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第3/4段
“这……”罗满和顾长风都皱眉。罗满知道,刘子飞不是个计谋很深的人,只怕是被人推在前面,当成武器来使。那背后是何人呢?乌昙方才说,翼王可疑,莫非是他?
“果然还是端木姑娘考虑得周详。”顾长风道,“那就暂时不张榜公告。不过我以为当秘奏皇上,至少可以安慰圣心。至于那两个乞丐,我会严加审问,希望可以找出幕后之人,或者可以就此揭开这沸沸扬扬奸细风波背后的阴谋。”
“背后有什么阴谋,自然仰赖各位大人去查探。”端木槿道,“我只能治病救人而已——那位海盗大侠怎样了?”
“方才晕倒在外面……”罗满回答。不及再说下去,他的部下已在门外接茬道:“大人,那位乌帮主已经被刘将军带走了!刘将军说他是通缉犯,非要押走不可。他们人多势众,咱们没法强加阻拦——再说,咱们也的确是在悬赏捉拿海龙帮帮主,所以……”
此人既然知道这么多秘密,只怕落在了刘子飞的手里,会凶多吉少,罗满看了石梦泉一眼,后者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于是道:“既然是通缉犯,岂有让刘将军带走的道理?应该交总督衙门才对——顾大人,此人至关重要,请你设法将他带回总督衙门。若是他被刘将军灭口,那内亲王失踪一个月的内情,就没人可以解释得清了。”
“不错。”顾长风道,“事不宜迟,我立刻就去找刘将军要人!”说着,带领衙役们匆匆而去。
罗满也跟着告辞去布署保卫惠民药局。只剩下石梦泉呆呆守在玉旈云的床边。端木槿推了推他:“石将军,你不打算走么?”
石梦泉摇头:“罗总兵去布署防卫,在卫兵们来之前,总要有人守着吧?”
“是要守着。”端木槿道,“不过,我要给她擦擦身子,换身衣服,难道你要留在屋里吗?再说,你这样风尘仆仆的,也该去盥洗一下,否则你身上万一有什么不洁之物,沾染到她的伤口,岂不麻烦?”
“啊——”石梦泉才也意识到自己从西京一路狂奔而来,简直比连续行军一个月还要污秽,“那……那方才姑娘帮王爷治伤的时候,我离王爷这么近,岂不是……”
“方才那是非常时期,哪儿有别的选择?”端木槿道,“再说,我已经用烧酒擦过她的身子,应该不妨事。现在有空闲,你还不赶紧梳洗梳洗换件衣服?我看你还得在她身边陪很久呢。”
“是……”石梦泉不知怎么,脸上微微发烧,逃也似的撞出门去,仔细盥洗了一番,又向一位大夫借了身衣服穿上。再回到房内时,端木槿不仅给玉旈云换了衣服,连床单被褥也都换了。温暖的灯光下,玉旈云熟睡着,虽然依旧憔悴,却显得安稳了许多。
“我还要去照顾别的病人。”端木槿道,“有什么事,尽管唤我。”
石梦泉点头,既是答应又是道谢,但还忍不住问道:“端木姑娘,王爷一定会康复的吧?”
“唉!”端木槿叹了口气,“这话我都不知说了多少遍——大夫不是神仙,岂有‘一定’?再说,人的病能不能好,也不是大夫的本领能决定的。一个碗摔坏了,可以拿去鞠,但无论那鞠碗的手艺有多好,碗都不会恢复最初的模样。何况,摔成两瓣,四瓣,八瓣也许都还能鞠起来,摔了个粉碎又怎么修呢?内亲王就好像是一只碗,而我就是那鞠碗匠。她看我鞠碗的手艺还凑合,就不断把自己摔得更烂些,考较我的本事。有时我想想,真当初花那么多精力医治她。她却如此不爱惜自己,我在她身上用的心思都是白费的,倒不如用来多救些想活的人。”
“端木姑娘——”石梦泉急了,“王爷她,只是……”
“我开玩笑的。”端木槿淡淡道,“她不管是受伤还是生病,只要送到我的面前,我没有不救的道理。但是,她这一次能不能康复——下一次能不能康复,我打不了包票。何况,你忍心看她一次次遭罪吗?要是为了她好,你该如何,我早就和你说过。”
为她好,就要挥师南下,铲平楚国,石梦泉怎会不了解玉旈云的梦想?
端木槿走出房去,掩上了门。石梦泉便在玉旈云身边坐下,定定看着她的脸庞——从前还会和她一起对着那《万里山河图》,被她的豪情万丈所感染,如今却连一点儿兴致也提不起来:他们再不是初出茅庐的孩子,再不是除了敌人什么都不必考虑的年轻军官。这两三年来,他们陷入阴谋,遭遇危险,甚至几次险些生离死别——无论是因为病痛还是因为分歧。最近,他又失去了至爱的母亲。几个月来,他感到心力交瘁。此刻,又一次面对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玉旈云。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保住身旁这个人的性命,或者,只是保住与她静静相对的这一刻时光。其他的,全都不再重要。
然而,他知道,连时光也是保不住的。一刻一刻,从身边溜走。此外,他的精力也因长途奔波消耗殆尽。到了天色微微发白的时候,就靠在玉旈云身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竹床上,立刻一个打挺坐了起来,见旁边的床榻上玉旈云睡得正熟,才舒了口气。
“石将军醒了?”一个妇人的声音。看过去,全然陌生,但是面容和蔼,使他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的母亲来了。“醒了就去吃些东西吧。”那妇人道,“内亲王一时片刻不会醒过来。端木姑娘方才来看过她,说情况稳定,没什么危险。”
“啊,是么……”石梦泉稍稍动作,就感到全身好像散了架一般——这必然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后果。之前悬着一颗心,身体也不敢和他抱怨。这时稍稍松懈,所有肌肉筋骨就全部造反起来。他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起身。
“听说将军不眠不休从西京赶来,可不是累坏了么?”妇人道,“你就放心去用饭、休息,内亲王有妾身照顾。外头罗总兵已派了许多人护卫着,不会出事的。”
石梦泉其实只有三分不放心,更有七分舍不得,不想让玉旈云有片刻立刻自己的视线。不过,他的肚子早已唱开了空城计,脚下轻飘飘的,自知不能勉强下去,只得谢过那妇人,出了门来。
这时的惠民药局一片忙碌的景象。药童们在翻晒药草,从其他各地来向端木槿学医的大夫们或是在读书,或是在讨论,还有的忙着演练针法,辨别草药,又有些本地惠民药局里的郎中,奔走于前厅和后院,给百姓诊治、抓药。罗满派来的士兵,可能是最清闲的一群了,有六个人一字排开守在玉旈云的房门前,又有八个人分别看守着两边的院墙,屋顶上还有两个人严阵以待。穿过厅堂望去,似乎厅里和大门前也都有人守卫。这一班守卫的士兵,只怕就有五十人。
虽然遇到武林高手他们不见得抵挡得住,石梦泉想,但是见到可疑的情形,他们至少可以及时呼救求援。他和众士兵们点头招呼,又向药童询问厨房的所在。自有个小童自告奋勇带他去——其实走了没多远,他就意识到根本不需要人带路,因为白粥的香味已经飘了过来。
厨房里一个圆脸的中年妇人笑着和他问好:“石将军来了。我们夫人早就让准备饭菜了。我怕将军不知几时醒过来,做早了就凉了。将军不介意,先喝碗粥,奴婢这就炒菜。”
“不必那么麻烦。”石梦泉接过粥碗来,又问:“你们夫人?”
“将军方才没见到我家夫人吗?”圆脸妇人道,“妇人说去照料内亲王。”
适才那妇人竟是个“夫人”?还以为只是惠民药局里的婆子。“是哪家夫人?”石梦泉问。
“我家老爷就是东海三省总督顾大人。”那圆脸妇人回答,“夫人没跟石将军说?”
顾长风派自己的夫人来伺候玉旈云?石梦泉惊得差点儿连碗也打了:“不,她……没跟我说。如此麻烦顾夫人,怎么过意得去?”
圆脸妇人咯咯笑起来:“原来石将军不知道,难怪这样说了——其实我家夫人之前一直在老家住着,照顾太夫人。太夫人过世的时候,叫她进京和老爷团聚。不过老爷说,京里花销太大,不如还在乡下住着,打理那几亩田。于是夫人就没上京。一直到老爷前来东海三省上任,夫人才从乡下过来。她已经忙碌惯了,闲不下来。到了江阳,没地种,没猪养,闷得慌。正好端木姑娘开了惠民药局,夫人就上这儿来帮手,都已经好几个月了呢。”
原来如此!石梦泉不禁对顾长风夫妇愈加敬佩。又问那圆脸妇人如何称呼。妇人说自己名叫“桂嫂”,以前是顾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了顾长风的书童,但已经守寡十多年了。看来她是个乐天健谈的人,一边起油锅炒菜,一边和石梦泉寒暄。只是石梦泉一向寡言,又极度疲惫,只顾闷头喝粥。直喝了三大碗下去,才感觉恢复了些气力。这时,便听到外面有人嚷嚷:“你们干什么?我要见我的未婚妻,你们胆敢拦着我?”正是翼王的声音。
他来干什么?必然没有安好心!石梦泉“腾”地跳了起来,冲出厨房去。到了后院中,见翼王正怒冲冲和卫兵们对峙——他依然是那副熟悉的纨绔子弟嘴脸,衣衫华丽得令人嗔目结舌——墨绿色的丝绸袍子上用金线和红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芙蓉花,把他整个人装饰得活像一只孔雀。只是,想起此人的真面目,石梦泉便觉得这墨绿色的袍子仿佛一颗剧毒的果实,看来香甜美好,实则包藏祸心。
“啊,你来得正好——”翼王瞥见石梦泉,就大步走了上来,“本王听说内亲王回到江阳,立刻就赶来相见,谁知这群没眼力的混帐,不让本王进去——他们是你的部下么?快叫他们给本王让路!”
他口中浓烈的酒味,石梦泉不禁皱了皱眉头:“王爷,你醉了。”
“我……我……是有点儿醉了。”翼王打了个酒嗝儿,“昨晚和人……赏花……那个喝酒去了……喝多了点儿……如果不是这样,我昨晚就赶来了……听说内亲王受了很重的伤,你快让我见见她。我都快心疼死了,啊哟……真的很疼啊!”他揉着胸口。
石梦泉不为所动:“内亲王还没醒,王爷见到她,又能如何?再说王爷这样……依下官之见,王爷不如还是回去休息,等内亲王醒过来,下官自会派人去通知王爷。”
“嗯?”翼王瞪着他,鼻孔里酒气乱喷,“你——你算是个什么的东西?内亲王是我的未婚妻,她是睡着还是醒着,我见了她如何不如何,关你屁事?石梦泉,我忍你很久了——过去内亲王没和我定亲,你像条哈巴狗儿似的成日跟着她,这也就算了。如今她即将成为本王的王妃,你还成天腻在她身边,这成何体统?你快给本王让开!本王非要见到内亲王不可!”
交总督衙门才对——顾大人,此人至关重要,请你设法将他带回总督衙门。若是他被刘将军灭口,那内亲王失踪一个月的内情,就没人可以解释得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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