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篇 接受记者采访第3/3段
我回答：是的。从工资待遇看，现在海员已不占优势了，陆地上工资比海员高的人很多。然而从观光旅游的角度看，海员这个职业还是不错的。比如说，我干了十几年海员，去过近40个国家和地区，免费地见识了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现在想来，它是我人生很重要的一段经历。海员的经历不是那些刻意旅游者所能体验到的。比如，菲律宾的脱衣舞；孟加拉国的水患和贫穷；喜欢赤脚的印度人；西班牙的酒吧；圣彼得堡港的大雪；安特卫普的夜色女郎；意大利的雪茄；皮肤黝黑的几内亚人；所罗门群岛的艳色鹦鹉；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赌场；美国的马车女郎；浩瀚的太平洋，一群蓝鲸不时地在海面上起伏，喷出阵阵水雾，甚为壮观；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上，飞鱼贴着海面一飞几十米远，令人惊叹；菲律宾东部的太平洋海面上，几十只海豚时而跃出海面，时而潜入水中，煞是可爱；……现在想来，真是收获不少，心潮澎湃。
记者问：中国人历来以关系复杂而著称，请问你们船员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我回答：我干了十几条船，有些船关系确实复杂。外国的船员很注重等级划分，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只要能把本职工作做好，人际关系是次要的。可能是受儒家两千多年的教化影响，凡是中国人多的船舶，关系会变得有些复杂和微妙。不过这种情况正在改变。中国船员正在走向世界，现在没有固定单位的自由船员越来越多，船员正在适应国际通行的工作方式，而不是靠诡秘的人际关系来混船。一艘船就是一个小社会，彼此利害关系紧密相连，首先大家要把工作干好，营造并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与气氛，使大家心情舒畅，也是很必要的。
记者问：我很少去国外，你以国际海员的眼光谈谈中国的变化及中国与外国的差距。
我回答：中国经过近30多年的改革开放，在各方面确实取得了显著的变化，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差距在逐步缩小。1993年，我乘“通利”轮去韩国，那时韩国的家庭轿车很普及，而中国的家庭轿车还很少；那时我们海员可以利用购物簿免税从韩国购买摩托车，因国内摩托车太贵；我们在韩国仁川住宾馆，店主跟我们讲，店里的拖鞋可不能随便带走，否则一双拖鞋要罚10美元。而现在一切都发生变化了，外国不再神秘，中国不再贫穷落后，中国与外国的差距在逐步缩小。谈起中国的巨变，应感谢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同志，我习惯把“改革开放”称作“小平改革”，以便与日本的“明治维新”相提并论。1868年开始的“明治维新”，经过30年的时间，就把日本从一个落后的封建农业国变成资本主义强国，我想中国在“小平改革”开辟的道路上，中国也会富裕并强大起来的。
记者问：海员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又有着充裕的休息时间，是不是很有条件搞点文学创作？
我回答：按道理讲，确实是这么回事。然而真正搞文学创造的海员很少。我只听说过有一位远洋船长叫牛国臣的，他创造了很多文学作品，把海员生活介绍给了社会大众。从创造素材和写作时间看，海员确实有着这方面的优势。然而现在的人们不管从事什么活动，目标总是盯着金钱和效益，如果没有收益，他们就不愿从事这方面的活动。海员文学创作既辛苦，又没把握能有所客观的收获，因而许多海员也不愿从事文学方面的创作。只有少数海员出于爱好，写了几篇散文或诗歌发表在有关刊物上。自从发明电脑以后，看书的人越来越少，因为网上的信息已足够丰富。长期以来，我屡屡有写作的冲动，主要由于惰性和其他原因，现在仍未有文学作品出版，以后我要在文学方面有所创作。
记者问：文学作品的表达方式有好几种。散文作品由于篇幅短小比较容易写，因而太多太滥，这里面发展的空间有限，尽管余秋雨在散文体通史的写作上很获成功，但许多人达不到他那样的学识深度。诗歌比较难写，且读者的阅读趣味较淡，如果写得好其文学价值会较高，不是人人可轻易为之。中国曾是诗歌的国度。现代社会人心浮躁，诗歌的陷落不利于国人精神的培养。荷马、李白、泰戈尔等都是历史上有名的大诗人，在诗歌创造领域，人的大脑是深有潜力可挖的。小说比较容易写且受大众的普遍欢迎，因而小说作品很多。然而，小说是最有挑战性的文字作品，特别是长河式的长篇小说写得好并不容易，谋篇布局颇能考验作者。不知你对文学有何见解？
我回答：同绘画艺术、书法艺术、雕塑艺术、建筑艺术、舞蹈艺术、表演艺术、服装艺术等类似，文学也是一门艺术，它是文字的艺术。文化的人类与艺术同行。艺术家是人类的瑰宝。我觉得“作家”一词单指文学家不妥，“作家”应有更广泛的意指。把文字工作者称作“文学家”更妥。同各门艺术相比，文学艺术似乎是最廉价的艺术。只要是智力正常的知识分子发挥一下自己的想象力，把文字进行编缀就能形成文字作品，至于文学水平如何，就看个人的能力了。文学作品的艺术价值，其伸缩空间是很宽泛的。像《红楼梦》这样文学价值颇高的长篇小说是不多见的。因而也可以说，文学作品是最无价的艺术。真正有价值的文学作品，其艺术含量要远远超过其他艺术品，这是由艺术的载体文字的道意含量不同所致，文字能够高度浓缩道意。不可否认，要成为一个文学大师，需要广博的生活阅历、深厚的学识素养、丰富的想象力、高超的写作技巧。我觉得，散文是快餐文学，诗歌是精肉文学，小说是汤味文学。今天关于文学，我们聊了不少话题，现在就让我以著名作家张炜的一段话来结束访谈，“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注意到艺术的神秘的力量。只有艺术中凝聚了大自然那么多的隐秘。所以我认为光荣从来属于那些最激动人心的诗人。人类总是通过艺术的隧道去触摸时间之谜，去印证生命的奥秘。自然中的全部都可通过艺术之手拨动而进入人的视野。它与人的关系甚为独特，人迷于艺术，是因为他迷于人本身、迷于这个世界昭示他的一切。一个健康成长着的人对于艺术无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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