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一波三折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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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穆兰看了看他口中的那群疯狗,一咬牙接了令,下马找人借了一面盾牌,就开始往那群奴隶身边冲。

  若干人一见贺穆兰要单枪匹马,“嗖”地跳下马,也没命的跟着跑。若干虎头脸色难看地追了几步没有追上,大吼了起来:

  “家将呢!人一人二人三人四!还不快去护着你们主子!”

  一群若干家的家将侍从赶紧呼啦啦也跟着去了,若干虎头其实也想去,无奈他是库莫提的副将,亲兵跑了还能说是弟弟顽皮,他要也跑了,就是不顾大局了。

  贺穆兰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气”,也不觉得在这些已经发疯了、完全失去理智的死营疯子面前能说什么道理。

  ‘那么,唯一能做的……’

  贺穆兰捏紧了手中的盾牌。

  只有打醒他们!

  已经选择了“反抗”这条路的奴隶们,早就已经把命豁出去了。

  就和一开始“恶鬼”吼的一般,他们不过是想做一天的人而已。

  做恶人,做让人惧怕之人,做能够直起身子的人。

  所以,来的是柔然人,还是魏国人,对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已经报了仇了,用他们的方式做了一天的人。

  接下来的,不过就是和之前所有死掉的“同行”一样,死在魏人的手底下而已。

  可笑,明明在不久之前,他们之中也有很多人还是魏人啊。

  贺穆兰有一种旁人没有的韧劲,这种韧劲让她顶着无数人质疑或可笑的眼光,举着那面圆盾冲进了奴隶之中。

  她开始用尽所有的力气用圆盾拍开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人,铁皮制的圆盾敲打在他们的身上后,发出非常脆的响声。

  这让贺穆兰敲下去后鼻子一涩,甚至有些惶恐起来。

  正常人不会这么容易骨折的。这些奴隶瘦得皮包骨头,以至于盾牌拍在他们的身上犹如拍到了树枝,而且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这些人的骨头已经极为容易折断了。

  贺穆兰并不多言,只咬着唇将一个又一个的奴隶从地上的柔然尸体边格挡开。有的已经杀了红了眼,会举着手中的石头、从柔然人手中抢来皮鞭、或是什么其他的武器对着贺穆兰挥舞。

  这时候贺穆兰就会将那面盾牌拍向他的后脑勺,直接让他们昏迷过去。

  她很小心的控制自己的力道,生怕她一个失手,对方就脑浆直崩了,这样控制力气的行为比杀人更难,她感觉自己举着盾牌的那只手在颤抖,而奴隶们绝望和麻木的眼神让她无法不受影响,只凭借着本能在战斗。

  她大概了解了营啸是怎么回事了,这就像是催眠,当你被一种绝望的气氛所压抑住的时候,真的很有可能崩溃掉。

  ‘得让他们活。’

  ‘这是蠕蠕犯下的罪过,不是他们的。他们不能死。’

  ‘奴隶,为何要有奴隶!这该死的世界!’

  “我知道你们之中一定有魏人!有能说话的没有?”贺穆兰用鲜卑话大声地喊叫着,手中挥盾拍开了一个奴隶的身子。

  “蠕蠕已经都死了!我们是大魏人!你们可以回家了!”

  贺穆兰的鲜卑语一声接一声的叫喊着,直到嘶哑。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人给她回应。

  这种像是“打僵尸”一样的战斗让贺穆兰一面战栗,一面战斗,她看到远处的同袍们骑在马上张大着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还有些将官露出“不值得”的表情,默默地摇头。

  这次,她真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火长,我来帮你!”

  若干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面锣,冲到了她的身后。

  “这些奴隶已经杀红眼啦,要先让他们醒过来!”

  若干人拿起锣锤,跟在贺穆兰的身后敲打了起来。

  “都停下来,都停下来!蠕蠕都死啦!”

  【匈奴语:都停下来,都停下来!蠕蠕都死啦!】

  【突厥语:都停下来,都停下来!蠕蠕都死啦!】

  若干人用着他那蹩脚的外语开始胡乱的喊着。

  鸣金即是收兵。

  许多听到锣声的奴隶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武器,开始茫然地打量四周。

  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条件反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鸣金收兵,而他们还活着,这代表……

  他们活下来了。

  不,他们本来就活着啊。

  是他们把蠕蠕人杀了的。

  清醒过来的奴隶发现身边已经倒了许多死营的人,不知是生还是死。在他们的外围,骑在马上的魏国骑兵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耍猴戏里的那群猴子。

  敲着锣的年轻人跟着拿着盾的年轻人,他们的脚下是无数奴隶倒下的身影,也不知是死还是活。

  越来越多的奴隶开始丢下手中的武器,跪俯下来。

  “蠕蠕已经都死了!我们是大魏人!你们可以回家了!”

  贺穆兰还在机械的喊叫着。

  突然间,一个身材高壮的披发之人凶狠地跳了上来,双手抱着一块巨石往她的身上砸去!

  嘭!

  贺穆兰提盾将那块石头格住,这样的力量对抗让双方都极为吃惊。贺穆兰抬眼,看见了一双险狠的眼睛,下意识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恶鬼!”

  “小儿!”

  “杀了我吧,我再也不想做奴隶了!”

  他飞出去,躺在了地上,再也不想反抗了。

  哪怕是躺着,也比跪着要强。

  ‘就让我死吧,趁我还是自由之人的时候。’

  “你会说鲜卑话?”贺穆兰眼睛一亮,三两步走上前去:“你是鲜卑人,还是鲜卑之后?”

  那个满脸脏污和血痕的男孩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当你不想做奴隶的时候,你的心已经自由了。”

  贺穆兰一把抓住这个孩子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

  虽然看起来高壮,但那个还在变声期的声音,让她察觉到这个奴隶约莫也就是个孩子的年纪。

  “我们要去追击剩下来的蠕蠕,请告诉我们他们去了哪里!”

  小儿已经准备赴死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了这样一句奇特的话。

  他说,“你已经自由了”。

  那一刻竟好像不是真的,是闻所未闻的。一道不曾有过的强光,就像是太阳新生出的光芒那般突然射到了他的心里。

  但是这道光很快就黯下去了。

  因为他说的是“你的心已经自由了。”

  心自由有什么用呢。

  他以为是什么大人物要给他自由,不禁欣然自喜了一瞬,以为得着新生命了。但他很快就听出了这其中的虚假。

  做鲜卑人的奴隶,还是做柔然人的奴隶,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他很快感觉到了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

  他被人煽过耳光,被人用拳头对待过,就在刚刚不久之前,他还被这个人踹过,以至于无法站起身子……

  可他对他伸出了手。没有打骂,没有暴力,这个魏国人帮着他站了起来。

  他听见他和自己说“请”。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呢?他听得懂,却从未听见过。

  “请”。

  这是多么美妙。

  “请”。

  这是人才能听到的词汇吧?

  阿母,你教我鲜卑话,就是为了让我听懂这一刻吗?

  小儿被一大堆新的感触控制住了。

  “你说什么?”

  他机械式地站了起来,仿佛是在梦中,字音也几乎没有吐清。

  “我说……”

  贺穆兰并不知道她的一个“请”字带来的触动有多大,也完全意识不到她过去的礼貌曾改变过许多什么样的东西。

  对于她来说,这是曾身为现代人留下的一个习惯,就和你,我,她,或者很多人一般没有什么区别。

  “请”已经成了现代人挂在口头的礼貌用语,而对于这个时代的奴隶……

  “请告诉蠕蠕人去了哪个方向……”

  能找到一个可以沟通的奴隶,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小儿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在上一刻,他还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手掌那炽热的温度。

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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