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第2/3段
他在时间里走着,盼着,穿梭着。抗战结束了,他离开了中国,因为不愿意看那一场乱世。改革了,他又忍不住思念,到底回来这一方故土。
极偶然地,他见到了金海龙,那时金海龙还是个个体户,在马台街摆地摊——他毕竟是他的父亲,他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给了金海龙一笔钱,告诉他,去山西和淮南倒煤,去深圳和浦东炒地皮,然后做股票。
金海龙在那一两年里暴发起来,对他敬若神明。金海龙始终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虔诚地叫他“大师”。
金海龙兴奋地告诉他,双喜临门,他的股票真的挣了大钱,王圌静琳也怀圌孕了。
他很希望父亲能够善待母亲,所以他告诉金海龙:“钱,以后还有的是,你会很有钱,还会有一个儿子。你们一家,不要离开南京,你的儿子,一定要留在那里。”
时空会否因他而扭曲?会否再有另一个世界?金求岳不清楚。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而金海龙沉浸于他财富和生子的预言里,只是狂喜地搓圌着手问他:“大师能不能给我儿子取个名字?”
他沉吟许久,“叫金世安吧。”
他知道,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不会改变什么,金海龙还和过去一样,并没有省悟的那一天。
时光如此无情,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他遇见露生,已经是三生有幸。
97年,他在浦口捐建了土桥村烈士墓,离开了中国。
他就这样带着露生,等着,等着,等过许多年月。有时他也在想,巴黎那一天一夜,会不会只是个梦?
这时光折叠的一生,会否只是个秦淮梦?
露生又像在他身边,清艳地笑着,说,“把你那个歌儿,再唱一遍罢。”
他们走遍了这世界的许多地方,直到再也走不动,停在洛杉矶旅居数年——他在加大医院的楼下,看见两张熟悉的脸,在热情地拥圌吻。
他很想叫住他们,而他终于没有动。求岳想,他们交错的时间,终于在那一瞬间重合了。
他让律师致电南京,律师告诉他,海龙集团捐赠翻修了土桥墓。
而世安和白杨,终于来见他。
这一生许多遗憾,但终究也算圆满。
金求岳看看白杨,又看看世安,脸上渐渐泛起红光,眼中露出奇异的光亮。
大家都明白,这位老先生真的要去了。
“把我们带回南京去,”求岳说,“洒在长江里。”
再往后,白杨和世安,就再也听不清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内容,金求岳望着虚空,白杨听见他断断续续地哼歌。
那旋律十分熟悉。
像是张震岳的《爱我别走》。
白杨不知他何以这个时候哼这首歌,既觉得困惑,又觉得伤心,只是不住地流泪。
而金求岳哼着歌,呼吸亦随着哼唱,逐渐断续。
生与死都是人生所无法回避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重逢有喜悦,离别亦未必悲伤。又或者,求岳一生等待的,正是归去的这一刻。
求岳去了,留下遗嘱,变卖的比佛利豪宅,一半留给了世安和白杨,另一半则委托他们建立一个基圌金,旨在抚恤所有在世和离世的抗战老兵。
他们遵照求岳的遗嘱,将骨灰带回了南京。知情和不知情的人都出席了江葬,不止秦淮梦剧组悉数到场,市政圌府亦派专人参礼致哀。
世安眼看星星点点的人世的灰烬,随江风入水,轻声道:“玉阶生白露,玲珑望秋月。他的名字是为了露生取的。”
情之所系,生死何如。
白杨回到家,便把墙上的南小鸟摘了下来。
世安有些好笑:“书画何辜,挂着也就挂着了。”
“不要。”白杨说,“南小鸟我是很喜欢,但金求岳也是我的朋友。”
他把南小鸟卷起来,收在柜子里,又看着世安:“金世安,你写个字挂在这儿吧。”
世安逗他,“写什么,红双喜吗?”
“随便什么。”白杨又脸红起来。
世安牵着他,走到书桌前,思量片刻,研墨落笔。
白杨看他写了“笙磬同音”四个字。
“什么意思?”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鼓瑟鼓琴,笙磬同音。”再往后,白杨和世安,就再也听不清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内容,金求岳望着虚空,白杨听见他断断续续地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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