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4/4段
时间不许她犹豫。周遭有些人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耽搁下去,只会引来更多的注意――耽搁下去,也许皇后那边就东窗事发了!她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去菱花胡同见白神父。大人若是方便相送,感激不尽。”
上了程亦风的车。夜幕包围着他们,好像乘桴浮于海。天地无限广阔,波涛将带他们到离开尘嚣之处。符雅的目的地在哪里?不管是哪里,总之,不能同程亦风一处。对于她来说,在这一场漂泊结束的那一刻,也就是她和程亦风永诀时候。心被颠簸,疼痛不已。
偏偏程亦风又没头没脑地说起将来的事。他的梦想如此的美好,如此的温暖,如同一杯刚沏好的热茶,香气缭绕。但在符雅,这些都是飘渺的,永不可及的。想要集中精神,然后像往常一样,找出一两句妙语,让程亦风可以开怀一笑。可是,她却无法开口。只感觉喉咙和眼睛都阵阵剧痛,下一刻泪水就会滚落。
忽然,程亦风握住了她的手。她怔了怔:“大人――”一种渴望从心底升起,她不想离开,她不想就这样永别,有种冲动,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但这时,外头传来小莫的声音:“大人,菱花胡同到啦!”
于是她的理智又回来了:这是她的选择。她不能连累任何人。逃一般下了车去:“多谢大人相送。”拍开了教会的门,再也没有回头。
对于她的突然造访,白赫德显得十分吃惊。不过,以老神父多年看人的经验,他知道符雅出事了。“孩子,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符雅摇摇头。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只是为了随便找个去处回答程亦风,才说出“菱花胡同”,她本不该拍门进来,她应该立刻再找个其他的借口离去,应该跑出城,远远离开此地……可是,方才与程亦风同行的那一程路,让她狂热的头脑稍稍冷却了下来。她已经失去了继续癫狂下去的力量。感觉累了。
白赫德并不勉强。“你不要忘了,”他静静道,“耶稣已经胜过死亡。我们在世间还有什么可惧怕的事呢?”
对于经文,符雅早已倒背如流。可是此刻,这些话没有一句像是真的,没有一句能给她力量。难道是上帝对她太过失望,于是以沉默来对待她?
“张婶在准备晚饭呢。”白赫德道,“弟兄姐妹们刚好聚在一起祷告,你也来吧。主说,地上有两三个人奉他的命聚会,他就必与我们同在。在人看来做不到的事,在神都能做到。敲门,就开。求,就得着。来吧,孩子。”
符雅其实什么也不想做。不过,又不想拂了白赫德的好意,就随他一同到了堂上。许多教友都虔诚地跪着,喃喃祝祷。符雅便也跪下,只是,才一垂眼,就恍惚看见了皇后,七窍流血,还伸出手来要抓自己。冷汗不觉涔涔而下。
现在宫里怎样了?事情已经发作了吧?皇后死了吗?有人怀疑到她吗?她做错了吗?当时那样坚决且镇定,此刻竟怯懦了起来。她不是应该自由了吗?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一条很长的尾巴,那一头已经被钉在了皇宫里?
思绪混乱。一整晚,她浑浑噩噩,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折腾到了三更天,听到外面的骚乱声,有太监来告诉白赫德――凤凰儿快要死了。
好像一把匕首钉进了符雅的胸膛:“为……为什么?”
“此事……”太监说了经过。其实符雅也猜了个大差不离。细节的出入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凤凰儿是被她连累的!是她不惜一切图一时的痛快,闯下这弥天大祸。然后,她又不计后果,独自出逃。如今既无可挽回,也不能补救。她忽然想起经上记着,犹大卖了耶稣,得了三十两银子,事后后悔,就把银子交给祭司和长老,然而祭司和长老也不肯将那出卖无辜之人所得的钱收在库中。
犹大就把那银钱丢在殿里,出去吊死了。
这句话是她亲手翻译,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她应该去死!她明白了过来。她杀了皇后的时候,埋葬了厄运,也埋葬了希望,斩断了过去,也斩断了将来。她只有死路一条。生是皇后的人,死是皇后的鬼,这命数,她终究还是逃不开!
不过,冥冥中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还不能立刻去死。她应该去说出真相来,至少,把真相告诉凤凰儿,不要让凤凰儿背负着别人的罪孽而离世。
这样决定了,就和白赫德一同来到了宫中。但不巧的是,种种耽搁,让她迟迟不能够见到凤凰儿的面。她站在东宫的庭院里,看着自己惹出的麻烦牵扯上越来越多的人,她实在不能继续奢侈地挑选时机。
就在这一刻,当竣熙的刀锋斩落,当利刃的冰冷被滚烫的鲜血取代。她终于说出了一切。“下毒害皇后的人……是我!”然后,她就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如何在书库偷听,又如何骗得鸳鸯血,偷换解药,并在茶中下毒。
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将每一个细节讲出来。不过,已经足够详实。在场诸人,无不愕然。
竣熙倒退了两步:“你……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母后一向……一向待你不薄……我……我也一直以为你是个善良女子,当你是亲姐姐一样……你竟然……你竟然这样狠心……”
“事到如今殿下还不醒悟么?”公孙天成站起了身,“皇后娘娘这个人才是罪魁祸首。对于卑贱无力的人,她就肆意欺压――淑贵嫔是殿下的亲生母亲,慧妃原是殿下的养母,她们被夺走了孩子,却不敢反抗。对于天真质朴的人,她就随意利用,殿下和凤凰儿姑娘便是好例子。对于威胁到她地位的人,她就痛下杀手,连她的姐姐韩国夫人丧命在她手中。而对于像符小姐这样善良的人,她就软硬兼施,逼迫别人为她卖命。今日她想出苦肉计来,原是为了要蒙蔽殿下,且逼迫皇上,符小姐忍无可忍,才出此下策。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殿下不去深究是什么原因使兔子也要咬人,却要怪罪可怜的兔子,真是昏聩不堪!”
竣熙怔怔。其实他心里也在动摇。早在他听说皇后让凤凰儿协助施展苦肉计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自己深深敬爱母亲产生了怀疑。不过,那个时候,对淑贵嫔的憎恶和对元酆帝的埋怨,占据了上风,让他抛开所有疑虑来维护皇后。追究那个偷换解药的凶手,更加成了他摒除杂念,坚守自己对皇后感情的一种手段。他的世界已有太多的变化,他承受不了这许多。他宁可其中的一些维持原状――譬如可亲可敬的母亲,天真无邪的凤凰儿……然而,蓼汀苑的大火,威胁着要将凤凰儿从他的身边夺去。
这怎么可以?他要保护她们啊!不,他其实是要保护他自己。唯有坚守自己所相信的,坚守让他平安度过十六年生命的东西,才能保护他。符雅的话,他不要相信。公孙天成的话,他一句不要听。
“住口!住口!”他嘶声吼,“统统给我住口!统统给我拿下!”
这光景,一部分禁军正和白翎周旋,另一部分围着端木平和苍翼,唯恐苍翼突然发难,哪儿还有那么多人手来“统统拿下”?再说,到底把谁拿下,也没人清楚。连一旁待命的奴才都看出来,竣熙根本是在说疯话。
程亦风看到符雅的眼神飘忽,好像灵魂已经出鞘,他便觉得自己似乎也要死了。“还不快救人!”他喊那些发呆的太医。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偷眼瞧竣熙――不管符雅是出于什么理由,始终是刺杀皇后罪大恶极,论罪当斩,要出手医治她吗?
“你们愣着干什么!”白羽音其实心里早已转过了许多的主意――她惊讶于符雅的大胆,甚至有点儿佩服。但她也讨厌符雅,巴不得这女人快点儿死掉。不过,她如果不站在程亦风这一边,这书呆子今后就更加不会理她了。因此,她冲太医们嚷嚷道:“就算要给符小姐定罪,也要等刑部审过了才算!你们想要刑部审死尸么?再说了,端木庄主不是常说么,当大夫的,第一要务就是治病救人,随后才去计较其他。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血尽而死?”
太医们各自打着算盘:这是两殿大学士程亦风的未婚妻。不过,竣熙这样发狂下去,程亦风的地位也可能不保吧?到底是治,还是不治?
端木平和苍翼还没分出高下来。这边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他没有都听清楚,但是,呼救声却听得分明。“你还要纠缠不休要几时?”端木平怒冲冲道,“那边又有一个性命垂危的人。你让我去救了她在说。”
“那边大夫多得是,用不着你去!”苍翼道,“你要真是着急去救人,就老实告诉我阕前辈的下落。否则,只好跟我分出高下了。”
“你这魔教妖人,简直不可理喻!”端木平怒叱。
“谁说我是魔教妖人?”苍翼道,“我是你们中原武林盟主翦大侠的嫡系传人。算起来,我师门的名气还比你神农山庄大呢!”
端木平冷哼了一声:“翦大侠生前的确做了不少让人敬仰的壮举。不过,他有后人如你,实在可悲。不如让在下来替他清理门户好了!”说时,忽然招式一变,双掌齐向苍翼的胸口推了过去。此招看来平平无奇,而苍翼却猛地朝后跳开了好几步――只见端木平的手掌绿光莹莹,犹如鬼火。
“啊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优昙掌?”他惊呼。
“什么优昙掌?”端木平道,“这是我神农山庄的药师莲花掌。本来我不想用此杀招,但你一再苦苦相逼,只好……”
“只好露出狐狸尾巴来了!”蓦地,空中一声暴喝。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条黑影凌空扑下。正是失踪已久的严八姐。
作者有话要说:我闪走了……
下面都很忙……忙完了再来更
本章节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