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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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亦风的耳边传来马匹的悲嘶之声,他惊醒过来——那动荡自然不是来自梦里水波中的小舟,而是拉车的马惊了,正原地跳跃不止。他一个不留神,便“咕咚”一下从驾座上摔了下去,眼冒金星。

  “混帐!竟然挡我的路!”对面有人骂。程亦风隐约看到前面有一匹黑马,也是惊怒地踢跳不止,马上的骑手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控制住,接着就用鞭子指着程亦风的车夫骂道:“你是活腻味了吗?还不给我闪开?”边说,边狠狠一甩鞭子抽了过来。车夫惨叫一声,跌下驾座,摔在程亦风的身边,捂着脸直打滚。程亦风借着灯笼的微光看,只见他满脸鲜血,似乎伤到了眼睛。

  “哼!”对面的骑手收起鞭子,“给你们点教训,好叫你们知道什么是尊卑贵贱!”

  什么人这么嚣张跋扈?程亦风有点儿恼火。见那人打马欲走,就一个箭步堵了上去:“这条是官道,不论尊卑贵贱都可以走。你竟然出手伤人,眼里可还有王法么?”

  “王法?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和本……”那人又举鞭子,可忽然怔住了,“程亦风,是你?”边说边跳下马来。

  程亦风呆了呆。那人已走进灯笼的光晕里——竟是霏雪郡主白羽音。

  “可真巧了!”白羽音立刻喜笑颜开,“我正要去冷千山的大营里找你,在这里碰上,那是再好不过了。”

  “郡主你怎么……”程亦风既惊讶又感到万分的麻烦——这心狠手辣的小瘟神如何跑来揽江?

  “我自然是来……”白羽音的话才开了个头,却见车帘揭起,端木槿从里面探出身子,看到满面血污的车夫,立刻下车去扶起他来,道:“不要惊慌,让我看看——”

  白羽音便皱起眉头,看看女大夫,又看看程亦风,片刻,“哧”地冷笑道:“好你个程亦风,符雅在京城里眼睛都要哭瞎了,你却在这里风流快活!我可真是看错你了。”

  “郡主万不可误会。”程亦风原不屑与这小妖女一般见识,但是事关端木槿的名节,他不能不出面澄清,“这位端木小姐乃是江湖名医,我有事求助于她,所以才将她从军营里请回揽江县城去。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是么?”白羽音上下打量着端木槿,“好吧,我姑且信你——瞧她也没有什么狐媚的本领。走,回揽江城里去。”说着,已经又跳上自己的马去。

  程亦风只是感到头脑发胀,从菱花胡同开始,这个小妖女已经给他惹了多少麻烦?如今在这节骨眼儿上,又粘上了他!可对方是金枝玉叶,他能如何?唯有抱歉地向端木槿笑笑。

  端木槿倒不在意,把受伤的车夫扶上车去,一句也不言语。程亦风便只能叹了口气,亲子驾车与白羽音并排前行。

  “郡主不在京城,却来到此边疆之地,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不想再呆在京城了呗!”白羽音道,“你走了之后,京里发生了很多事……嗯……太子就要大婚了。”

  “凤凰儿……她还好吧?”程亦风问。

  “好。”白羽音道,“反正就是那张脸见不得人,成天都戴着面纱……不过反正她已经封了才人,也不必担心毁了容就不能留在太子身边。”

  “封了才人?”程亦风愣了愣,“太子大婚,不是应该封太子妃吗?怎么先把她封了才人?”

  “这有什么奇怪?”白羽音转头瞥他一眼,“要和太子大婚的那个人又不是她!”

  “不是她?那是谁?”程亦风才问出口,又陡然猜到了答案,“是……郡主?”

  “不是我。”白羽音轻轻甩着马鞭,“皇上不是早就说了吗?不要我嫁给太子。这昏君修道归修道,炼丹归炼丹,这件事倒一直坚持得很。所以我外公虽然势力大,也没有办法,只好令谋出路——这次要嫁给太子的是我的表妹蓝宝儿——她娘是我外公侧妃所生,封号淳宜郡主,他爹是缅桂总督蓝继珍——就是从前缅桂二州还未归顺朝廷时候的桂王府世子。归顺之后,他们家就世袭缅桂总督了。”

  程亦风当然知道雄霸西南的“桂王府”,即便是几十年前就已归顺了朝廷,但是当地百姓仍然习惯性地当他们是一方帝王。康亲王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英年早逝,孙子年幼,不能成就大事,不过他的女婿们全都是封疆大吏,令到康王府地位难以撼动。

  “蓝宝儿今年才十二岁而已。”白羽音不屑地说下去,“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总不会德行有亏了吧?皇上和皇后就没话说了。而且,据说因为蓝家人祖上和西瑶人联姻,所以模样都有点儿似西瑶人。蓝宝儿那张画像送过来,我瞧了瞧,和凤凰儿还有几分相似呢!所以连太子也没话说了。”

  是这样吗?程亦风不信竣熙会为外貌所迷惑。他估计是康王府不断施压,让大臣们轮番进谏,诉说这位蓝宝儿的好处,竣熙虽然百般抗拒,但最后元酆帝知道,此刻和康王府撕破脸没有什么好处,而且江山稳固总比儿女情长重要,最后强迫竣熙接受了这门亲事。唉!可怜了竣熙和凤凰儿这对少男少女。

  “大婚定在何时?”程亦风问。

  “六月十六。”白羽音回答。

  岂不是就在眼前?程亦风愣了愣:“郡主不在京城看热闹,却跑来揽江这偏远之地?”

  “六月十六不是太子大婚。”白羽音淡淡的,摸了摸坐骑的鬃毛,“是我成亲。”

  “郡主成亲?”程亦风愕然,“那你怎么还来到揽江……”

  白羽音瞥了他一眼:“瞧你被吓得!我既然能跑出来,就是我不想嫁人。大人难道不记得了吗?那天夜里,你打了我一个耳光,当时我就是和家里的侍卫私奔。”

  不意她忽然说起这事来,程亦风不由愣了愣。

  偏此时,白羽音又扭过头来嘻嘻一笑:“我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勉强得了我。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当然也一定要得到。”

  她的任性妄为,程亦风领教过多次,无需评论,只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郡主若是不愿出嫁,大可以王爷禀明。这样离开京城来到边疆,岂是长久之计?”

  “他们要是听我的,日头早就从西边出来了。”白羽音厌恶地,“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腿脚可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里去哪里。要我嫁给那个狗屁不通的彭茂陵,门都没有!”

  原来她的未婚夫是彭茂陵!程亦风想,倒也算是个青年才俊,颇有白少群之风啊!看来是康王府打算扶植的对象。

  正想要说几句应景的恭贺之语,白羽音又恨恨地开口:“哼!在他们眼里我就跟个古董花瓶差不多。只要能为康王府锦上添花,他们以前可以让我去嫁给太子,现在又叫我嫁给那个面目可憎的彭茂陵,也许明天又要我嫁给西瑶那个皇子,说不定后天要我嫁给樾国太子——听说他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哼,这世上没一个人是真心为了我好的!”

  程亦风的贺词都卡在了喉咙里:这个任性郡主虽然可恶,但也是可怜之人。

  他叹了口气:“可是郡主就这样离开京城,日后有何打算?难道一辈子都不回康王府吗?且不说你身边的仆婢侍卫一定因此遭殃,就说你的父母,他们便有千般不是,难道你这一辈子都不再见他们了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白羽音冷冷道,“我要是在乎旁人,我这辈子就一定要被他们左右了。他们爱哭也好,爱闹也好,爱把仆婢侍卫都杀光了也好,随他们的便。我只管我自己,我就要我喜欢的东西。”

  程亦风摇摇头:唉!和这姑娘说不清道理。“那郡主打算往哪里去呢?”

  “不往哪里去呀!”白羽音笑道,“我就要待在你这里……我是说,我暂时也没又别的打算,就想先在你这里玩上一段时间。听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这个县太爷不至于养不起我吧?”

  “啊?”程亦风惊得差点儿没从驾座上摔下去,更见她笑靥如花,猛地心中一震,想起当时在凉城,公孙天成曾暗示小郡主钟情于他,又提议利用这一份心意扳倒康王府,但程亦风只是觉得既荒唐,又卑鄙——他心中只有符雅一人,决不会接受第二个女子,更不会利用旁人的恋慕之情。何况,他才不相信这个骄纵蛮横的金枝玉叶会看上一个平庸迂腐的穷酸书呆子。不过,此刻白羽音逃婚来到揽江,又带着如此暧昧的笑容……他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低头假装赶车,不看小郡主的脸,极尽冷淡地说道:“这可如何使得?郡主金枝玉叶,揽江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合适郡主居住?再说,现在楚樾之间大战一触即发,此地危险得紧。实在不敢接待郡主。”

  “是吗?”白羽音扭头瞪着他,噘嘴道,“因为来的是本郡主,所以你才诸多借口吧?如果今天来的是符雅,你会这样说吗?”

  这怎么可以相比较?程亦风不想和她继续胡搅蛮缠下去。

  “喂!”白羽音见他沉默,就唤道,“你不想知道符雅的近况吗?”

  “她怎样?”程亦风问,“郡主方才说……说她终日以泪洗面,是真的吗?”

  白羽音“扑哧”一笑:“程亦风啊程亦风,只要以说到符雅,你就变成个大笨蛋!我总共也没见过符雅几面,我怎知道她每天是哭是笑?刚才只不过是见到你和那个女大夫在一起,所以随口说来骂你的。这你也信!”

  “我和端木姑娘……”

  “我知道,你们清清白白。”白羽音笑,“看你这么着急,我就告诉你一点儿符雅的消息——不过,你得收留我,否则我就不说了!”

  我不收留,你就会走吗?程亦风暗暗叫苦:“只要郡主不觉得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白羽音喜笑颜开,“呶,其实符雅过得挺好。我见过她几次,都是因为外公逼我去拜见皇后。每次符雅都陪在皇后身边。我看她打扮得光鲜亮丽,一定是皇后赏赐了不少衣服首饰。她们算是冰释前嫌了吧?你大可以放心。”

  光鲜亮丽?程亦风印象里符雅一向衣着朴素。他因而不知道白羽音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想要从这小郡主的口中问出真话来简直逼从樾国细作口中套问军情更加困难。他唯有放弃了,继续默默赶车。又听白羽音滔滔不绝诉说自己从就已归顺了朝廷,但是当地百姓仍然习惯性地当他们是一方帝王。康亲王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英年早逝,孙子年幼,不能成就大事,不过他的女婿们全都是封疆大吏,令到康王府地位难以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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