还小!”皇后截断了康王妃的后半句话,大约是唯恐符雅和自己的关系被揭破。“她怎么记得当年溺水之事?那分明就是意外!万岁,您如此怀疑臣妾,实在叫人寒心!您想想,这么多年来,臣妾如何帮您打理后宫?就算您在樾军围城的时候,弃臣妾而去,臣妾也毫无怨言。臣妾待万岁之心,可昭日月!”

  竣熙也道:“父王,您千万不要听信谗言。母后是您的贤妻,是儿臣的慈母,仁爱不嫉妒,朴素不好珍玩,这是普天下皆知之事。那个韩国夫人,儿臣并不认识。可是她已经死了,何必要为此事搞得人心惶惶?”

  “是朕要搞得人心惶惶吗?”元酆帝道,“如果此事没有蹊跷,为什么今天会闹出这么大阵仗?连朕都差点儿被淹死——不过也真是老天有眼。端木大夫说,朕的筋络因为暂时闭气而被冲开了。要不然,你们还真把朕当成废人,胡天胡地下去!”

  “或者只是有人借题发挥。”竣熙道,“什么父王看中大臣的妻子,什么母后因妒生恨,什么韩国夫人被害身亡,儿臣一个字也不相信。父王,难道要听信这些无稽之谈吗?要承认自己是贪慕他人妻子的昏君?要指母后是害死同胞姐姐的蛇蝎妇人?要为了一个已死之人使得朝廷天翻地覆吗?”

  元酆帝愣了愣:“你倒教训起朕来了?还振振有词!不过朕就是要追究。当年韩国夫人遇害之时,朕在琅山祭祀。十几年来,每每想起,朕都后悔不已。你们当朕不知道么?你们背后都说朕是昏君,不是选美女就是炼丹——既然如此,早知道朕当年就更加昏庸些,不理会你们那些礼教大防,执意立韩国夫人为妃,然后带着她一起去琅山,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元酆帝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亲贵们怎不瞠目结舌。竣熙更是不知如何应答:“父王,儿臣的意思是……”

  “你们这么多年来爱怎么闹,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元酆帝道,“你们真把朕当成傻瓜么?你们贪赃的,枉法的,徇私的,舞弊的,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吗?朕只不过是不想管!因为朕讨厌这个朝廷!讨厌这个国家!朕却没有办法!”

  所有的人都吓傻了,连同程亦风、符雅和杀鹿帮的诸人:昏庸的元酆帝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清醒的话来?不,这话语本身并不清醒,但他的气度却与往常截然不同。

  “皇上,您这是……”康王妃小声劝道,“您大病初愈,应该好好休养……”

  “你住口!”元酆帝横了她一眼,“康王府打的什么算盘,朕心里晓得。朕想,反正这个国家也要完蛋了,朕不想操心,若是康亲王愿意来替朕操这个心也不错。你们家的霏雪郡主,虽然装模作样,但有她没她,朝廷和后宫都是这样,她想当太子妃,想当皇后,就当好了。朕才懒得去跟小丫头计较。”

  白羽音不由傻了,看了看康王妃,也面色难看。

  “朕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想做个好皇帝。”元酆帝说道,“而且朕那时候想,只要做了皇帝,天下人都要听朕的,岂有做不成的事?但是,就连朕这辈子唯一的愿望也不能实现——韩国夫人,朕就是喜欢韩国夫人,你们却偏偏要和朕作对。一时说她是大臣遗孀,于礼不合,一时又弄出‘凤凰泣血’,变着方儿地跟朕过不去。好哇,朕堂堂一国之君,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你不让朕顺心,朕也不让你们舒服!”

  “万岁!”皇后垂泪道,“别再说下去了……臣妾求求您……别再说下去了……万岁去休息吧。这里的残局,臣妾来收拾……”

  “你也给朕住口!”元酆帝道,“你说的不错,二十几年的夫妻,朕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管理后宫,死在你手里的人有多少,朕懒得去数。反正她们也都是无关痛痒的人。朕不干涉你,因为知道你对朕是一条心的。当年朕要说娶韩国夫人,只有你赞成,也是你常常把韩国夫人接进宫来,朕才得以时时见到她。至她不幸身故,你待她的孩子如同己出。朕看中你这份心……如果……如果……”他发了狠,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如果韩国夫人的死真的是你一手造成。朕要把你碎尸万段!”

  “万岁……”皇后跌坐在地上。满场鸦雀无声:谁曾见过元酆帝这样的神情?

  “父王,母后绝不会和韩国夫人之死有任何的关系。”竣熙斩钉截铁道,“儿臣看,都是袁哲霖图谋不轨……”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康王妃造谣污蔑母后,看来也是和袁哲霖一伙。父王既然早已看穿了康王府的狼子野心,应该提醒儿臣不要落入他们的圈套。怎么父王今日反而对他们的谎话信以为真,因几句子虚乌有的指控就怀疑母后?”他逼视着康王妃、白羽音和哲霖:“你们说——你们有什么证据?”

  “证据在此!”忽有一人大声呼道。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景康侯夫人思韫带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妇人走了过来。

  “是她!”程亦风一见思韫的打扮立刻认出这就是方才假扮符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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