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杂院第2/3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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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到玉儿提到她娘,刘柱子打了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眼睛也从玉儿的小脸上移到了西厢房那紧闭的门窗上,不禁又是一抖,才匆匆的赶着回去了,合上门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

  “那个怪物,果真的是玉儿妹妹的娘吗?”

  刘柱子才一合上院门,崔玉华便再也忍不住了,抬手抓了一大块肉塞进嘴巴,囫囵的嚼了两口,就吞进了肚里,然后蹬蹬的往西厢房跑了过去,等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脚。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牛肉,又撕下一小条来,放在嘴里细细的嚼了起来,直到嘴巴里一点渣都不剩了,又把手指放到嘴里舔了个干净,才探身推开了房门。

  这房里并没有生炭火,窗子都紧闭着,一股阴冷霉烂的气味扑面而来,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恶臭。

  可崔玉华从小在这间房里长大,早就闻惯了这股怪味,她一进屋便叫了起来:“娘,你看,柱子哥哥给我带了什么来?”

  房里除了窗边的一张八仙桌,便是屋角里孤零零放着的一张大木床了,床上层层叠叠堆满了东西,仔细一看,原来都是破败不堪的被褥和灰旧的衣服,有冬天的袄子,也有打着补丁的夏衫,床脚竟然还堆着不少稻草。

  听到玉华说话的声音,床上那堆破烂动了动,一个人缓缓的坐了起来,借着窗格上透过来的微弱光亮,只看到一张瘦的全是骨头,压根分不出男女的惨白面孔,也许是因为鼻子和颧骨特别高挺的缘故,那眼睛的位置猛一看仿佛只有两个深陷的黑窟窿,唯有两道眉毛,略微带点棕色,浓密修长,直入两鬓,若是长在一个美人脸上,定是极为动人的,可如今生在这样一张脸上,看着格外诡异。

  那人支撑着身体靠在了床头,低声说道:“给我拿些水过来。”

  她声音嘶哑低沉,好像是烧坏了嗓子的。

  崔玉华并没放下牛肉,她单手从茶壶里倒了一碗水服侍母亲喝下,又把牛肉献了上去:“娘,是牛肉哎,这么一大块呢!”

  “昨天教你的字,可都认得了?”那人连看也没看那块牛肉,只是冷冷的问道。

  “都记住了!”

  崔玉华脆生生的应了一句,便把牛肉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子上,拿起了一只没剩几根毛的笔,沾着水在床边的青砖地上写了起来,她写的,竟然是那首有名的悲歌《公无渡河――箜篌引》: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

  字体虽然稚嫩无力,但用笔却是娴熟的,看得出学字也有些时日了。

  “这词是何意思?”

  “这词的意思是:一个人若没有自知之明啊,硬要去自寻死路,别人是没法子救你的!”

  玉华回答的甚为熟练,可看她那松快的表情,显见对这话里的意思并没什么真正的理解和感受。

  床上那人斜看了她一眼,深陷的眼窝里精光一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了回去。

  崔玉华并没注意到,她依然蹲在地上继续写着,这次画的却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让人看不懂,她自己写着也显然颇为困难,不时停下来想一想,再迟疑的画上两笔,写了一行,终于彻底卡壳了,便抬起头讨好的笑着。

  床上的人面无表情,只是低低的念了一段稀奇古怪、叽里咕噜的音符,玉华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吐了吐舌头,又提笔继续画了下去,之后这样的停顿又来了两三次,才总算写完了。

  放下笔,小玉华就从墙上取下一根小木尺,交到了她娘的手里,又自觉的摊开了自己的左手等着,那人接过木尺,慢慢举起瘦成柴禾一般的胳膊,在她手上打了五六下还不到,便无力的垂下再也举不起来了。

  每挨一下手板,玉华就会皱起眉头,咻咻有声的倒吸着气,仿佛是极为吃痛的样子,可等她娘刚一打完,她便马上若无其事重新捧起了桌上的牛肉,喜笑颜开的走回了床前。

  看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赵蜜儿骷髅般的脸上略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转瞬而逝。

  “娘,你尝一大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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