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第3/4段
被捡起的红绸如流汪的鲜血,无比地刺目。男人的心已快冷成了冰窖,他深深调动了内息,才压下了宰人的念头,与百里思青一起弯下了身子。
“送入洞房——”
百里思青心乱腾腾的,也不知如何行完了礼,继而又被牵入了喜房。
新砌的凤来居,琉璃碧瓦,倾宇精伦,白玉地板上的海棠花样与宝仪宫一般无二,刚踏进门的那一瞬,蝶香和蝶衣不禁心生诧异。
慕子衿走得很慢,待百里思青的脚先跨入了喜房,他才勉强跟上。
很快,百里思青被人引至喜榻上坐下,听着一阵虚浮的脚步,而后便从盖头下看到了停在面前的一双脚。
方才在喜堂上,她差点被上官玥的出现搅得方寸大乱,如今她才深切地认识到,自己从今以后已经真真正正地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她坐在塌边,而她的驸马正立在她的身旁。他们离得这样地近,她依稀还能听到他虚弱的呼吸。
百里思青默不作声地端坐着,凤盖下触目可见大片大片的红,嫁衣、地毯、床榻…每一处都鲜艳似血。
这样的情景时常入梦,数不清的梦境里,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旁,一双安心的手,他的身上同样着着烈红如火的喜袍,用凝着轻盈烛火跳跃的光芒的手指,缓缓挑开她的盖头,然后她抬眸一笑,与他盈盈对视,星月如波。
可是现在,她清醒地知道她的梦早就彻彻底底地碎了,她与她的驸马之间,只能余下相敬如宾。
蝶香蝶衣被人遣了出去,她的盖头还没来得及被取下,有人已经领着靖安帝的旨意前来让慕世子出去谢客。
慕子衿自然不能让帝王久等,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先取下了百里思青的红纱。
略带寒凉的手指从面颊拂过,百里思青眨了眨眼睛,而后才慢慢抬头望向眼前的男人。
时辰还早,明亮的光线下,他的脸色褪却了苍白,许是这些日子调养得不错,病态的孱弱也减了几分,眼睛出奇地温柔,生出熠熠的光彩来。
见百里思青抬首望着自己,他抿唇一笑,将她头上的凤冠又取了下来。
沉重的束缚一经取下,百里思青顿觉轻松了许多。
她刚想挤出一丝笑容,却见他垂下了眸子,将她的凤冠和盖头收在手中,返身走向了梳妆台。待将那些东西放置好,他又折身朝放置着许多瓜果糕点的红桌走去。
他的身子略削瘦,宽大喜袍穿在身上竟没有松垮的感觉,反倒将身形衬得越发修长。他走到喜桌前,在满桌的糕点里挑了一盘紫芋糕又走回来,然后俯下身子递给她。
百里思青怔忪着没有接,他便自然而然地将盘子放到了她的身边,“累了那么久你也饿了,先吃一点垫着肚子。”
他微带着歉意道:“府里厨子的比不上御膳房的师傅,不知道做出来合不合你的口味。”
人在外面又催了一声,他这才慢慢走了出去,百里思青不动,看着他开门离开,那道被拉长的影子分外地单薄。
百里思青凝视着喜服旁刚刚被他递来的糕点,心绪一阵翻滚。
经过之前的事情,她原以为他是更不情愿且隐藏着愤怒的,可未想到他竟出乎意料地体贴。
她随手拈了块糕点放在嘴里,入口的软糯和宫里的相差无几。虚虚浮浮的心在清甜的味道中,好像找到了着陆点,缓缓沉淀了下来。
不多时,夜幕降临。鞭炮巨响声后只见道道金光冲起,在夜空中绽放出炫烈的光芒,散发如雨,仰首时,耀得人眼目欲花。
四面八方有无数的焰光直冲天上,大朵大朵的烟花漫天盛开,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轮流,每一道都精致无双。烟火华美辉煌,霎时间整个慕王府亮如白昼,流光溢彩,俯照天地。
靖安帝受了慕子衿的敬酒后,只留了一会儿便心怀伤感地离开了慕王府。
许是比来时少了一个人,离开时的龙撵空荡荡的,他没有回宫,命人直接摆驾去了皇陵。
上官玥被上官驰耀压着去受了板子,也没了给慕子衿添堵的机会。其他的宾客顾及到慕子衿的身体,自然也不会让他多饮酒。倒是百里奚寒,含笑与他喝了三杯。
接连三杯下肚,慕子衿的脸渐渐浮起晕红,双眸迷离,脚步也有些虚浮。慕尹昶正要让铜子和银子将他扶回新房,却听一声长报,夜枭与楚离晔结伴走了进来。
紫衣潋潋,白袍湛湛,在漫天的焰火下,邪魅与俊逸相得益彰,惹人艳羡。
数日前的恩怨好像从未存在过般,二人的面上无任何不妥,齐声恭贺道:“慕世子,大喜。”
楚离晔受了伤,被陈正从天牢放出来后,靖安帝曾派人前去问候过几次,可他不在意,也不追究,靖安帝便不再管他。过了几日后,他便请辞回了晋国。而夜枭则早早便与诸国的君臣一同请辞回了漠国。因此,这两人一声不响地相携着又回了泱国,令众人十分地惊诧。
慕子衿借着醉意压了压额头,尽管两人神容淡定,他依然闻到了飘渺的硝烟味。
“枭太子、晔皇子,别来无恙。”
他客气且从容地收下他们的祝贺,一点也不因为醉酒而失了态。虽然他只是挂着虚名的世子,但丝毫没有为这两位身份尊赫的男子的特意到来而显得受宠若惊,他也自认与两人的交情没有深厚到能够来回奔波万里的地步。
“本太子与晔皇子得知世子与高阳公主今日大婚,特来叨扰一杯喜酒,不知世子是否欢迎?”夜枭笑得一脸坦诚,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感到心惊肉跳。
赵茗秋几乎是一瞬间低下头缩躲在了赵夫人身后,她今日发上别了一只玉质蝴蝶,身子一颤,那蝴蝶的翅膀便不停地扑闪。
赵夫人赶忙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为女儿在人前的依赖感到高兴的同时,又为她的反常感到担忧,“秋儿,你怎么了?”
赵茗秋咬唇,轻声道:“娘,女儿突然觉得身体不大舒服,想先行回府。”
赵夫人一听,望着与文阁老喝得正欢的夫君,立即推了杯盏,差人礼貌前去与慕王爷告辞,“娘陪你一起。”
夜枭和楚离晔的出现让两人的离席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赵茗秋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却始终感觉一道目光牢牢地盯着后背,无论她怎么加快脚步,依旧挥之不去。
“太子和晔皇子能来我王府,实令王府蓬荜生辉,”慕尹昶笑得欢喜无双,连忙吩咐下面的人为夜枭和楚离晔添了上座。
二人也不推脱,翩翩入了席。
楚离晔亲手倒了两杯酒,目光锁视于慕子衿,“慕世子今日大喜,离晔敬你一杯。”
众人皆知慕子衿已经不胜酒力,可毕竟来着为客,眼下也容不得他推脱。
慕子衿脚步晃了晃,很给面子地接过其中一杯,随即一饮而尽,“多谢晔皇子。”
“世子好酒量!”夜枭也跟着倒了两杯,邪肆笑道:“本太子也敬你。”
慕子衿双目已是朦胧,凤眸微挑,清秀的容帝的旨意前来让慕世子出去谢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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