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第3/4段
因为穴道被制,崔抱月眼看着刀锋斩上自己的手臂却并不觉得疼痛。只是心中怒火熊熊,烧得她整个人好像要炸裂——若能炸裂倒也好!此刻,她宁愿和哲霖同归于尽!可是,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
哲霖对她那恼怒的表情显得万分欣赏,仿佛猫儿正玩弄猎物。笑了笑,才又去吩咐那士兵如何在自己身上制造些伤痕,又在现场伪造打斗的痕迹。“女侠可看得一清二楚了么?”他阴森森地笑着,“日后到了公堂之上,你大可以说给太子殿下听。不过你越是说得详细,他就越是不会信你——你可知道为何?因为凉城府的仵作会先向太子证明,公孙天成才是伪造证据欺君罔上的老手。上次端木平事件,他的手段可谓极为恶劣呢!既有前科,太子岂会信他?无论你说什么,太子一定会认为这是公孙天成教给你的狡辩之词!”
啊,原来霏雪郡主叫我杀仵作是这个原因!崔抱月恍然明白,但悔之晚矣!
哲霖还嫌她不够恼火,继续笑嘻嘻道:“女侠一定是后悔没有先去杀仵作对不对?其实你何须介怀?我早已算准你不会如此做!因为你多半不知霏雪郡主那句话是何意思。就算知道,你也不晓得仵作住在何处,是也不是?唉,所以后悔也没有用呢!哈哈哈哈!”
崔抱月此时又羞又愤,恨不得立刻死了。但连如此卑微的冤枉也无力达成。她唯有闭上眼睛,默默诅咒奸诈凶狠的哲霖和鲁莽愚笨的自己——如果方才没有急匆匆地跑来凉城府,如果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和公孙天成说,以老先生的睿智,必定看穿哲霖的阴谋!啊,罢了,只怕连这一条也是哲霖早就计划到的!以前还觉得自己的直率是件好事,现在方始知道自己的愚蠢已经传遍天下!
恍惚中,哲霖提着她出了大牢,接着又离开了凉城府。不知是早已打通关节还是哲霖轻功高强,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守卫的阻拦,甚至好像没有人发现他们。崔抱月也懒得深究,连哲霖要带自己去哪里都不愿去想:反正此刻只能任人摆布,待有了机会,再拼死一搏!
不知行了多久,忽然停下了。接着,感觉身上被轻拍数下,穴道立时解开。她一惊,睁开眼看,只见已到了忘忧川边。秋月惨淡,水中波光也阴冷,映在哲霖的脸上,笑容甚是狰狞。
“你想怎样!”崔抱月怒吼。
“当然是指点女侠唱完最后一折戏呀!”哲霖指了指不远处的城门,“女侠在凉城府杀人灭口之后,打算逃离凉城。不过却在城门口遇到了巡逻的守备军。由于现在正在戒严之中,他们自然要盘查你。你却拿不出兵部的通行令牌。于是和他们冲突起来——至于是他们赢过女侠,将你逮捕归案,还是女侠赢了他们杀出凉城去,这就交给女侠去决定吧!”
崔抱月死死地等着他:“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摆布?”
哲霖只是笑,仿佛在说:这不是很明显吗?论智谋,论武功,你哪一样是我的对手?
崔抱月可再也忍不下去了——就算对方练成了绝世武功,就算是螳臂当车,她也要和这个败类拼个你死我活!于是厉喝一声:“狗贼,纳命来!”便拔剑猛扑上去。
然而哲霖却连闪都不闪,只是待她扑倒跟前,才稍稍侧身让开。崔抱月一击不中,即刻回剑再刺,但哲霖还是不闪避,双脚牢牢踩在地上,直等剑锋已经舔上他的胸口,他才仰身让过。崔抱月不由大怒,剑出连环,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舞出万朵银花,几乎将哲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可是,不管她怎样进攻,哲霖都是从容不迫,缓缓避开,几乎连半步也不用移动。这样接连出了五六十招,崔抱月已经气喘吁吁,加上手臂伤处剧痛无比,剑招不由缓了下来,身形也摇晃不定。
哲霖才笑嘻嘻地道:“怎样,女侠发泄够了么?这样下去,等一会儿遇到守备军的时候,可就只有乖乖被他们擒获的份啦……啊——”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大步向崔抱月走来。崔抱月先是一愣,但旋即挺剑直刺,只是依然落空了。哲霖好像是接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妇一般,轻而易举地来到崔抱月的面前,伸手在她腰间一捞,便扯走了兵部的通行令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忘记拿呢?女侠要是身上带着这个,岂不是不会和守备军打起来了?呵呵,至于女侠的令牌去到了何处?自然是在死去的张至美手中了!”他说到这里,哈哈狂笑起来:“我等不及想看看公孙天成的表情!这自以为聪明的老头子!我就看看他这一次还怎么办!”
“败类!”崔抱月怒喝。这一次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扑了过去。然而,哲霖却没有继续和她周旋。而是大笑着一纵而起:“巡逻队就快到了。女侠这么好的兴致,还是和他们玩玩吧!”话音未落,人已经没了踪影。
崔抱月紧追了几步,但面前只有长河冷月,根本不知哲霖去到了哪一个方向。遥遥的,似乎听到了巡逻队的脚步声。
可不能乖乖走进这狗贼的圈套里!她想,出城是行不通了,还是去给程亦风和公孙天成报个信吧!
程亦风看崔抱月飞奔离去,有些莫名其妙。扭头看公孙天成有何见解。老先生也皱着眉头:“霏雪郡主深夜前来,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我们……她不知和崔女侠说了些什么……关于康王府和袁哲霖的计划……”
“虽不知详情,但总是继续在假官票的案子上做文章吧。”程亦风道,“其实这案子的真相,总有一天是要大白于天下的吧?真相一日不揭露出来,咱们就要永远不停地和魑魅魍魉博弈。今天咱们占了上风,明天呢?虽然我相信先生长于谋略,总能胜人一筹,但先生的聪明才智也不该浪费在和这□险小人的争斗之中。先生当年追随文正公推行新法,如今又指点晚生,其实先生才是新法的领袖啊!”
公孙天成抚着胡须,眯眼看了肯程亦风,接着转身往回走:“所以大人的心里,其实还是想向皇上和太子坦白一切,是也不是?”
“我想。”程亦风跟上去,夜色浓黑,手中的灯笼只能刚好照着两人脚下一小方道路,“但是我也知道,以太子殿下现在这么偏执的性子,我难以有任何解释的机会。就算我向圣上陈明一切,请他为了大局着想,阻止太子殿下大兴牢狱,我自己却一定会获罪。这是该当的。无论是丢乌纱还是掉脑袋,我都愿意接受。但新法……新法要交给谁?谁来制约康亲王等一众野心家?谁来制止党争?先生之前提醒我的,确实不能不考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跟着又忽然笑了起来:“我这话说得好奇怪——好像世上除了我程某人,真的没了人才似的——哈哈,诸位古圣先贤在天有灵,岂不笑掉大牙!我几时也变得这样厚颜无耻起来!”
“大人原本谦逊无比,是被老朽这个无耻之徒潜移默化,才变成了这副模样!”公孙天成笑道,“倘若不是老朽终日叨念,大人早就引咎辞职,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了。不过,老朽倒宁愿大人在德行上有小小的瑕疵,但可以继续立身朝堂推行新政,而不愿意看到大人好像文正公那样,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壮志未酬身先死。”
“晚生怎能和文正公相提并论?”程亦风道,“文正公承担了景隆变法失败的一切罪责,我想,一方面是为了真宗先帝免遭非议,另一方面,先帝当年太过急进,以致变法失败,文正公大概觉得作为臣子,劝谏不利,也是一种罪责吧?他本没有错,却挺身承担,因为他是忠直之士。反观我程某人,因为疏忽渎职,酿成大祸,无论丢乌纱或者掉脑袋都是罪有应得。如今我却不敢出来承担,还美其名曰是为了社稷为了百姓……唉!将我和文正公做比较,简直侮辱了他!”
“大人不要这样说!”公孙天成跨进门内,“人只有一条命,用来维护昏君的面子,值得吗?况且文正公当年……”他打住了,似乎是心中有万分复杂的思绪需要整理,但却理不清楚,只能将这一团乱麻丢开:“唉,这些旧事不提也罢。不过老朽却有一句话想要问大人。”
“先生请讲。”程亦风看他转过脸来,望着自己,忽然有一丝不安,隐隐猜到老先生要问什么——应该是大青河的旧事重提。问他愿不愿意将荒唐的皇帝和偏激的太子取而代之。他不能!他不愿!他也没有这个本领。于是垂下头来。老先生仿佛也就知道了他的答案,淡淡一笑:“我看我也不必问了——总之,大人记住老朽的话——大人是治世良材,你只需要考虑如何振兴天朝。至于豺狼虎豹魑魅魍魉,就交给老朽来处置吧!”
程亦风不由松了口气:“果然要仰赖先生。”
“不过……”公孙天成又是一笑,“方才大人赞老朽是新法领袖,让老朽也有些飘飘然,更有些手痒——大人如果还不累,不如和老朽一起趁热打铁,把税收和海禁的条例整理出来,如何?”
“那当然求之不得!”程亦风赶忙前面引路,和公孙天成一同回到书房里,点亮了灯,又亲自裁纸磨墨,向老先生请广开银路的计策。
于是宾主二人便这样一边商议一边记录,不知不觉便到了黎明时分。眼看着细则就要完成了,却忽然听到“砰”一下,有人越墙而入。借着天际的微光,可以辨出正是崔抱月去而复返。只不过,她衣衫污秽头发散乱,手臂还带着血迹,显得十分狼狈。程亦风不由大惊道:“崔女侠,你这是怎么了?”
崔抱月一边紧张地回身张望,一边道:“大人,公孙先生,大事不好,我中了贼人的奸计了!只怕要拖累二位,我来报个信给你们,你们快走吧!”说时,又要跃出墙头去。
不过,她有伤在身,动作不便,被公孙天成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崔女侠莫急,你先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一遍,也许老朽另有对策。”
“嗐——”崔抱月急得直跺脚,“还不就是霏雪郡主来报讯——”当下将事情简短地说了一回。“我本不想再被他摆布,故意不往城门走,谁知来这里的途中还是遇到了巡逻兵,打了起来……我……”她说到这里,悔恨得不住捶打自己的伤口,仿佛只有钻心的疼痛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些,“是我又蠢又笨,还自以为是地胡来一通,才惹出祸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的罪责,我一个人扛下来。程大人,公孙先生,你们快避一避吧!如果巡逻兵找到这里来,你们就麻烦了!”
“我们要避到哪里去?”公孙天成道,“我们走了岂不是正好被他们安上‘畏罪潜逃’的罪名?崔女侠你也不必如此自责。袁哲霖的确花了不少心思,想出如此狠毒的连环计。依老朽看,哪怕今天你没有出现在凉城府大牢,‘杀人灭口’的罪名也一定会落在你的身上——他只要死人身上砍上几剑,再找守卫士兵出来作伪证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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