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第3/4段
程亦风也觉得这样硬撑下去只怕不是办法,偷偷给冷千山使眼色,希望他权衡利弊,变通行事。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跑进一个兵丁来,附耳和冷千山说了几句悄悄话。冷千山的面色随即一变,问了句:“果真?”即和那士兵走了走去。
这下,众人的议论声不由更响了,有的在猜测,有的在抱怨,还有的干脆质问程亦风道:“程大人,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怎么可以容忍军队欺凌百姓?”
程亦风正不知如何应答,冷千山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挥了挥,道:“来,给乔老爷松绑!送各位老爷回去。”
听到这样的命令,众人比听到要将他们立刻杀头还要惊讶。乔百恒原本一脸愤愤,这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将军,怎么忽然又肯放我们走了?”
“难道你不想走么?”冷千山道,“我说过,我是为了查出福寿膏的真相,又不是为了寻某些人的晦气。如今查明福寿膏和揽江的一干人等毫无关系自然放你们回去。”
“毫无干系?”不仅程亦风、端木槿诧异,那被捕的诸衙役面上也闪过不可思议之色。乔百恒亦皱眉道:“将军,你可查清楚了——不要一忽儿放我们回去,会忽儿又把我们再抓来。虽然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人,也愿意帮着官府查案,但是这么冷的天气,谁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乔老爷放心。”冷千山道,“自然是查清楚了。”他晃了晃手中的信:“方才我收到镇海的向垂杨向将军和臧天任臧大人的来信。他们在镇海查获了罂粟田,福寿膏作坊,仓库,和货船。经查,是镇海当地的奸商所为,和咱们揽江没有任何干系。所以,本将军想,应该是这个钱师爷和镇海那边勾结,才将福寿膏贩运到了揽江来。和乔老爷以及诸位老爷,真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让诸位受委屈了,冷某向诸位陪个不是。诸位请安心回家过年去吧!”说罢,抱了一个团揖,当时向全体乡绅们陪罪,又怒视着端木槿道:“你这樾国女子造谣生事,本将军回头再来找你算账!”
“将军本该先查清楚了再抓人。”乔百恒铁青着脸,“不过,我等都乐意配合官府查禁福寿膏。既然误会解除了,那就告辞。”说着,草草行了礼,大步走出门去。而其他乡绅们也都一边嘟囔抱怨,一边退了出去。唯独那些揽江县衙的衙役们以及大营的两个伙夫,因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无法脱身,被押到大牢里去了。
“冷将军……这,这是真的么?”程亦风全然一头雾水,“镇海那边发现了福寿膏作坊等等,这不正是乔百恒的罪证么?”
而端木槿则是关切地问:“镇海的罂粟田怎么处理了?缴获的福寿膏怎么处理了?千万不可随便点火焚毁,那毒烟会害惨四周百姓的!”
“不要着急,你们都不要着急!”冷千山看了看门外,所有该去的人,都已经去得远了,才道:“你们当真以为镇海那边查到了什么劳什子的罂粟田?哈哈,本将军做戏的本领可真不差!你们看这是什么——”他递过手中的信去,只见上面写着柴米油盐的斤两和金额,只不过是军营日常采购的帐目罢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程亦风彻底糊涂了。
“三当家和五当家没有追到那刺客。”冷千山道,“其实五当家早就估计到追不上刺客,没法从这个地方找突破口,所以一出大营,就已经另做打算。她推测罂粟田和福寿膏作坊等等都应该在镇海附近,只是向垂杨和臧天任可能还没查到。与其咱们大海捞针似的找,倒不如让乔百恒带咱们去找。所以,她找我一同演了方才那一出戏,为的就是要使乔百恒相信,他在镇海的生意出了纰漏。只要他设法去打探镇海那边的情形,咱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将他和他的同党一网打尽,然后把他那些混帐生意统统灭了!”
“原来是这样!”程亦风不禁大叹自己驽钝,“那将军已经拉好网了吗?”
“三当家和五当家现在就在乔家附近埋伏着。”冷千山道,“我方才也已派了人马在揽江城的各个出口处等着。只要乔百恒派人出城,就会有我的人一路跟着——而镇海那边,我方才亦用五百里加急送信给向垂杨。最迟明天一早,他一定就得到消息,会配合咱们布署起来——总之,必定快过乔百恒去。”
“好!太好了!”程亦风喜道,“希望咱们撒了这张网,真能抓住乔百恒这条狡猾的鱼——还有什么需要我程某人做的?”
“还能有什么?”冷千山道,“只能等——反正今夜本该守岁,大人就留在大营里,等着消息吧!”
忐忑不安中,程亦风迎来了元酆二十五年的新正。过去的那一年,有太多的麻烦,太多的起伏。他真希望过完了除夕,就好像关起背后的一扇门,可以将厄运甩在身后,然后打开一扇崭新的、通往未来的门。但是他又觉得,种种麻烦会从门缝里悄悄地溜出来,尾随着他,让他在新的一年也不得安稳。乔百恒和福寿膏——起码这就是一个拖过了年的麻烦事,是个坏兆头。
他这样想着,担心着,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不过万万没有想到,那天黄昏的时候,就传来了绝好的消息——正如辣仙姑所料,乔百恒果然派人离开揽江去打探消息,不仅去往镇海,还去了附近的好些偏僻小山村,冷千山的手下静静尾随,一举查获三处罂粟田,和两处秘密福寿膏作坊。而镇海那边,在向垂杨和臧天任的配合下,也找到了福寿膏仓库和准备出海贩售烟膏的货船。如此,一天之内,这个他本以为会像假官票案一样流毒无穷的福寿膏案便迅速了结——连那个杀死钱励的刺客也落了网,原来是乔百恒府中的护院,之前曾经担任郑国二皇子的侍卫,难怪身手不错。
到了正月初五的时候,镇海那边将一干涉案人等移送揽江。正月初七,向垂杨和臧天任亲自将所有缴获的福寿膏,按照端木槿的指示,就地挖了一个大坑,先用盐水浸泡一夜,之后加入生石灰搅拌,全数销毁。正月初八,依然由向垂杨和臧天任亲自监督,镇海的士兵将田里的罂粟则全部斩断,刨根,深埋。至于那些贪图一时之利,为乔百恒种植罂粟的乡民,念在他们懵懂无知,特网开一面,除了罚没贩卖罂粟的所得之外,并不加罪。臧天任准许他们继续在原来的土地上耕种,但明令禁止培植罂粟,否则立斩不赦。
到了初十日这一天,在揽江公审乔百恒等一行。当地知州曹霈霖也赶了来,对程亦风“办案”的效率大加赞赏:“要说吾辈为官之人,最怕的是什么?那还不是一众恶人暗地里做些卑鄙的勾当,待我等发觉之时,已经难以收拾。县里压不住,传到州里去,州里又压不住,层层往上传,最后一直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但是程大人办这福寿膏案,可实在高明!恶人还未成气候,就已经将他们一网打尽——待我这个知州听到消息的时候,你们人也抓了,烟也烧了,连田里的毒草都斩草除根——啧啧,这岂不是坏事没出门,好事传千里了么?”
“曹大人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程亦风道,“这都是冷将军,向将军,臧大人,以及杀鹿帮侯大人伉俪的功劳。下官只不过是刚好身在揽江,拣了个现成的功劳而已。其实下官什么也没做。”
“程大人何必过谦呢!”曹霈霖道,“如果今天揽江不是由程大人在坐镇,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冷将军、向将军、侯大人等等通力合作,一齐抓捕乔百恒这败类?”他说着,又挤了挤眼睛:“程大人,您在我曹某人的面前,万万不可自称下官,在我眼中,您还是身兼两部尚书两殿大学士的那一位呢!您办的这件案子,曹某人立刻就会奏报京城。大人他日回到帝都,记得穷乡僻壤还有个曹某人就行。”
原来是希望他早日东山再起,并且提携自己!程亦风苦笑了一下:“曹大人如此看得起程某,程某不甚感激。不过,现如今程某是个县令,那在大人的面前,就得自称下官——大人请上座。人犯们要如何发落,还听大人安排。”
曹霈霖也不知自己的马屁哪里拍得不对,得到这样不冷不热的回答,讨了个没趣,只得亲自升堂审案。他将人犯们按照罪行恶劣之程度,分成了三等:最低一等,乃是帮忙跑腿、搬运,看管和守卫的,判苦役三年,在揽江、镇海及周边各县修路筑桥,遇有防洪抗旱,亦必须出力;中间那一等,是参与制造和贩售的,包括那些乔百恒从郑国带来的人,判流徙三千里,去到遥远的西北边疆,在军中筑城挖河服苦役;而最恶劣的一等,就是主谋乔百恒以及后来与他勾结的镇海和揽江的几位商人,全部判斩监候,抄没家产,家人充为官奴。又因乔百恒在揽江的生意众多,如果强行关闭没收财产,只怕会给揽江民生带来致命的打击。故此,将乔家所有生意交由县衙打理,茶寮酒楼柴米油盐等可以继续经营的,便继续经营下去,而舶来绸缎、名贵茶叶、珠宝首饰等,不能继续经营的,则由衙门设法折卖,银两充公。总之一切,全权由程亦风这个县太爷决断便好——等于是,送了一份光明正大的贿赂给程亦风。
明眼人,谁看不出?所以,案子审完,曹霈霖刚刚转过脸去,冷千山便偷偷拍着程亦风的肩膀,笑道:“程大人啊程大人,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上任还不到一个月,就把乔百恒赌上性命才拼来的身家统统装进了腰包——曹大人可真是用心良苦!如果你听了三当家、五当家的话,辞官去鹿鸣山,或者你当真这一辈子就在揽江做县令,不回京城去,曹大人不知做何感想?”
“他做何感想关我什么事?”程亦风道,“既然他将这些银子交给了我,我爱怎么用,他管得着?最多不过参我一本,将我给罢免了——那他自己的如意算盘岂不更加落得一场空?”
“喝!”冷千山笑道,“这个曹霈霖果然没有看走眼——程大人现在虽然是个七品官,但是那气度,还和做大学士的时候一样,可见不是池中之物。大人是不是已经想好怎样处置乔家的财产了?”
“有个大概吧。”程亦风点头,“我知道乔百恒和乡绅们开办了不少善堂,乔家这些铺子的收益,可以继续支持这些善堂。此外,我知道乔百恒还捐建了一个‘养济堂’,专门向贫苦人赠医舍药。那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折卖之后不知有多少银两,我打算都放在养济堂。”<人,也愿意帮着官府查案,但是这么冷的天气,谁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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