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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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森不肯辩解,但看他的神色,便知他心中依旧不服。

  程亦风虽然恼火此人不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但是平心而论,他说的正是大实话。户部官票的风波是自己失察所酿成的恶果,怎能强迫米商们来分担?当下哑着嗓子,道:“白大人莫要再逼蒋老板,咱们再另谋他法吧!”

  “可是……”白少群似乎不甘就此罢休,而蒋森得此机会则脚底抹油溜了出去。白少群不得不叹了口气,道:“程大人,你怎能如此心软?日后这批奸商还有谁会把朝廷放在眼中?灾区的饥民可要如何赈济?你可知道,今日一早,也有好些米商到康王府来,对捐粮、卖粮的事百般推脱呢!”

  “白大人是为此事而来?”程亦风苦笑,“不知大人当初联络了多少米商?到康王府去诉苦的,加上到我这里来哭穷的,只怕愿意捐粮、卖粮的所剩无几了吧?”

  白少群看了他一眼:“大人还笑得出来?白某当日联络永、惠、闵、鲁四州的米商,倘若是在京城有分号的,就和他们分号的掌柜商量,若是没分号的,则修书与他们的财东、大掌柜。假银票的事情一闹出来,只怕在京城有分号的米商全都变了卦,那些没分号的,不日也会听到消息……什么现银交易,分明就是有心刁难!”说到这里,忽又问道:“程大人,昨天说发现了贼人的行踪,让水师追击,现在可有消息了?要是追回了赃物,朝廷就有了大量的现银。且不管够不够买粮,至少有了底气,那些米商也就不会再推三阻四。”

  要是能全数追回,那自然是最好了!这是程亦风现在最大的希望。可是,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他便摇摇头:“只怕还要再等等吧――白大人现在也去崇文殿么?”

  白少群道:“今日家中有些麻烦事,须得告假一天。还望程大人得了消息就派人通知在下。”

  “一定,一定。”程亦风答应着,即送白少群出门去。不过方到门口,便见一个康王府的家丁风风火火地跑来,道:“大人,郡主找到了!”

  “果真?”白少群惊喜,随后又沉下脸道:“你们在哪里找到这个不肖女?”

  “原来郡主昨天跟着水师去追击万山行的骗子。”那家丁禀报道,“不想昨天半夜水师和骗子们在运河上交战,郡主受了伤,方才水师有人回来报讯,就顺道把郡主一起送回王府来了。”

  “受伤?”白少群变色道,“伤得可严重么?”程亦风则是惊诧道:“骗子和水师在运河上交战?骗子有几多人马,敢和水师开战?”

  “小郡主碰伤了头,昏迷不醒。”家丁向白少群道,“王妃和兰寿郡主急得不得了,已经去求万岁让太医院来会诊了。至于骗子怎么和水师打起来……”他转向程亦风:“这个小人可不知道。报讯的人去兵部找大人了,大人去了,自然晓得。”

  程亦风无心谢他,心已经飞到了运河上。吩咐门子立刻备车,赶去兵部。

  “大人!”白少群道,“既然小女已经回家,白某也不急着赶回去。不如和大人一起去兵部吧。”

  没有客套的时间。程亦风点点头,登上了白少群的马车。

  见到那个风尘仆仆的报讯人,已经可以约略猜到昨夜运河上的惨状。再听其一番叙述,那幅流血的画卷已然展开眼前。白少群万分惊愕:“这群西瑶骗子忒也大胆!竟敢袭击朝廷水师!看来西瑶人如今已经不把咱们放在眼中了!”

  程亦风则是感到万分心寒――那些岂是什么西瑶骗子?都是训练有素的樾国细作,如果他早些告诉水师真相,或许唐必达能够有所防范,也不至于伤亡这样惨重。如今,这些人还逍遥法外,不知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卑鄙的勾当来。怎不叫人不寒而栗!

  正想着的时候,孙晋元战战兢兢地从外头进来,报说昨天派往北方洙桥和宜城两县的人都有消息传回来了,并未见到任何人前来兑换银票。“照此看来,贼人应该还是顺着运河南下了。”孙晋元道,“也许严大侠能在顺丰县截住他们。大人看,还要不要再派些人手去接应?”

  程亦风心里没主张:现在追,还追得上吗?这些狡猾的贼人步步占尽先机,追到了顺丰县,又有什么变数?

  “程大人!”白少群道,“依白某之见,贼人竟用炸药袭击水师,就是想制造混乱,拖延时间。如果咱们畏缩不前岂不正中了贼人的奸计?理应立即追击,决不能让贼人逃了!”

  程亦风皱着眉头:不错,如果贼寇不是沿着运河向南逃窜,何必冒险和水师冲突?樾国细作潜入楚国,除了骗取财物之外,不知还有什么阴谋。如果不尽快将他们抓捕归案,只怕麻烦还在后头!当下下令让京畿守备军前往顺丰县协助捉拿贼人,并通过兵部鸽子站向南方各地总兵传令,严查去鼎盛、永兴银号兑换银票之人,同时传令夔州水师,即日起,严查任何从运河进入天江的船只。

  兵部的小吏得令便去照办,暗想:这几乎就是打仗的架势了,哪儿是抓贼呀?不过这贼凶残至斯,简直和当年挟持冷千山的杀鹿帮不相上下,不知他们有几多人马?又到底从京城骗走了多少财物?

  其他的人现在鞭长莫及,只能坐等消息――不过又哪里坐得住?程亦风时不时起身到门口张望,而白少群则先后几次使人回康王府去询问白羽音的伤势,回报总是说“还没醒”,由请他“赶紧回府去”;旁边的孙晋元就更加如坐针毡:白少群迟早知道白羽音昨天是从他凉城府里跑出去的,到时候还不找自己的麻烦?万山行的人没抓到,郡主又受了伤。在公在私,只怕他的乌纱某难保!他不由得暗暗打算起告老还乡的事来。

  大约到了中午时分,有个凉城府的衙役慌慌张张来找孙晋元:“大人,大人!不好了!”

  只一听到“不好了”三个字,孙晋元立刻就脑袋嗡嗡作响,不得不硬着头皮问:“又是什么事?”

  衙役道:“大树营的乞丐,全都被人毒死了!”

  “什么?”孙晋元大惊道,“怎么回事?难道是万山行的贼人去杀人灭口?”

  “只怕是。”那衙役道,“菱花胡同的人去大树营送饭,看到那里的叫花子全死光了,就赶紧到衙门来报案。大人您不在,公孙先生先跟着他们去了。小的就赶紧来禀报。”

  “真是凶残成性的贼人!”孙晋元跳起来道,“我这就亲自去看看。”说时,向程亦风和白少群等人告辞。

  待他急匆匆的来到大树营,那边他的师爷也和公孙天成带着人到了。只见破烂棚户之间倒毙着几十个衣衫褴褛之人,个个七孔流血,死状可怖。孙晋元差点儿吐出来。捂着鼻子道:“还不快查查有何线索?”

  仵作上前验看,不时,回报道:“应该是昨天夜里被人毒死的。”

  “昨天夜里?”孙晋元奇道,“难道不是万山行的贼人来杀人灭口?昨天夜里那伙人不是已经到了五十多里外,和水师打起来?”

  “也许是他们还有同党留在凉城?”他的师爷道,“恐怕大树营的乞丐泄露他们的行踪,就来痛下杀手,却不知蔡老九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大人?”

  “也许……”孙晋元紧锁眉头,看公孙天成有何高见。

  老先生拈须沉思:“虽然不无可能,但是却又不太合理――贼人已经带着赃物逃之夭夭,又早就设下圈套伏击水师,何必还来做这杀人灭口的事情?为此专门留下一二同党在凉城,岂不是冒了很大的危险,多此一举?”

  “言之有理!”孙晋元道,“不过,这些贼人的想法只怕异于常人――那个蔡老九呢?不会也被杀了吧?”

  “小的们方才就已经去菱花胡同找他了。”一个衙役回答,“这时也该有消息了――看,是白神父!”

  顺他所指的方向,果然见到白赫德和几个教众惊慌地赶来。一到跟前,便都不住地划十字,有几个妇人还哭了起来。孙晋元不耐烦道:“各位善男信女,别急着哭――你们那位蔡老九到哪里去了?可还活着么?”

  “蔡弟兄昨天和我一同回到教会,做完晚祷就回去了。”白赫德道,“今天还没看到他。”

  孙晋元一拍大腿:“只怕也活不成了――他住在哪里?”

  “离这里不远。”几位教众回答,“转三条巷子就是。”

  “还不快带路去瞧瞧!”孙晋元便吩咐。然此时,忽听仵作叫道:“大人,这里还有一个没死的!”

  一声喊,把大伙儿都吸引了过去。只见草席之下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瑟瑟发抖。大家见他面色潮红,分明打着冷战,但浑身的衣衫都汗湿了,便知道他病得厉害。仵作拍醒了他,问他此处发生何事。但少年眼神迷茫,全然不知。

  孙晋元着急了,上前照着少年的后腰踢了一脚:“你睁大眼看看――你们这乞丐窝的人,怎么都死了?”

  少年吃疼,一下蹦起,不过身形摇晃,很快又跌到下去,看到四周的惨状,愕然道:“怎么……怎么会这样?大哥!大哥!”他手脚并用,边爬行,边呼唤。很快就在旁边找到一具尸体,冰冷僵硬,已经死去多时。他便放声大哭起来。

  白赫德和诸位教众平日时常接济群丐,不由动容。白赫德上前去,将自己的外衣解下,给少年披上,安慰道:“小虎,天父将你哥哥接走了。你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年小虎认得白赫德,不由哭得更伤心了:“白爷爷,我大哥真的被神仙接走了吗?那其他人呢?怎么不接我一起走?”

  白赫德方要回答,等得不耐烦的孙晋元便抢先道:“什么神仙妖怪的,别在这里磨磨蹭蹭胡说八道――本官告诉你,你们乞丐窝的人被一群西瑶贼人利用,盗窃朝廷财物,现在贼人将你们杀了灭口――你快说,是不是有人来给你们送了什么吃的,于是大伙儿就都被毒死了?”

  小虎呆了片刻:“什么西瑶贼人?不过……昨天晚上的确有人来送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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