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院学子第3/3段
1958年至1961年,正是我读高中的阶段,中国兴起人民公社化运动,三年大饥荒也在全国蔓延开来。每个家庭及学校都不能脱离社会而存在。我家和叔父家的通信也比以前频繁了,我们普遍感到生活物资的匮乏,尽可能地互相帮助。当经济状况逐步好转的时候,我面临高中毕业及大学高考的问题。以我的学习成绩,升入大学没有障碍,问题是选择哪所大学及何种专业,这不仅决定我个人的前途,对家人将来的影响也是不言而喻的。父亲很尊重我的选择,希望我能在自己爱好的领域有所建树。我早已有意报考上海海运学院,那样将来才有机会成为一名船长,环游寰球。母亲一听我要报考上海海运学院,感到很惊讶,她说最好不要从事海员,上海这么多大学,蛮可以报考其他陆地专业。她还说,有些职业是不必去体验就能预感到其危险性的,她每次乘渡轮过黄浦江,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我劝母亲说,海员工资高,我先干几年可以考虑转行,而且上海海运学院就在浦东,它离东昌新村的家很近,存在许多有利条件。终于在1961年秋季,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上海海运学院航海系。其实,在此以前,我已亲自到上海海运学院打探过许多次。
我经常想,一个小小的意念在头脑中固化后,它会影响以后的决定性瞬间。的确,人生的关键时刻就那么几步,跨得对则前方一片光明和顺利,跨得错有时也只能埋头走下去。我从跨进上海海运学院航海系的大门,蔚蓝色的广阔海洋就在梦中向我展现风姿了。大学校园,桂花飘香;社会精英,四方荟萃;这是我学习人生的辉煌顶点。我不仅学习相关专业知识,图书馆更给我展现了广袤的知识天空。文学、历史、语言、文字、哲学著作浩繁,我不知疲倦地阅读。曾有一段时间,我对古文字产生了浓厚兴趣,但我已无法改变专业,只能当作兴趣爱好来涉猎。我一个星期只回家一次。我把我用了十几年的卧室兼书房腾出来让给妹妹,以便她安心学习。我预感到英语将来可能很有用处,就利用大学的有利条件,课外狂学英语。
一个星期六晚上,我和父母三人在家里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母亲说:“你能在大学学习很幸运,中国经济在好转,外国经济更是发展迅速,你大学毕业后可能迎来一个发展的快速期,你们是很有用的一代人。你舅父和伯父牺牲得早,纵有知识也没机会发挥作用,现在可不同了,只是你的工作蛮特殊。现在还能经常见到你,毕业后你一旦上了船,恐怕几个月都见不着面。”母亲说完,声音有些哽咽。父亲接着说:“人敢想敢闯不是坏事,默默无闻、庸庸无为虽然安逸,但不值得提倡,历史是头领风骚者引导前进的。有些男生根本没胆干海员,你能学习航海,本身就说明你有胆量有气魄。至于将来命运如何,就看你灵活运作。”父亲和母亲她一句他一句,我想,我是不是他们矛盾性格的产物?我私下里认为,我父母双方的家族遗传基因是充满时代积极性的,我的前途应是光明的。
二十岁出头的我,虽然只有1.67米的身高,但体型匀称,脸形俊朗有个性,特别是一袭浓黑的背头怒发,走在大学校园,经常招来女生的频频回眸。有一次,我收到机械系女生的一封求爱信,我根本没有当回事。我宿舍住了六位男生,他们公认我为美男子。意气风发的我,经常利用空闲时间写点散文诗。我预感到未来的船长在向我召唤,我的散文诗《海上的国王》在校园海报传播开来:
有一位国王,他的疆土只有两千多平米,而他的国民只有二十几个人;别看这个王国如此微小,国王却享有崇高的威望。
他走到哪里,就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哪里;他平时跟他的国民称兄道弟、打成一片;在异国他乡,他经常受到外宾亲切的接见。
我说的这个国王,就是远洋轮的船长;别看他整天穿着干净的海员制服,神清气爽又高高在上,还要别人为他供水供电和清房。
因为他是全船的指挥中枢,只有精神倍增才能正确决定船舶的航向;有时全船弟兄干活累得满头大汗,也不及他关键时刻一句果断的舵令。
对我有帮助不知道是海鸥引导着航船,还是航船吸引着海鸥;不晓得是浮云遮挡着太阳,还是太阳躲避着浮云;反正船长对航海气象了如指掌。
顾不得两岸风景的诱惑,冷静于霓虹灯暧昧的和谐,爱情鸟只能从他身旁失意地掠过;责任重如泰山,安全回家才是最宁静的港湾。
也许前面有一场风暴,也许前面有一片暗礁,也许前面有一处险滩,它们都逃不脱船长深邃的目光,恍如轻舟已过万重山。
大海像一张饱满的弓,航船像一只坚硬的箭,船长就是那幕后的射手;只见船长巨手一挥,航船就飕飕地奔向遥远的靶岸!
四年的悠悠大学生活在不知不觉间结束了,我像久困笼中的鸟,终于可以直面广阔的海空背景了。丰富的知识储备和良好的身体素质,宛如腾飞不可或缺的两翼,只需提供一片空间,就可以展翅飞翔了。1965年1月,我被分配到上海远洋运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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