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第2/4段
“昨天夜里的事,乃是一场误会。”刘子飞道,“我已经向海龙帮的乌帮主问清楚了,原来内亲王去海龙帮办事。不想被楚国奸细知道了,他们自己没本事绑架内亲王,就命蓬莱人前去围攻!着实可恶!幸亏海龙帮智勇双全拼死抵抗,这才保得内亲王平安——唉,可惜内亲王伤势沉重,不能向你我详述原委,令我误会乌帮主是楚国奸细,还使他遭了牢狱之灾,真是过意不去!不过石将军放心,如今真相水落石出,我已命人通知顾大人撤销对海龙帮的通缉,乌帮主应该很快就能放出来。楚国南蛮是这次事件的罪魁——他们欺人太甚!一时绑架,一时暗杀,把个江阳搅得乱七八糟,又指使蓬莱人重伤内亲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这是自取灭亡!十天之内,南下的准备就能全部完成,我率领大军杀过大青河,为内亲王出一口气——啊,差点儿忘了,我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担心内亲王的安危,才派石将军马不停蹄地赶来江阳。不过石将军昨夜陪伴内亲王,想是累了,还不及秉奏皇上。所以我今天一早已经命人将内亲王的遭遇五百里加急秉奏皇上。如此,他和皇后娘娘也可以放下心来。”
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石梦泉先是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就是郭罡说的“喝酒的时候到了”!这狡猾的男人为江阳的闹剧续写了戏文,一早就已经让刘子飞照着他的安排将戏继续演下去。他来到惠民药局,说的那一番话,无非是探一探石梦泉的口风——甚至连知会一声都算不上!如果石梦泉当时赞同他的提议,那就喝了敬酒,然而石梦泉却拒绝了,所以现在要喝罚酒——刘子飞已经秉奏了庆澜帝!东海三省的大小官员,很快也就全都知道了吧?这一招先斩后奏何其狠毒?
石梦泉不由气得微微发抖。他忽然想起靖杨的水灾——玉旈云当时该是多么的愤怒与不甘?石梦泉到此时,才能体会到。又深深后悔当初没有理解玉旈云的难处,而是一味地责怪她不择手段,其实她也是被郭罡所逼,不得不为郭罡所犯下的一切罪孽背负骂名!
如今,老狐狸又故技重施,逼人就范!
那么,果然只能就范吗?他握紧了缰绳:怎能让这卑鄙的小人一而再再二三地得逞?可是他现在能做什么?虽然他有能力突围而出,可以立刻通知罗满和顾长风,兴许还可以拦下送给庆澜帝的奏折……就算拦不下,他还可以跟着送一封信去说明情况,庆澜帝应该会相信他!但是,他走了,玉旈云怎么办?刘子飞带了这么多士兵前来,应该不是为了专门在路上等着他吧?
“将军这么劳师动众——”他用马鞭指了指众位士兵,“难道就是为了来和在下澄清误会?”
“哈,当然不是!”刘子飞笑道,“我怕楚国奸细狡诈,潜入惠民药局加害内亲王,所以特地调派了一队人马前来保护——本来我也想过准备车轿迎接内亲王回行辕。不过,我的谋士说,内亲王行辕乃是旧时郑国六公主和驸马的府邸,那里以独具匠心的园林而著称,虽然清雅舒适,但布局犹如迷宫,且长久无人居住,早已疏于打理。内亲王在那里暂住倒也罢了,如今去养病,就须得有仆婢照顾,一时之间上哪里去找如此一大班可靠又得力的下人呢?再者,行军打仗的人都知道,一个地方的地形太过复杂,保卫就极为不便。要把惠民药局看牢了,这一百五十个人就已足够。但是那行辕嘛,就是派五百个人去,也难保周全。所以,我决定还是派人在惠民药局保护内亲王。不过石将军大可以放心,我已让人去物色最好的丫鬟仆妇,稍后就送来伺候内亲王。总之,石将军什么都不要用担心,内亲王只要安心休养,一定会恢复健康——找楚国人报仇雪恨,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边说,边拍胸脯,分明是想做出诚恳的模样,却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了得意之色。
石梦泉真是既惊又怒:这意思是要把玉旈云软禁在惠民药局?然后呢?打着为她复仇的旗号出兵楚国,独吞了这份功劳?若是她有半句反对,就索性将她杀了,假说是楚人所为?歹毒如郭罡,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石梦泉焦急。他必须阻止这一切!可是,凭他一个人,怎能挡住刘子飞这一百多人的队伍?啊,是了!他心中忽然一闪:可以在这里出其不意将刘子飞挟持,以其性命相逼,迫使他放弃这个阴谋!左右这里都是刘子飞的手下,没有什么不明就里的江阳官员,所以也不会落下“自相残杀”的话柄!
主意既定,就松开了缰绳,双脚踩住马镫,准备一跃而起。
然而这个时候,马上的郭罡却拼命挣扎起来,双腿乱蹬不止。石梦泉的马因而受了惊,悲嘶一声,抬前蹄立了起来,登时将郭罡和石梦泉摔下马。好在石梦泉长于弓马,只不过翻了一个筋斗就稳稳立住。郭罡却摔了个嘴啃泥,狼狈万分地哼哼道:“刘将军!快救救小人!”那些随刘子飞而来的兵士们立刻拥上前来将他围住,同时也在刘子飞和石梦泉之间形成了一道屏障,让石梦泉失去了进攻的最佳时机。
“咦,这不是郭先生吗?”刘子飞的部下中显然有些不明就里的,感到万分奇怪,“你怎么……被石将军绑起来了?你莫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他?”
“唉,我可冤枉啊!”郭罡的声音充满了委屈,“我这两天不是感染了风寒吗?刘将军体恤我,让我去惠民药局找大夫瞧瞧。今天一早,我就到惠民药局去排队求医啦。刚巧看到石将军,我就想和他打个招呼。谁知石将军一见到我,就说我是楚国奸细,硬要抓我去见官——这不,要不是遇到刘将军和诸位,我已经被他拉倒总兵府去了!”
“呸!”军官中有人和他熟识,取笑道,“就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也难怪人家会当你是楚国奸细——再说,惠民药局现在是什么地方?谨慎一些是应该的。你莫非还埋怨石将军?要怨也怨你爹娘生了你这样一副尊荣!”
“爹娘给的容貌,我怨也没用呀!”郭罡哭丧着脸道,“再说,就是因为我样子丑怪,才没可能是奸细——诸位想想,这么丑怪的一张脸,任何人一看就记住了,如此显眼,怎么能做奸细呢?”
军官和兵士们听他这般自嘲,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刘子飞则面色阴沉,斥道:“哼,我早就叫你不要乱和人套近乎。你偏偏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屁股。如今你自讨没趣,搞成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样子,连我这个做主公的,都没面子。”
“将军息怒。”郭罡哼哼唧唧地。兵士们帮他解开了身上的绳索,他就推开众人。仿佛是摔得七荤八素分不清方向了,并未走向刘子飞,反而是走到了石梦泉的身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石将军少安毋躁,惠民药局那边早已有了救兵,内亲王不会有危险。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接着,才一拍脑袋,好像恍然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似的,又转身走到刘子飞的马前,道:“小人自己办事不力,将军千万不要为小人坏了大事——难得在路上遇到石将军,应该趁此机会好好解开误会才是。”边说,边连连向刘子飞递眼色。
“哼!”刘子飞显得万分不情愿。但还是跳下了马来,摆手示意部下们退后些,整肃队伍原地等待。自己走到石梦泉身边:“怎样,我想郭先生已经跟你把事情都说了吧?瞧你那样子就不愿意,是不是?你以为我想和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联手么?要不是翼王这反复小人在背后摆我一道,我才不……唉,算了,石梦泉,我是看在大家份属同僚的份上才来和你做这笔交易——翼王不是个好东西,我猜你也知道,他做的那是掉脑袋的勾当,而且总是把别人推在前面,成功了,他分一杯羹,失败了,别人担待着,他屁事没有。江阳的这个麻烦就是他搞出来的,如今却搞得我一身腥,内亲王也左右为难。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我和内亲王联手,才能解开这个困局。你看如何?”
石梦泉不答话,因为他正在心中玩味着郭罡方才的那一席话:他说救兵已经到了惠民药局是什么意思?江阳城中能够救我们的,只有罗满和顾长风了。刘子飞做这事,应该要瞒着他二位才是。不过,他调兵入城这么大阵仗,不可能不走漏一点儿风声。罗满应该会发觉并赶来吧?但郭罡说得如此自信,又不像是会倚赖“走漏风声”这么飘忽不定的事。莫非他跑去告密?可他为何一方面让刘子飞带兵威逼玉旈云,一方面又跑去告密呢?实在想不透!
刘子飞看他不理不睬,即火冒三丈起来,瞪着郭罡:“你看——我就跟你说行不通!我低声下气和他商量,他睬都不睬我!如今我大军驻扎城外,连楚国都可以拿下,难道还控制不了一座江阳城?反正上京的信差已经到了百里之外,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非要说玉旈云是被楚国人绑架的,她人在我的掌控之中,还能反对吗?待我拿下楚国,谁也不会来计较今天的事!”
“将军别发火呀!”郭罡道,“小人昨天晚上不是都跟你说了?将军的兵马虽多,但东海三省不是将军的地盘。这里虽然是大樾国的领土,但百姓眼中只有罗满和顾长风。咱们要在东海三省办事——眼下是驻扎,日后还要补给,那就非得争取到这两个人不可!而这两个人是将军收服不了的。甚至,就算内亲王亲自出马,也只能指挥罗满,却控制不了顾长风。唯一能让这两个人都配合咱们行动的,就是石将军。所以,咱们非得劳动石将军不可。”
“哼!”刘子飞恼怒,却也不得不承认郭罡说的有理。
郭罡又接着道:“再者,内亲王是不肯轻易受制于人的。将军若不能使她甘心情愿地与你合作,此刻纵然用武力控制她一时,日后她能不伺机报复吗?南征楚国的事,本来也无所谓理由——春秋无义战,自古以来,杀伐就是为了扩张领土,攫取财富,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编出来的。而且,通常也都不是编出来给当时的人听,而是编出来写进史书流传后世。不过如今的情形有些不同,将军除了想青史留名之外,还要想着向皇上交代——容老朽泼将军一盆冷水,南征楚国,成败还是未知之数。如果大获全胜,论功行赏,没人会追究‘楚奸闹江阳’‘楚奸绑架内亲王’等等,是真是假。但若不幸出师挡住刘子飞这一百多人的队伍?啊,是了!他心中忽然一闪:可以在这里出其不意将刘子飞挟持,以其性命相逼,迫使他放弃这个阴谋!左右这里都是刘子飞的手下,没有什么不明就里的江阳官员,所以也不会落下“自相残杀”的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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