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第2/4段
“果然妙计!”程亦风忍不住拊掌赞叹,“待渡过了眼前的难关,定要将这条新法推行全国,再开海禁,用中原的丝绸瓷器换取藩邦诸国的白银,自然可以充盈国库……唉,我程某人何其无用!一直以来被凉城的混乱纠缠,满脑袋不是赈灾就是捉贼,结果只是越来越手忙脚乱。多亏先生和符小姐看得分明,相处定国安邦的良策!”
公孙天成呵呵而笑:“老朽哪里看得分明了?还不是借了符小姐的东风?其实大人也不必自责。看那历朝历代的奸险小人,其看家本领就是牵着别人的鼻子走。被他们迷惑,以至于将全副精力拿来和他们斗争,一定只会越陷越深。大人乃是治世之材,心里想的都是黎民百姓天下苍生,要用阴谋诡计来和奸邪败类争斗,实在大为浪费。这些琐事,不如交给老朽。老朽替大人扫清前路的障碍,大人只管大刀阔斧振兴天朝便是。”
听他这样说,程亦风不禁赧然:“先生如此称赞晚生,真叫晚生无地自容了!我看我根本没有治世之才,只不过满口仁义道德而已。不瞒先生,我对先生的手段总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伪造证物,将罪责推给张至美夫妇实在有些卑鄙。今日在宫中,我本打算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但是最终还是说不出口。可见我标榜光明正大,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自己其实是个孱头!”
“大人何必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公孙天成道,“老朽倒觉得,幸亏大人临时做了孱头,没把真相说出来。否则老朽的心机全都白费,大人也白白获罪,岂能听到符小姐的安邦妙计?更不会有机会将‘开海禁’‘现银税收’付诸实施了。”
崔抱月一直坐在厅里听他们谈论官票白银海禁税收,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插不上嘴,只盼找个机会问清楚假官票案的来龙去脉以及康王府打算趁乱搞什么阴谋。这时听他们说到张至美夫妇,总算回归“正题”,立刻竖起耳朵。但岂料竟听到程亦风隐瞒真“真相”,以及公孙天成“伪造证据”,不由惊讶道:“程大人,公孙先生,你们说什么伪造证物?什么真相?张至美他们不是西瑶奸细吗?”
公孙天成和程亦风二人都怔了怔——方才谈得太忘我,竟忘了崔抱月也在场。不过程亦风并不怕将自己做错的事说出来,何况崔抱月还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朋友,于是苦笑了一下,道:“让女侠见笑了,此事说来劝都是程某人的不是……”
然而,他才说道这里,公孙天成忽然打断,道:“大人别再责怪自己了,这哪里是大人的错?明明就是各路奸邪做出来好事——崔女侠,假官票案的内情实在迂回曲折,一时片刻也说不清楚。正因为太过曲折,各路牛鬼蛇神都想从中捞点儿好处。为了把这案子快些了结,老朽只有伪造牟太师信物,将一切推在西瑶细作身上。如此快刀斩乱麻,才好断绝了奸邪小人们的妄想!”
“原来是这样!”崔抱月道,“可是,细作这么大的罪,张至美夫妇怎么肯认?”
“以他们现在的罪名,也是难逃一死。”公孙天成道,“所以老朽说服他们,只要他们陪老朽做这一出戏,老朽就会帮他们越狱潜逃。他们没有其他的出路,只能答应——说起来,老朽本来打算等严八姐严大侠回京,让他去秘密劫狱。不过严大侠也不知几时才有消息,此事将来也许还要麻烦崔女侠呢!”
崔抱月不怕麻烦,拍胸口道:“包在我身上——先生几时要劫狱,只管吩咐——只盼这当中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康王府不是省油的灯,这会儿说不定又在计划什么新的阴谋。霏雪郡主说子时会来报信。一时她来了,咱们赶紧问清楚。”
才说这话,便听到外面有响动,有人嘶喊道:“我不活了!别人怎么看我,倒无所谓。如今连自己家里的人都这样怀疑我!我不如死了干净!死了干净!”正是白羽音的声音。
“霏雪郡主出事了!”崔抱月噌地跳了起来,“我去看看!”
当康王府的人马渐行渐远,崔抱月怔怔望着街道黑暗的尽头——哲霖惨碧色的掌心让她不寒而栗——刚才只要他痛下杀手,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可这人究竟从何处学来优昙掌?她百思不得其解,雕塑般伫立在街头,直到公孙天成和程亦风先后赶来:“崔女侠,霏雪郡主呢?刚才出了什么事?”她才好像从噩梦中惊醒:“霏雪郡主……被……被康王爷抓回去了……袁哲霖和康王府的人在一起……他练成了优昙掌……”
程亦风虽不知江湖之事,但也听严八姐和杀鹿帮众人多次谈及这门绝世武功,不禁皱眉道:“袁哲霖竟和康王府走到一起?我还以为他自芒种节一役之后,已经成了废人,怎么忽然会练成神功?”
“哼!”崔抱月跺了跺脚,权当是给自己壮胆,“优昙掌这种盖世神功岂是袁哲霖那败类一时之间就能练得成的?我看他多半像端木平一样,用了些歪门邪道的手段,练得手掌发绿。用不了多久,一定也会走火入魔,自食恶果!”
“他到底练成了什么武功倒是其次。”公孙天成道,“此人诡计多端,最擅长挑拨离间坐享渔人之利。此番假银票风波,本已诸多波折,康王府意欲趁火打劫,袁哲霖又跑来添柴扇风,想从中取利……老朽不明白,他已经彻底失去太子殿下对他的信任,再无可能在朝中立足,他打算如何利用康王府?而康王府又得了他什么好处,竟然会对他既往不咎,又联手合作?他们究竟有何阴谋?”
崔抱月方才只顾着琢磨哲霖的武功,经公孙天成一提醒,她才想起白羽音的那番话——杀张至美夫妇?杀仵作?是什么意思?她说公孙天成的计划已经败露……啊呀!忽然明白过来:这不就说康王府已经知道公孙天成伪造证据吗?公孙天成能利诱张氏夫妇承认其西瑶奸细的身份,康王府也一样可以威逼其翻供!只怕此刻张氏夫妇已经投靠康王府,只等明天太子亲自审理此案时,就反咬公孙天成一口!所以白羽音才冒死前来报信!而那个仵作……虽然一时还想不通,但情况紧急,不容她多推敲,只道:“程大人,公孙先生,我有要紧的事现在去办。回头再和你们交代!”说罢,迈开大步朝凉城府急奔而去。
一气奔到那里的时候,只见灯火通明戒备森严——依照竣熙的命令,禁军接管了凉城府大牢,足有三百人里里外外守卫着,要闯进去,几乎比潜入皇宫还困难。然而这些并难不倒崔抱月。真正的麻烦是,她并没有见过张至美夫妇。下到牢房里要怎样辨认?不过,事到临头,再怎么冒险也要试一试。她便拿帕子蒙上脸,避开禁军的耳目溜进大牢。才下到台阶的底部,便见到一个凉城府的狱卒正在打瞌睡。四顾无人,她一个健步蹿上前去,扼住了那人的喉咙道:“张至美夫妻在哪里?块带路!”
从睡梦中惊醒,那狱卒吓得双腿颤如筛糠,一边哼哼唧唧地讨饶,一边乖乖指路。一直带崔抱月走到大牢东侧尽头处,只见一间牢房里关着男女二人,各自蜷缩在墙角沉睡,并看不清面目。
“这就是张氏夫妇?”崔抱月命令那狱卒,“开门!”
“女英雄,这可使不得……”狱卒哼哼着,还是照办了,给崔抱月打开门来。
唯恐狱卒找机会呼救,崔抱月片刻也不敢放松他,还是箍着他的脖子,将他一并拽进牢房。只是,才跨过牢门的瞬间,崔抱月忽然觉得肋下一麻,还未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双腿已经不听使唤,整个人“扑通”跪倒,跟着,她的肩头又是一酸,手臂也完全失去力气。而那挣脱她掌握的狱卒,则从容不迫地掸了掸衣衫,道:“崔女侠,你来得可真快,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正是哲霖的声音。
“你……”崔抱月愕然地盯着对方。只见那狱卒抹了抹脸,笑道:“幸亏灯光昏暗,我本来还担心这么粗糙的易容术骗不到女侠呢。不过也怪女侠自己义字当先,一心想要帮程亦风,结果周围这么多的破绽都瞧不出来——凉城府里里外外那么多禁军在把守,大牢里怎么会只有一个打瞌睡的狱卒呢?”
“狗贼——”崔抱月怒斥,“你——”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哲霖伸脚一踢,正中她的哑穴,她登时张口结舌,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侠别着急,你既掉进了我的陷阱,我便会让你做个明白鬼。”哲霖阴□,“我想出这样高明的连环妙计却不能说出去叫别人赞叹,岂不是很无趣?只有和你说一说了——你乱嚷嚷,那可不行——女侠请想,我练成了绝世武功,霏雪郡主和你说的那几句悄悄话,我会听不见吗?我既听见了,要阻止你有所行动,还不是易如反掌?但是我为何放过你?不就是希望你有所行动吗?”
中计了!崔抱月后悔万分,但是束手无策。
“这牢里的狱卒全都被我点倒了。”哲霖道,“早晨他们醒过来,就会发现重要人犯死于非命。而凶手自然就是你——民兵营的首领陈国夫人崔女侠。”他边说,边弯腰抽出崔抱月的佩剑,连连在张氏夫妇的胸腹要害刺了数剑——崔抱月见那两人丝毫也不挣扎,才也意识到两人其实早已经死了,哲霖无非是要用她崔抱月的剑补上几个窟窿以为“证据”而已!好狠毒!
然而哲霖做的还远不止这些。他又在两具尸体的四肢和背部砍了几下,接着拖动尸体在牢房里留下狼藉的血痕。“这才显得他俩是被女侠一路追斩,最近血尽而亡!”他颇为得意地解释,“虽然以女侠的武功,要杀这两人用不着这么多剑,不过我一时技痒,想和公孙天成较量一下谁更会伪造证据呢……哈哈!”
这人已经疯了!崔抱月咬牙切齿。
哲霖反复摆弄两具尸体的姿势,直到完全满意了,才将佩剑还给崔抱月,又扶起她来,架着出了牢房去。幽暗的通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禁军士兵,见到哲霖便迎上来,看他那副“敬请吩咐”的模样,便知必是康王府的一党。哲霖示意他跟着,自己则拖着崔抱月走到接近入口的台阶处,才对那士兵道:“在她胳膊上砍一剑!”同时又向崔抱月解释:“这位士兵在你杀人灭口后准备逃之夭夭时‘恰巧’走进来,他虽然武功不及你,但是 才说这话,便听到外面有响动,有人嘶喊道:“我不活了!别人怎么看我,倒无所谓。如今连自己家里的人都这样怀疑我!我不如死了干净!死了干净!”正是白羽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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