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第4/4段
“夫人肯答应,那可太好了——”曾万山将相连强塞到她手中,“别怪我这生意人得寸进尺,夫人可知道凉城之中最大的珠宝铺是哪家?”
张夫人落难之时虽没钱买珠宝,但也曾四处闲逛解解眼馋,自然再清楚不过:“最大的叫‘广寒阁’,就在此地不远。那里珠宝虽多,但精品没几件。城南那儿有间‘祥云记’,却是件件精美。此外还有‘翠华阁’‘多宝楼’,都是富家妻妾们常常光顾的。”
“好极了!”曾万山拊掌大笑,招呼伙计们,“你们几个这就分头到张夫人方才说的这几家店铺去,将里面所有的珠宝统统给我买回来。”
“统统?”张夫人咂舌,“这是为何?”
“既然我要雄霸楚国珠宝行,自然不能让这些人挡我财路。”曾万山道,“我将他们的货全部买下,他们不就没东西卖了吗?而搜来的货,请夫人替我按上、中、下等分好,能抬高价的就抬高,能拆分改造的就改造,实在没用的,便贱卖,岂不便宜?哈哈,那时凉城之中珠宝铺子唯我一家独大,我想卖什么价钱不行?”
这岂不是以本伤人?张夫人想,不知这曾万山到底有多少财力?且想着的时候,万山行的几个伙计已经在曾万山的跟前一字排开,又有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人捧着一个匣子交给曾万山。曾万山即从里面拿出一叠银票来,都是一百两面值的楚国户部宝钞,少说也有十万两。他却连数也不数,随便分成几份,便交给伙计们,吩咐他们去买空凉城的各大珠宝铺。张夫人直看得眼珠都不会转了——西瑶的富商她见过不少,可这样出手阔绰的还是头一回遇到,花起银票来简直好像撒铜板!不过又有一点儿奇怪——这人才从西瑶而来,怎么会有这么多户部官票?
这疑问只是一闪即逝——曾万山千里迢迢从西瑶来凉城经商,总不能扛着几十万两现银,而楚国的银票,当然又以户部宝钞最为可靠。张夫人想,这次总算给丈夫找到了好靠山!
她心中得意万分,把玩着那串珍珠项链不忍释手。
曾万山沏上好茶来,又向她询问珠宝首饰优劣细节。一直到了黄昏时分,那派出去的伙计们便陆续回来了,将一箱箱的珠宝堆满了万山行的店堂。街上的行人不禁驻足观看。曾万山即哈哈大笑,道:“张夫人,看来明日还得劳烦你到小店来帮在下鉴别珠宝——要分出了高下来,才好标出价格开张做生意嘛。”
张夫人连人家的酬劳都收了,岂能拒绝?一口答应。第二天又早早来到万山行。第三天、第四天亦然。除了帮曾万山区分珠宝的优劣之外,有时曾万山请了工匠修改首饰,她也从旁出谋划策。曾万山又给了一千两银子作为酬金,且说,日后生意红火,红利源源不断。张夫人本来闷在家中无聊至极,如今找了件既轻松又赚钱的事情做,正是乐趣无穷。因用曾万山付的酬金请了一个仆妇打理家务,自己成日钻在万山行里。渐渐的,竟然连张至美也懒的管——八月初九那天,张至美入考场,考了三天才完,回到家中,只有仆妇在,问起夫人,说是还在万山行没回来。张至美先是觉得奇怪,后来就欣喜若狂——想他一向畏妻如虎,此时张夫人有了寄托,他正如出笼了鸟儿,获得了自由。当即跑出门看戏去。
不过才到闹市,忽然见到一大群人气势汹汹迎面而来,一边走一边道:“这万山行欺人太甚,竟然将凉城所有的珠宝全部买了,又高价抢走咱们的货源——世上岂有这样做生意的道理?”
张至美吓了一跳,见这帮人如此凶恶的模样,显然是要去万山行找麻烦的,担心妻子的安危,赶紧撒腿飞奔,抢先跑到万山行来。
到了门口,见那里停了十来乘轿子,轿夫们歇脚聊天,仆妇们撑伞乘凉,丫鬟们则簇拥着她们的女主人在铺子里挑选首饰,好不热闹。诺大的店面,张至美几乎挤不进去,唯听伙计们谄媚地介绍,说店里的首饰都是亲贵女眷们的至爱,件件由西瑶太师的千金亲自挑选——西瑶人喜欢的样式充满异域风情,如今的准太子妃凤凰儿小姐也是这样打扮……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来买首饰的女眷们晓得商家的话不可全信,只是唧唧喳喳和丫鬟讨论。
张至美看那找麻烦的人就要杀到了,忙使出吃奶的劲儿钻进店里去。一直到了后堂才找到妻子,见她正埋头在珠宝堆里不知忙些什么。张至美连日苦读,没怎么和妻子见面,此刻见到,竟吃了一惊。只见张夫人遍身绫罗绸缎,头上簪子,颈中项链,腕里镯子,手上戒指,一样都不少,彻底摆脱了几个月来落难的模样,甚至比当初在临渊城里还要华贵。
“咦,张公子!”曾万山迎了上来,“你已考完了么?一定得心应手?”
张至美气喘吁吁:“曾老爷,你有所不知,外面有好些人,说你欺行霸市,要找你晦气。你快……快关上铺子,避避风头吧!”
“这算什么道理?”曾万山道,“做生意做不过人家,就动手么?岂有此理!我去看看!”说着,却并不立刻出门,而是吩咐帐房先生先去算账并去银号存钱,都交代完毕了,才走出店堂来。那群来评理的珠宝铺老板也已经到了门外。
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就是万山行的掌柜?你懂不懂做生意的规矩?我们凉城有六大珠宝铺,二十七间小珠宝铺,百年来都相安无事。做生意讲求和气生财。你怎么一来就用下三滥的手段抢走我们的货?这岂不是要断我们的活路么?”
“笑话!”曾万山道,“你们的货岂是我抢来的?我不是真金白银同你们买的吗?买的时候你们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转头后悔了,想找我要后悔药吃么?可惜我万山行并不卖这个。”
珠宝铺老板们义愤填膺:“你买我们店里货物所谓,却为何垄断货源,让卖黄金翡翠的商贩都不卖给我们,又将工匠也都从我们铺子里撬走?”
曾万山神色甚是轻蔑:“买东西自然是价高者得。我出得起价钱,自然买得到东西。你们若是有如此财力,我岂能断你们货源?”
珠宝铺的老板们被他激得火冒三丈:“岂有此理!我们六大珠宝铺都是凉城的百年老字号,连王公贵族都光顾我们。你小小西瑶蛮夷,敢存心和我们作对?”
“你说什么?”曾万山瞪起眼。张夫人也从店堂内走了出来,怒道:“谁敢侮辱我们西瑶人?我西瑶虽然立国不久,却是和你们楚国平起平坐的大国。再说,一个国家的大小绝不仅仅是人口多少疆土几何,还在于该国国民之胸襟。我西瑶人对待外邦商旅,无论其国家大小、贫富,都以礼相待,决不嗤旁人是藩邦蛮夷。不像楚国,只会以天朝大国自居,看其他人,全都是前来朝觐的夷狄,长此下去,只会固步自封,落后于人。”
珠宝铺的老板都吃了一惊:“你……你是什么人?”
“这位是西瑶太师的千金!”曾万山抢先介绍。
众人不禁一片哗然,齐来将张夫人仔细打量,目光惊讶中带着羡慕。张夫人不由得意万分。而忽又有一人道:“西瑶太师的女儿不在西瑶呆着,跑来楚国抛头露面做生意?哪儿有这种道理?一定是假冒的!别听这奸商胡说八道!说不定是他的姘头!”
“不许对我夫人口出污言!”张至美本来一直躲在后面,这时大声斥责,走出店门来,“我夫人正是西瑶太师千金。不过岳父大人遭奸人诬陷,被发配边疆,我二人才流落到凉城……”
他还未说完,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落难小姐?那就不是小姐啦!什么被奸人陷害——你当是唱戏么!你们是西瑶太师的女儿女婿?那我还是樾国皇帝的叔叔呢!因为他怕我抢他王位,要加害于我,我就不得不逃来楚国啦——哈哈哈哈哈!”旁人也跟着起哄道:“没错,我是西瑶国舅——这位是蓬莱国的太上皇,大伙儿快来见礼!”
张夫人的脸涨得通红,真恨张至美没混个大一点儿的官位,好立刻将这些刁民拿下。曾万山也担心这样吵闹下去影响了自己的商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喝道:“呔,还要胡言乱语?你们自称和王公贵族多有来往,难道不晓得当今太子选定的正妃就是来自西瑶?而张夫人正是未来太子妃的闺中密友,否则岂会千里迢迢来凉城投奔她?至于张公子,他是程亦风程大人的莫逆之交,眼下正在户部供职。岂容你们红口白牙随便诬蔑?”
众人都被唬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不信这对西瑶夫妻真有如此大的来头,却也不敢冒然得罪。张至美夫妇二人也呆住了——不意曾万山说了这样的大话,万一被拆穿了如何是好?
而就在他们担心的时候,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冷笑:“程亦风的莫逆之交?凤凰儿的闺中密友?这牛皮也吹得太大了吧!”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公子摇着折扇走了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张氏夫妇一回,眼神颇为轻蔑。
既然谎话已经说出了口,张夫人可不能自打耳光,便傲然问道:“公子是谁?”
“你自称是凤凰儿的密友程亦风的至交,却连我都不认识?”那少年冷笑道,“可见是吹牛的!”
听此人直呼程亦风和凤凰儿名字,似乎地位十分尊贵,只怕是哪位公侯家里的少爷。张夫人有些底气不足,还是不肯松口,道:“你不必故弄玄虚。我夫君是程府的常客,我也是……常常见到凤凰儿小姐。不过从来不晓得你这样一号人物。你不肯以姓名相告,只怕自己才是在吹牛——请问各位夫人,你们可认识这位公子么?”
店铺里女眷们全都摇头。
“她们算是些什么东西?”那少年冷笑,“京官二品以下的,只怕还没那福分认识我。这些个土财主的大小老婆,今日能见到我一面,也算她们三生有幸——哼,反正我对珠宝首饰没有兴趣,你们各个店铺怎么你争我夺,我也懒的理会。只不过我看不得人家打着程亦风……和凤凰儿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你们再敢胡说八道,我便叫凉城府尹来关铺抓人了!”说罢,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拨开人群而去。
众人愕然地盯着他。各大珠宝铺的老板都觉得这个神秘的少年人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在万山行购买首饰的女眷们则感觉受到莫大的侮辱。有些气的立刻上轿回家,有些则愤愤地对曾万山和张夫人道:“真金不怕红炉火,张夫人既然真是未来太子妃的闺中密友,就想办法证明给他们看——谁家的毛头小子,欺人太甚!”
张夫人连凤凰儿是何模样都不晓得,在人前却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满口答应。到了人后,她就逼迫张至美:“你快去找莫小哥,让他牵线搭桥,总之,请程大人带我们进宫去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进度神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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