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第4/4段
乌昙皱着眉头:“我连我娘是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又怎么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跟刘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老大想想白天刘姑娘发脾气的模样!”铁叔道,“她之前和咱们相处,是多么通情达理?一听说咱们替她裹伤,立刻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看,这刘姑娘对兵法头头是道,说不准也是个将门之后。一定读过那些劳什子的贞义节烈的玩意儿,所以才跟你闹得这么厉害。老大你方才自己也说,她是你带回来的,又是为了救你才中了毒,你看过了人家,就要对人家的终身负责嘛——”
“快打住!”乌昙脸红脖子粗,“我可从来没有这种歪念头!我只想把她治好——时辰也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铁叔你早些休息吧!”
“好,好,好!”铁叔投降,在门边的地铺上躺下,“我不过是看老大你没日没夜地守着刘姑娘,以为你对她动了心,所以才出个主意。既然不是这样,那就拉倒。不过,我可提醒你,为了这名节,只怕她清醒之后,还不知要和你怎么闹!而日后她康复了,也不知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处。老大你即使当她兄弟,也要为她想一想!”
“晓得!晓得!”乌昙生怕铁叔再说出什么叫人尴尬的话来——尤其害怕如果玉旈云此刻醒来,会听见这些疯话。所以他急匆匆吹熄了灯,又拉下帐子。抱着玉旈云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一切都不敢听,不敢看,不敢想,好像元神出窍,变成了一樽木偶一般。直到听见铁叔的鼾声,他才回过神来,揭开帐子,抱着玉旈云走到窗边,借着雨夜奇异的辉光查看她的情况。
那憔悴的病容,让他心中无比怜惜:这个女子如此与众不同,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留在翼王的身边呢?她所关爱的家人和朋友在何方呢?若是因为我鲁莽地劫她出来,令她再也见不到她的亲人和朋友,那我该如何补偿她?把她留在海龙帮,永远保护她,照顾她?她会愿意吗?
他感到自己的脸颊滚烫,心跳狂乱,腿脚轻飘飘好像踩在云彩上,但却不是受伤之后那种虚脱无力的感觉,而是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和狂喜。好像急切地要迎向什么,但是又害怕到了跟前,事实并非如自己所想象。那自己又在想象什么呢?他合眼想要抚平急促的呼吸,可是眼前却好像出现了碧海蓝天和玉旈云挺秀的身影。吓得他立刻又睁开眼来——怀里那昏睡着的人,正微微皱着眉头。
他情不自禁伸手想帮她抚平眉头。不过,手才触到那滚烫的额头,立刻收了回来,狠狠捶了自己一拳:我在做什么?我真的是疯了!这是我的兄弟啊!
赶忙转过脸,避开那叫人欲罢不能的容颜,回到床上去打坐调息,压下心中的万丈波涛。
他也不知坐了多久,天亮了。但是风雨毫无减弱之势。渔家夫妇苦劝他们多留一阵,等到天气好了再上路,但是乌昙却不敢多耽搁。他想,从海路通过大青河口去江阳,差不多要六天的航程,陆路虽然要多用几天,但总好过在这里无止尽地等待下去。于是抱着玉旈云走到市镇上,买了一辆大车,让铁叔驾着,继续往江阳去。
他们白天赶路夜晚投店。由于深入内陆地区,官府不知有海盗之患,对银两的检查也不甚严格。他们并未遇到什么麻烦。乌昙不断以内力替玉旈云舒缓痉挛发作的痛苦,又悉心呵护她的伤口,她虽然身体还是一天天弱下去,但游丝一线,依旧坚持。这样总共花了十天的时间,终于接近江阳城了。
这天清晨,他们从客栈出来,正打算买些干粮继续赶路,便见有两骑快马驰进客栈的院子。其中一个骑手翻身下马——乃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吆喝道:“店家,快拿些清水干粮来!把这马也饮一饮!”
小二正忙着招呼旁的客人,动作稍慢了些,那少年骑手即不耐烦地斥道:“聋了吗?我们将军有紧急军务在身,耽误了他的行程,你担待得起么?”
是官府的人!铁叔和乌昙交换了一个眼色,可千万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于是也不去买干粮了,只用毯子将玉旈云裹得紧了些,即要溜出门去。
不过这时,另一个骑手发话了:“不要惊扰他们。看他们也挺忙的样子,咱们先去饮马。干粮稍后再去别家买也无妨。只要早些赶到江阳就好。”乌昙正经过他的面前。打了个照面,见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虽然显得疲惫憔悴,但却透出一股静切安忍之气,仿佛为了肩上的责任,泰山压顶亦不变色。心中不由惊了惊:这是樾军的哪一位将军?好年轻!
“可是将军!”少年骑手走上前来,“你不眠不休从西京赶来,饭也没好好吃过一顿,再这样下去,只怕你今天到了江阳,人也垮了,还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那将军已经拨转马头要出院子去了。乌昙赶忙闪开一边,免得引人注意。只是这时,客栈的掌柜已被惊动,生怕得罪了官府,亲自捧着些馒头送了出来:“军爷慢走——小店的饭食粗糙,还请您笑纳——”他双手举起篮子来,奉到那将军的跟前,接着就是一愣:“咦?石将军?你是石将军?你怎么来了?”
马上年轻的将军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那掌柜道,“小人原来是乾窑人,如果不是将军打开城门,又带着军士们防治瘟疫,小的一家人只怕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将军是小人全家的大恩人!”
“我只是奉了内亲王的命令。”年轻的将军道,“乾窑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来到这里?”
“乾窑自然是好得很。我弟弟在那里看着生意。”那掌柜道,“这客栈是我岳父开的,他老人家身体不好,所以我和娘子就来帮忙——石将军,你怎么单人匹马地来到东海三省?啊,我听说要和楚国打仗了,是真的吗?”
“是啊!咱们也听说了!”院子里其他的客人都围了上去,“是要和楚国打仗了吗?听说楚国派了许多细作来,在江阳又是暗杀又是绑架,连内亲王都失踪了,是真的吗?”
乌昙见一大群人唧唧喳喳,将两名樾国军官围了个水泄不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正是脱身的大好时机,便和铁叔随手拎过一个人的干粮包和水囊来,快速跳上马车,绝尘而去。
他们沿着官道一路疾奔。临近黄昏时,已经可以遥遥看见江阳的城门,料想今晚就可以到惠民药局求医。然而没想到的是,当他们越过小山坡,想要驰向江阳城时,却见城下方圆一里的地方连绵不断具是军队的营帐,上空旌旗招展,绣着一个硕大的“刘”字。乌昙以前常常出入江阳城,除了樾军刚刚攻占这里的时候,还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方才客店里的人不是说要打仗了吗?看来不假!”铁叔道,“咱们是不能穿越军营的,要进城得尽快绕路了!”说着,调转马头,离开了官道,从小路绕开军营。
如此一来,他们的行程大大减慢。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已远远看见士兵门在关门了。铁叔急忙催马疾行。可是,马儿已经奔波数日,疲惫不堪,虽然努力撒开四蹄,奔到城下时,城门还是已经关上。铁叔不得不叹了口气,道:“老大,看来又要多耽搁一日了。”
“就不能跟守城的商量商量?”乌昙道,“咱们是急着要去救命的!”
“虽然着急,但也要小心行事呀!”铁叔道,“这可是江阳!之前老大你得罪了翼王爷,说不定现在全城都贴满了通缉你的文榜。你还去和守城的士兵交涉,岂不是请他们来抓你吗?咱们都已经到了江阳城下,如果被抓进牢里去,刘姑娘就必死无疑了!”
区区几个守城的士兵,乌昙还没有放在眼里,只是关乎玉旈云的安危,让他不得不谨慎——进也为难,退也为难。忧虑和挫败感同时煎熬着他。
忽此时,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从车窗望去,见正是早晨和他们擦身而过的两名樾国军官。两人已经换了马,疾驰如飞,转瞬就超过了马车,奔到城下。那少年骑手高声呼道:“快开门!石梦泉石将军在此!”
“石将军?”城楼上有个校尉探出头来,“石将军怎么会这样单人匹马来到江阳?少胡说了!冒充朝廷命官是要杀头的!”
“混帐!”那年轻的将军——石梦泉骂道,“我有印信令牌在此!你还不开门?你是谁的属下?”
城楼上的人看他真的掏出印信令牌来了,惊了惊,赶忙命令开门,又亲自迎下来道:“卑职实在没想到将军会亲自来此——卑职是刘子飞将军麾下——石将军,你怎么会到江阳来了?”
“自然是为了内亲王被人绑架的事。”石梦泉回答,“你们刘将军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刘将军和翼王爷在一起呢!”那校尉回答,“就在以前郑国皇叔的王府里。卑职可以带将军去。”
“我自己去就行。”石梦泉重又飞身上马。
“趁着他们没关门,咱们也进去!”乌昙催促铁叔。
铁叔又何用他提醒,早已打马往城门里走了。只是那校尉挥手阻拦:“你们干什么?城门已经关了!这是京里来的石将军,有紧急军务才能通行,你们别想浑水摸鱼!”
“军爷还请行个方便。”铁叔陪笑道,“车上是病人,急着要去惠民药局求医,再也耽搁不得。”
“病人?”那校尉挑了挑眉毛,“现在樾楚开战在即,楚国细作到处都是,连内亲王都被他们绑架了去——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许进去!”
“真的是病人!”乌昙急了,挑起车帘,“我娘子病得就快死了!请军爷行个方便!”
“你娘子?让我瞧瞧!”那校尉仍是不信,“说不准是楚国女细作!”走上前来,要揭开玉旈云身上裹着的毯子。
“何必为难人家!”一旁石梦泉出声阻止,“你看他抱着的那个女人,骨瘦如柴,哪儿有细作是这个样子的?让他们去惠民药局。实在不放心,找个人跟着他们就是。”
“这……”那校尉面子很是挂不住,但是将军有令,也不能违抗,即吩咐两个小兵跟着乌昙的车。而乌昙此刻也无暇计较,向石梦泉点了点头,道:“多谢将军!”即放下车帘来,催促铁叔赶路。
可是,当他们经过石梦泉的身边,石梦泉忽然策马挡上前来:“慢着!让我看看你娘子——”喝声未落,人已经钻进车厢,且揭开了毯子。“内亲王!”他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是以虐小玉开始的~~~~这就是后妈的新年!
当我写到最后几段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种邪恶的笑声:哈哈哈,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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