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弹奏回忆第2/2段
谱架上悬着一只万宝路，正在烧着，升起的烟丝也没能熏得这双水灵的大眼睛合过一眼。
弹琴的少年一双瘦长有力的大手在琴键上灵活自如的跳动，每根手指都如老式打字机的机械杆，时而有力时而悠缓的敲打着琴键，如同梵高的画笔在油布上洋洋洒洒。一会左手五指快速敲击，右手顺弹向右划去，一会双手交叉十指迅速抚按琴键，似乎摇盖背后的琴弦都难以跟上少年手指的频率，吃力的跟随着他手指的节奏，无数变换交叉的双手好似在空中挥舞的探戈，轻柔挥洒之后马上又加快律动，乍眼看去，留下道道残影。
微潮的头发肆意晃动。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退隐于空气，最后一颗汗粒滴落在了黑键上。
少年有些颤抖的左手拿起烟吸了最后一口，似乎这个动作已成为了他独有的仪式。
“同学，你今天心情不好！”少女嘟着嘴。
“哪有！”
“还死撑，你爸又跟你说去大陆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
“你什么事我不知道？还有比这个更烦你的事？”
“没有！”
“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我爸也跟我谈让我去哥伦比亚念书的事。又不是分开一辈子，你怕什么，你怕我随了别人还是怕自己挡不住诱惑？哈哈”
“咳！不是你想的这样，算了。”
二人正聊着天，突然，琴房门缝射来一道幽森的目光。
“章乐桓你个小赤佬，又在老子琴房抽烟，给老子站住”。
章乐桓烟头也来不及扔，牵起少女的手拔腿就跑，跑到后门飞奔而出，消失在走廊楼梯转角处。类似的场景无数次在这个只有一个演奏者和一个观众的小剧场演绎。
来查房揪人的正是训导主任王路魁，上海人，矮胖臃肿，天天戴着一顶贝雷帽，穿着牛津布衬衫系着大红色的蝴蝶结，最喜欢穿的就是羊毛工字背心，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从不更换。
大家议论说他只有那一件灰褐色马甲，他居然有次发飙说：“你们这帮‘戆大小赤佬’，老子一模一样的马甲有十六件，老子要被你们这帮犊子气了拐倒过去，都给吾滚回去”······
训导主任王路魁自然不太受这帮同学待见，包括章乐桓。
但此时坐在驶向红河火车上的章乐桓，竟然觉得他那张毛孔粗大的脸，故作绅士的样子，梳得一丝不苟的八字胡，还有那口臭严重，讲话标点满天飞的厌恶形象，会如此可爱又亲切。好想再见到他，这张令自己如此讨厌的脸，因为每次他的出现，她几乎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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