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4段
“已经开了,将军。”赵酋回答,“咱们的人已经进来了,这城已是咱们的了!”
“哦——”石梦泉一笑。
——是的,就在罗满被鹿群折腾得苦不堪言时,远平城已经落入了樾军之手。只是他们没有庆功,连欢呼都没有——
石梦泉只这么一笑,就“咕咚”倒了下去。
玉旒云十五岁的时候,还是庆王的庆澜帝得到一匹御赐的宝马,只是性子极烈,没人能驯得服。他说,那就养着看吧。可玉旒云说,不,我非收服这畜生不可。花了三天三夜,这马软硬不吃。玉旒云气了,拿起铁鞭朝马身上击去,马儿吃疼,骤然跳跃起来。玉旒云一个不留神,摔将下马——她的人没事,但还未起身,烈马又扬蹄直朝她踩下——她已经无处躲闪,是石梦泉扑到了她身上。
石梦泉碎了肩胛,断了三跟肋骨,在床上躺了半年。那时痛得整日整日昏昏沉沉,又痛得整夜整夜无法入睡。玉旒云是御医一准许下床就直奔来看他的。她说:“那畜生我已杀了,给你报仇。”石梦泉并说不出话,只凝视着玉硫云的脸——她没有落泪,一滴都没有。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哭呢?
会不会?
十五年相知相交的点滴往复闪回,最终还只汇成这一个问题: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也许我不值得吧,还是你早已没了眼泪?
或许更揪心,或许就此释然,即使在梦里也得不出个结论。
到醒来,床边只有医官和赵酋等一干将士。“将军连日操劳过度,已染风寒,又被毒烟侵害,以致肺气壅塞,血脉瘀滞,心阳不振。下官已落了方子,请将军静心调养……”
石梦泉哪有这个心情,撑起身子就要下床,可两臂虚脱无力,还没坐起来,又倒了下去。赵酋扑到跟前来扶住了,道:“将军当心。不用忧烦军务,远平城已全然在我军掌控之中。卑职也依将军的吩咐,令全军换上楚军服饰,不事声张,万一楚国有援军来到,也不晓得实情如何。”
石梦泉勉强点了点头:“报告给玉将军了么?”
“没有。”赵酋道,“军报已写好了,等将军过目用印。”
“拿来我看。”
赵酋把信举到石梦泉的眼前。他大略地扫了扫,看到自己病情那一段,即道:“不要说我的事,删了这段。”
“但是将军——”赵酋本来想争辩,但一想到与石梦泉理论,就是耗费石梦泉的精力——病人如何经得起折腾。他便转口应道:“是。”
石梦泉又接着往下看,有请示“罗满后援军如何部署”的。他就道:“这事不要麻烦玉将军。她人在锁月,怎么可能晓得这边形势?你给我另外修书一封,飞鸽传与罗副将,让他下山来,埋伏到西行的道路上。如楚军来援,必经此路。”
赵酋又应“是”。
再接下去,石梦泉见提到“锁月总兵岑远及时援手”,吃了一惊:“他不是回石坪城解围去了么?怎么在这里?”
赵酋道:“岑总兵没回去。他带着人马夜渡大青河。昨天夜里咱们在城南和城西同楚军周旋时,他从城北进攻,楚军阵脚大乱。咱们就彻底将他们歼灭了。”
石梦泉的面色由苍白变得铁青。赵酋知道出了岔子,但并不晓得错在何处。
“岑远在哪里?”石梦泉哑声问道,“立刻带他来见我!”
玉旒云这天接到两份战报。一份来自她在楚军中安插的细作,另一份来自石梦泉。
那细作潜伏在楚地已经大半年了,玉旒云最近一次交代的任务是叫他一定挑起程亦风和向垂杨、冷千山等将军的内讧,让楚军未出师先乱阵脚,谁知中间杀出个公孙天成来,坏了好事,玉琉云恨得牙痒痒。如今这细作又报,程亦风大军北上,先遣军团已到大青河边,军令渡河,过石坪,直取许县。玉旒云读罢,不禁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案上:“想的倒美!”
她再读石梦泉的战报,先是喜极——远平拿下,那她和程亦风就半斤八两。可当读到岑远擅作主张,不救石坪反攻远平时,气得火冒三丈,将整个沙盘踢翻在地:“这鼠目寸光的畜生!”
外面的卫兵闻声而入:“将军?”
玉旒云不理他,只大步走了出去,“噔噔噔”直上锁月城楼,让刺骨的寒风冷却自己盛怒的头脑。
这时大青河上笼着一层乳白色的薄雾,白鹿峰、金鼎峰仿佛插入了云霄,不可见顶,远平城则在雾里若隐若现,像海市蜃楼一般。
会不会,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也就变成海市蜃楼,最终化为泡影?这计划了十五年的大事啊,怎么越近成功,就越多挫折?
楚国的土地,良田千顷,鱼米之乡,还有那错落的屋宇,绵延的宫殿,以及……仇人……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偏偏叫岑远这混帐……
我若不将他碎尸万断,难削心头之恨!
一拳捶在城垛上,手掌生疼,但却把理智也拉了回来。
只不过是一着棋失利罢了,玉旒云想,悔之无用,倒不如想想补救的法子。
自己和程亦风谁更狠心些,谁更有耐性些,谁更敢冒险些,不言而喻。这时若将远平易主的消息传到楚军中,不怕程亦风不拍马来救。但那样,石梦泉只有一万人马,加上罗满的后援和岑远的五千也只才两万五千人,怎么能抵挡楚国大军?虽说从大青河撤退回锁月城是轻而易举的事,可若然如此,千辛万苦才得手的远平城岂不又拱手归还?连月来的计划,岂不统统白费?
决不能如此!
她拍着冰凉的城砖:为今之计,只有先领兵将石坪城夺回来,断了程亦风的妄想,再调转回头,潜入远平,攻打楚国后方……
不错!她想到这里,精神稍稍一振:打仗的虚虚实实,虽然讲求知己知彼,讲求根据对方的战略作出合理的反应,但一味地应付敌人,揣测敌人的心思,就会落得像程亦风一样,为了自保而疲于奔命。她惊雷大将军打仗不应该是这样的打法,不应该消极被动让人牵着鼻子走,应该时时刻刻由她出其不意,异军突起,杀敌人的措手不及!
石梦泉为她拿下的远平城,她要好好利用!
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梦泉,你说是不是?朝身边望望,虽然这个生死相随的伙伴不在肩侧,但感觉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
你就帮我好好守着远平城!她的笑意更深了,反身下城去。
正有个小兵在先面侯着她。
“将军,出大事了。”
还能有什么大事?玉旒云定了决心,就有与天斗的豪气,再出什么事,也惊不倒她。
小兵神色古怪,结结巴巴:“是……是……”
话还没说出口,后面一声不耐烦地娇喝:“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石梦泉上哪里去了?”竟是愉郡主这磨人的灾星!
玉旒云皱起眉头,怒视着小兵:“关防重地,怎容闲杂人等出入?”
小兵不待答,愉郡主先开了口:“玉旒云,你别胡乱骂人。本郡主是奉了太后的懿旨来送东西给石梦泉的,不是闲杂人等。不信你看——”她还真的拿出一封懿旨来了,显然是上回“奉口谕”吃了亏,这次特地带文字为凭。
玉旒云根本懒得理她,自然也不看那懿旨。愉郡主就把头一扬,脚一跺,招呼身后一如往常跟着的娇荇道:“你念给她听。”
“够了!”玉旒云喝止。“你——”她令那小兵,“立刻带几个身手好的,护送郡主回京。”
“遵——”
小兵才说了一个字,又被愉郡主打断:“玉旒云,你敢抗旨?”
玉旒云冷冷地眯起眼睛,一撩披风,露出了下面的黄马褂——这虽然算不上是代御驾南征,但也显示了她在此的地位,一切有关军务,她不用和任何人讨论。
愉郡主已经领教过几次玉旒云的“专横”了,虽然有心发作,但一想,远道来此,真被玉旒就这么赶了回去,实在不值,倒不如忍一时之气,先留下来站稳脚跟再说!
她于是换了口吻,小心翼翼道:“其实……我也没打算呆多久。这是石梦泉的娘给他做的新棉衣,我见了他,交给他就走。”
哦?玉旒云瞥了一眼,果然,娇荇手里抱了个大包袱。
“那就请郡主就放在这里吧。”她冷冷道,“梦泉带兵出去了,一时半刻不会回来。见到了他,我自然替郡主交给他。”
“带兵出去?到哪里?是不是很危险哪?”愉郡主急急问。
&em她再读石梦泉的战报,先是喜极——远平拿下,那她和程亦风就半斤八两。可当读到岑远擅作主张,不救石坪反攻远平时,气得火冒三丈,将整个沙盘踢翻在地:“这鼠目寸光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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