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1/4段
最新网址:www.wx.l</p>大军未返,程亦风先回凉城——原因很简单,这是公孙天成的主意——要抢在司马非之先,亲自回朝报捷,这才有兵部尚书领军亲征凯旋而归的架势,并且显示了他对朝廷的恭敬与遵从。而程亦风自己的想法,相比坐在四面透风的军帐,或冷冰冰的将军府,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的书房,有那些泛黄的纸页陪着,一切俗务都可以抛到脑后。
他只带着小莫和公孙天成,轻车简从地赶回来,盘算着进宫面圣之前,先回家沐浴更衣,再品一壶好茶,静静地发一会儿呆,做一会儿白日梦……
可是,才一进外城的城门,他的如意算盘就被打烂了——家家张灯,户户结彩,百姓们夹道欢迎。程亦风惊得坐在车上半晌也动弹不得。
凉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沸腾过了。如果说半年前从落雁谷归来,是庆祝生还,这一次,大概真的可以算是庆祝胜利了。伤亡的人数只有一万挂零——除了在远平攻守战中丧命的之外,就主要就是余鹏人马。程亦风先还担心远驻远平游击将军手下会遭樾军毒手,后来司马非发现这些人被囚禁在石牢的深处——石梦泉饶过了他们的性命,但又在鹰眼崖实实重创余鹏的手下,他的“功德”和“罪过”可以相抵。
无论如何,以这样小的代价挫败了惊雷大将军玉旒云,人们应该被容许奢侈地“得意忘形”一下。
程亦风的车子几乎寸步难行,从外城到内城,半个时辰的路硬是走了两个时辰。
小莫道:“还不如走路快!”
公孙天成笑笑:“你倒去走来看看。”
小莫即吐了吐舌头——真要下去走,估计就被人潮淹没了。
看来先回家一趟已不可能,程亦风心里正悲叹,忽又见前面路上一骑飞驰而来,一个红衣宦官刹不住缰,马儿长嘶一声立起,他就摔了下来,滚在车前,道:“程大人,太子殿下有急事,请您快到宫中去。”
快?这时能快得起来么?程亦风有些埋怨地苦笑,但一望那宦官的后面,只见一队禁军驱散了人群,青帘儿小轿由四人抬着,好像是在水上滑过的轻舸一般,既快又稳,转瞬已到了跟前。
呵,可真是一刻也不叫我消停,他只得下车上轿,暗想,什么急事找了我能解决?太子,以及所有的人,都太高估我了,我倒不如把这次大青河之战的来龙去脉都说出来,让公孙先生来接我的班……
也不知是想得太入神竟打起了瞌睡,还是轿夫的脚程异乎寻常的快,思念间,已经进了宫。宦官领着他继续走——说是太子要传见,却并不向东宫去,径直到了御书房,看太子竣熙在门前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一见他,即迎了上来:“程大人,可回来了!”
才不过两个多月的工夫,这少年似乎又拔高了一截,原先不过只到程亦风的肩下,现在只比他矮半个头了。
程亦风急忙要行君臣大礼。竣熙拦住了,道:“大人不用多礼。父王要南下选秀,大人看如何是好?”
“啊?”连一句客套都没有,就直接把烫手的山芋砸在他脸上——这时候,南下选秀?程亦风愣愣地,脑筋无法运转。
御书房里响起了宦官尖细的声音:“宣,兵部尚书程亦风进谏!”
好,硬着头皮,圣人不是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么?程亦风走到了御书房里,对元酆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听到“平身”之后,才抬头瞻仰了一下天威——元酆帝的气色出奇的好,比起自己从落雁谷回来时所见,简直判若两人!
不禁就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气。
元酆帝呵呵而笑:“程爱卿也觉得朕年轻了二十岁么?人人都这样说呢……不过朕自己觉得是年轻了三十岁。”
三十年前的元酆帝是什么样子,程亦风可不知道。不过打他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开始,就没有见过这样精神的皇帝。他也不知道要怎样应对天子的玩笑,只好低着头,不作声。
元酆帝笑道:“程大人一介风流才子,怎么如此拘束?来,坐!”
旁边伺候上椅子来,程亦风谢恩,规规矩矩地只敢挨着边沿儿坐一点点,几乎就是蹲着马步的,这种场合实在是一种折磨。竣熙在他旁边坐了,递了一个眼色,满是信任。程亦风只有悄悄苦笑。
元酆帝朝身边的宦官打了个手势,那人就展开一卷圣旨来,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程亦风,忠心为国,用兵如神……击溃蛮夷匪兵,保我天朝尊严……是为满朝文武之表率……今加靖武殿大学士职,封太子太保,以示嘉许。钦此。”
哎?靖武殿大学士?这可真如臧天任所说,是“出将入相”了呀。可是,大青河之战是公孙先生一手筹划的,怎能将他人之功占为己有?程亦风站起身来,垂首道:“万岁……”
元酆帝摆摆手:“你不用谢恩,也不要推辞,都是你该得的。朕要谢你才是——多亏了你把樾人制住,保我天朝寸土不失,朕才好安心在宫中调养身体。程爱卿博学多才,可涉猎黄老之术么?”
程亦风一楞:“这……《黄帝书》和《老子》微臣曾看过,但是……”
“这可真是太好了!”元酆帝不等他说完,就欣喜地叫道,“程爱卿看这两部书说的可是至理么?朕初看时并不太明白,但读到‘清静无为’时,茅塞顿开,觉得这何止是养生之道,便是治国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程亦风虽然不爱作八股文章,又时常想要退隐田园,但对儒术还是相当推崇的,笃信治世之人,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道家那一套,挂在嘴上说说还行,要用到朝廷之中,至少他觉得,肯定要荼毒百姓,动摇社稷。不由皱起了眉头,悄悄看了竣熙一眼:皇上怎么了?
竣熙只是很苦恼又无奈地摇摇头。
元酆帝道:“听说程爱卿有一个门客很会算卦,改天带来给朕见见。不过今天朕有一个人,程爱卿你一定要见——胡道长,请出来!”
“遵旨。”
听到这一声阴森森的回答,程亦风已经起鸡皮疙瘩了,待看到一个面色白如石灰,三撇胡须如同墨画的中年道士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他不禁连打了几个冷战。
“这位就是朕的福将程大人。”元酆帝介绍道,“这位胡喆道长,朕封的三清天师,学问与法力都非比寻常。他测字算卦无一不准,炼出的仙丹能起死回生。朕一下年轻了三十岁,都是胡天师的功劳。”
原来……原来……原来!程亦风真想指着这个妖道的鼻子痛斥:古往今来,多少沉迷丹术的人丧了性命?多少听信妖言的帝王失了天下?现在国家内忧外患,正当励精图治,这妖道竟然……
他的拳头在袖子里捏紧了,指节咯咯作响。话已到了嘴边,可看到元酆帝对胡喆全然信赖的模样,心底一凉,松了劲:我如此直谏有用么?皇上已经被此人彻底迷惑了,根本不会听进耳啊!
胡喆看程亦风的眼神颇为傲慢轻蔑,把拂尘一挥,算是见了礼,便对元酆帝道:“皇上,到了吐呐打坐的时辰了,要是误了这点儿,您修炼先天罡气可要事倍功半呢!”
“哎呀,可不是!”元酆帝道,“竣熙,你送程大人出去。至于他的伯爵府要在哪里盖,也就交由你跟他商量吧,朕先走了。”说罢,径自起身和胡喆走到内室去了,把程亦风呆呆地晾在原地。
“程大人……”竣熙满面忧虑,看来他找程亦风有“急事”,还不仅仅的选秀这么简单,开头丢过来一个烫手的山芋,这时程亦风看到的是一个火红的炉膛,根本无从下手。望着那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面庞,他感到心痛:这个少年,唉……
本想要说两句安抚的,可蓦地,听见女子的哭声,高高低低,就在不远处。于是问:“出什么事了?”
竣熙一怔,双颊立刻涨得通红:“那……那……”
胡喆给元酆帝献的仙方,名曰“红铅”,取处女经血拌和药粉焙炼而成,形如辰砂,说是能长命百岁,更有助于房中采补,乃是仙丹中的上品。
竣熙少不更事,于这些虽只是懵懂,但也觉难以出口,憋了半天才讲了大概的意思,程亦风听了,愤怒痛心之余也尴尬得紧。
竣熙道:“父王为了炼红铅,叫太医给宫女们开催经下血的药,这两个月来,许多宫女都血崩而死。但是谁也不敢往外说,说了就要处以极刑。”
程亦风沉着脸,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耳边突然响起了鹿鸣山下孩童的歌谣:“一头鹿,一头鹿,你来追,我来逐,刀来斩,锅来煮,煮不熟,砍林木。”
林木被砍了,被丢进炉膛里去了,还浑然不觉——这国,怎能不亡?
他顶好明天就告老还乡,省得在此鞠躬尽瘁,最后是一场空。
可竣熙灼灼的眼神,满是信任,满是期待,他明哲保身的话没法说出口。
“微臣告退。”
&:古往今来,多少沉迷丹术的人丧了性命?多少听信妖言的帝王失了天下?现在国家内忧外患,正当励精图治,这妖道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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