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八章 哭灵(上)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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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大约至死都记得那个时候,胡玉娘的表情吧。
嘴张得老大老大的,大得已经不是能塞得下几个鸡蛋的事儿了,是下颌骨脱臼了没的大事儿了...
长亭好心好意帮玉娘合上了下巴,再多加了一句,“哦,那人你也认识的。”
然后长亭就不说话了,然后她就静静地看着玉娘几近癫狂地开始疯狂猜测,时而镇定分析,“我认为应该是谢询,你们是姑表兄妹,又是老人家想凑做一堆的姻缘,谢玉郎相貌很好,风度也很好,和陆哥哥有异曲同工之妙,完全能满足你的心理投射。”;时而狂癫疾走,“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难道是蒙拓!?还是石二哥!如果是石大哥,我死给你看哦阿娇!”;时而抱着长亭嘤嘤哀求,“阿娇说话就说完好不好呀...是谁...是谁...”
一个上午,几百个...完全不同的胡玉娘...
长亭哈哈哈哈笑之后,揪着玉娘的脸,凑到她耳朵旁边小声说了两个字,然后玉娘的尖叫声简直险些要将研光楼的屋顶掀翻了,这回轮到长亭拽着她一遍一遍地嘱咐,“...谁都不许说啊,连岳番也不许说,不对,特别是岳番!绝对不能告诉他!”
胡玉娘捂住嘴巴,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再绯红一张脸,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在藏着笑又像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隔了许久,才一拳头擂到长亭肩膀上,“你不早说啊!他恐怕都要走了啊!”
长亭被擂得向后退了两步,哑着嗓子干咳。
胡玉娘的力气...真是...
哪里像个姑娘家啊!
“你便就当听我说一说就好。莫太在意,否则到时候我和他再见面的时候怕都会不自在。他一路帮我们这么多,我反倒叫他不自在,你说,这样算下来岂不是我不仗义啊?”长亭揉揉肩膀,再将玉娘板正,一脸严肃。“说了又怎样。不说又怎样,你晓得的,我跟他是没结果的。且不说。他看不看得上我这一副士家子的脾性和心气,便是...”长亭声音软了些再软了些,“便是他晓得又如何?又如何呢?终究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没必要叫这些事情搅了他后半辈子的安宁。他要娶亲。我要嫁人,我若早说了。他之后...他之后的妻室...唉...”
长亭自诩勇敢,也努力杀伐果断,可是这种事...
并不是勇敢就能够解决的。
也不是步步为营就可以未雨绸缪的。
首先,她都不能确定蒙拓是否也倾心她。她又哪里来的勇气去走那九十九步?若是那个人连最后一步也不愿意走,她的...她的自尊...又该怎么办?
是的,她的自尊...
她的无所畏惧一直都构筑在她的尊严之上。而她的踟蹰与犹豫却在一路徘徊,她的勇气偶尔出现。却如同泡沫一般不知何时又会消失殆尽,她本不是这样的人啊,她并非反复无常又瞻前顾后的人啊,她不喜欢她偶尔出现的勇气与时不时提醒她放弃的尊严,她同样不喜欢自己的反复无常与没有担当。
却没有人告诉长亭,这不叫无担当,这是一个姑娘手足无措时正常的慌张。
玉娘听得发愣,明明胸腔里面一大串话要讲,最后却啥也讲不出来。
阿娇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阿娇的口才好极了,阿娇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所以这件事,或许阿娇这样做才是对的。
可玉娘直觉却想反驳。
玉娘揽了揽长亭,再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发,“再等等吧...”两个都是自个儿的友人,两个都是相交过命的好哥俩,两个都是好人,都值得过上好的人生...
病情积攒多日来势汹汹,长亭虽觉得好转许多,大夫一把脉却仍旧又开了将近半月的药汤,长亭难免有些苦哈哈的,真定摁着长亭不许起床,只说“好好养着,我预备着享清福了,阿娇也得预备着过好日子了。”
长亭看着真定大长公主神情一直极淡极淡的那张脸,笑了笑再捏了捏真定手掌心,轻轻颔首。
到夜里,陆长英才过来,百雀推的轮椅,长亭正卧在床榻上给长宁念诵《梁史别载》,听见“轱辘轱辘”的声音便赶忙合了书页掀开被子去迎,哪知还没趿拉上木屐便听得陆长英一声,“别动,便这样卧着。”长英手腕发愣,明明胸腔里面一大串话要讲,最后却啥也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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