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亦真亦幻第2/4段
结巴的小和尚、光脚瞎眼的老和尚都不见了,就像是来时的邂逅犹如一场大梦,现在梦醒了,只照见现实,不见梦影。
‘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他们,所以他们不敢再待了吗?’
可是他们不会会出去嚷嚷这里还有两个和尚没还俗的人啊。
也许,这两个和尚也吓破了胆,除了佛祖,谁也不敢信了吧。
“花姨,怎么办?”
阿单卓为难的看着山寺,陈节更是满脸茫然。
行路一般突然绕了个方向,到了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任谁都会茫然。
“回去吧。”
贺穆兰摸了摸腰间的粮食袋。
好可惜,这次给他们带了没有荤油的胡饼呢。
***
离开山间野寺后,回家的速度就更快了。许多人都认识花木兰那匹神骏的战马,在花木兰奔马走后,不住的指指点点。
阿单卓和陈节一左一右跟在花木兰的身后半个马身,三匹骏马风驰电擎般的进了营郭乡,待奔到自家的屋门前,却没有看见花小弟熟悉的身影出门来迎接,花木兰顿时心里一惊。
往日里马蹄声还没到门口,花小弟已经出了屋了。如今还没有出来,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贺穆兰心中一凛,滚鞍下马,三步两步冲回家门口。阿单卓和陈节也觉得不对,一个提剑一个举槊,三人如临大敌的走到房门口。
砰!
贺穆兰将门一脚踢开。
“你腿上的旧疾虽然已经无药可治,不过好在你阳气旺盛,对你寿命却是没有什么折损……”
“唔,你这媳妇的肚子里是个男孩,福泽绵长,应该是个经常交好运的孩子……”
门被贺穆兰一脚踢开,两扇门板顿时摇晃的犹如破纸片一般。贺穆兰还保持着抬脚的姿势,傻乎乎的和屋里正扭过头来的白胡子老公公打了个照面。
这人是哪里来的,为何看上去好生熟悉?
难道是给弟妹看胎相的郎中?
“木兰?你啥时候回来的?”花母袁氏从火塘边站了起来,嘴中絮絮叨叨:“好生生踹门做什么,外面风刮的这么大,快把门关上!”
贺穆兰收回脚,回身招呼阿单卓和陈节进门,三人一进了屋,堂屋里顿时拥挤了起来。只见火塘的旁边围坐了花父、花母和房氏,那白胡子老公公正笑眯眯地坐在房氏旁边,手中摸着她的肚子,那情形说不出的猥琐。
“阿爷,阿母,阿弟,弟妹,我回来啦。”贺穆兰微笑了起来,又拍了拍身边的阿单卓和陈节。
“陈节你们认识的,他要在我们家住上几天再北上;阿单卓今年在我们家过年。”
“这个好说,人多热闹。”袁母已经习惯了女儿的旧交不时上门来拜访,只要不像上次那样一来十几个大人加一堆随从,家里都好招待。
“对了,木兰,这位道长是从平城过来找你的,在咱们家等你好几天了。”
道士?
怎么没见头戴道冠?
贺穆兰纳闷地往那白胡子老公公的方向望去。
那白胡子老公公一下子站起身来,贺穆兰才骇然的发现此人身材瘦长,竟高出自己许多。先前他的身子被房氏挡着,又前倾在查看房氏的肚子,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但凡老人,总是习惯性佝偻着背,花父今年才五十有余,平常也惯是如此。这老人虽须发皆白,明显年纪不小了。却鹤发童颜,腰板挺得笔直,花母在他身前被衬得矮小的可怜。
此时已经是深冬,这老人却穿着一件黑白蓝三色的怪异袍子,袖口极为宽大,看着都四处漏风。见贺穆兰终于正色视他,他振袖一抖,双手从袖中伸出,左手抱右手,掐了一个漂亮的“子午决”:
“花将军别来无恙,嵩山道人寇谦之有礼了。”
寇谦之之名一出,房间里抽气声不停,那房氏吓得一声“哎哟”,盘坐的小腿顿时抽起筋来。阿单卓“哎呀”一声,手上的剑掉了下来,叫脚趾砸了个正着,花小弟更是吓得唤了一声“天师”,稽首在地。
犹如被某种魔咒打开了秘密的大门,突然之间,贺穆兰眼前完全陷入了黑暗。
****
怎么回事?
我在走路。
我在哪里走路?
这是贺穆兰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以往她每一次回溯花木兰的记忆,就犹如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这个人的记忆,从来没有这般的感觉。
就如同这是她的脚,这是她的手,她如今被装在一个人的躯壳里,能如此自然的了解她的想法,作出她的动作,却清楚的知道这不是自己。
左右都是石壁,建筑像是还没有完全完成,带着一种简陋和漫不经心的样子,她甚至看到有一段屋顶还没有合好,隐约能见到天上的月光。
即使是有火把,这个地方也怪暗的,原来是在晚上啊。
她听到哒哒哒的走路声,等晃过神来,才发现哒哒哒响的是自己的靴子。这样脚后跟和前方包了铁的鞋子她看独孤诺穿过,原来她也有吗?
会不会脚臭啊?
她正穿着全套的两档铠,被迫的跟在一个人的身后。
此时她才像是终于学会说话一般张开了口:“陛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什么陛下?
拓跋焘吗?
“去救你的命。”
前面那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回过头,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转,贺穆兰终于看到了他的面容。
三十来岁的年纪,微褐头发,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陛下,是想要延年益寿吗?”
“我当然是想要延年益寿……”
听到这句回答,贺穆兰突然感受到从胸腔里突然涌起的一股极大的挫折感、世界就快塌下来的虚脱感、还有无边的背叛感。
她是真的十分难过。
可是她怎么会还没有倒下去呢?她虽然想停下脚步放声大哭,虽然想坐下来大声吼叫,但她却只是默默无言地走着。
如果她是“贺穆兰”,此时应该不管不顾的调头就走才对,然而,这个人是花木兰,所以她只能继续走着。
“我当然是想要延年益寿……但是花木兰,比起那个,我更想你能活命。”黑衫男人脚步不停。“虽然你变成了个女人,我拓跋焘昔日的誓言依旧算数。我欠你三条命,当初你不要做我兄弟,后来你又不要做我的贴身禁卫,你现在连荣华富贵都不要了,我便保你一世安宁。”
是了,他一直没有称呼自己为“朕”。即使汉臣们如何极力的要他改掉往日的称呼,可是他除了听从别人称呼他“陛下”,“天子”以外,似乎并没有过去和旧交亲朋们“你、我”的称呼。
那只像是随口说出来的话,却奇异的让她那一颗心从地狱一般的冷酷中转回了人间的温度。
漫长的振袖一抖,双手从袖中伸出,左手抱右手,掐了一个漂亮的“子午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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