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亮节日第3/4段
我按照她的吩咐，脱掉鞋子，合衣躺在床上，头部朝东脚朝西。丽彤关掉了壁顶很亮的电灯，打开了桌面上昏暗的橘红色灯，整个房间弥漫着温情的暖意。她从墙上拿起一个挂着的白色大毛巾，轻轻覆盖在我的腹部，她说：“这些房间都是隔音设计的，我们的职业道德也有很多约束，你看刚走的那位女子，我们就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她的名字。”
我说：“世上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你们从事的卫生护理也是一个很专业的行当。”我模模糊糊地看着西墙上壁挂的人体解剖图，丽彤坐在凳子上，开始按摩我的头部。或许我下午走路太多，一躺在床上就感到很惬意，在她的双手按抚下，感觉更加舒服。
我说：“许多国家医务人员的职业服装是白色的，而摩西岛医务人员的职业服装采用淡蓝色，淡蓝色看上去更加让人赏心悦目、抚慰人心。每当我看到淡蓝色的服装，我就想起了蔚蓝色的大海。”
她说：“你们海员整天漂泊在大海上，对蓝色有着更深的体会。蓝蓝的天空，蓝蓝的海洋，蓝色是一种最开阔的颜色。摩西岛人能用蓝色作为医护人员的服装颜色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默默地听着，深有同感。想起她的名字，我自然地问道：“惠庆丽彤，从我接触摩西岛人起，就发现摩西岛人的姓名普遍有四个字组成，跟日本人的姓名很类似，这是怎么回事？”
“摩西岛人采用四字格命名，很久以前可能是受日本文化的影响，而现在是法律规定必须这样命名。用这种方式命名，可以很大程度地避免重名。在摩西岛，很难发现两个人重名。”她按摩完头顶，挪动了一下凳子，开始按摩我的左头部，她继续说：“如果说摩西岛人的命名习惯是受日本文化的影响，那么，摩西岛文字则深受中国文字的影响。一百多年以前，一位叫夸西藤梨的女人对源自中国和日本的文字进行了系统规范，于是就形成了摩西岛文字，一直沿用至今。”
她刚刚说完，我插嘴道：“这位了不起的女人不就是1锭纸币上的人物肖像吗？”
丽彤微笑地点了点头，流露出钦佩的神态，她接着说：“除了夸西藤梨，摩西岛还有许多非常著名的人物，比如，杏瓦雨棠是摩西岛最著名的诗人，茉彰稷春是摩西岛最杰出的性学家，秋潭映佛是摩西岛最伟大的哲学家，这四位人物都已不在人世了。”
我带着既崇穆又怅惋的语气说：“任何人都不能长留于人世，只要为社会做出了贡献，声名远播也不枉此一生，这四位人物的肖像都被印在纸币上，算是后人对他们最深切的纪念。诗人杏瓦雨棠和哲学家秋潭映佛现在就不提了，茉彰稷春只是一个性学方面的专家，她有那么重要吗？”
丽彤叹了口气，语重深长地说：“性事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性学是一门很深奥很广泛的学问，性事涉及生命的产生发育、人口的数量质量、婚姻的和谐幸福等一系列问题。茉彰稷春是位女性，她终生研究性学，摩西岛唯一的一所大学圣约翰大学有关教科书的许多理论观点都与她有关，摩西岛的人口生育政策主要采纳她的主张。茉彰稷春的性学理论思想很丰富，我这里只能列举几个例子。她提出了三种人学说，她认为世上有三种人：阴人、胎人、成人。以往社会主要关注成人的世界，医院主要负责孕妇及胎人的健康，而茉彰稷春非常重视阴人的健康护理业务。如果说弗洛伊德赋予性爱以崇高的地位，那么茉彰稷春则开辟了性学的一个新领域——阴人领域。阴人领域是迥异于胎人领域、成人领域的三大领域之一，小小阴人是人类祖先的孑遗，也是未来婴儿的雏形，它更关乎男人及婚姻的健康和谐。”
丽彤讲得滔滔不绝，我则听得津津有味。我试着说：“茉彰稷春第一次把阴人作为一种人来对待，其解放思想和社会意义非同凡响。思维概念上的一字之差，在认识上将产生质的飞跃。”
我说完，就盯着墙上的人体生理解剖图，丽彤看了我一眼，也瞧向人体解剖图。头部按摩在谈话中慢慢结束了，我的头部感觉舒畅多了，她又按摩了我的颈部、胸部和腹部。在按摩的过程中，我的右手不时地握着她的左手，感觉她指如春笋，肤如凝膏，“双瞳剪水迎人滟，风情万种谈笑间”，男女之间的阴阳互感竟是如此美妙。
我说：“算了，时间不早，我要回去，非常感谢你的专业护理及性学讲解。”说完，我起身离开了按摩房。二楼厅堂的各种花卉在夜光中散发淡淡的幽香，我迈着轻捷的步伐，回到了招待所201房间。
我躺在床上想，丽彤今晚给我上了一堂很深刻的课，性事确实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历史上乃至现今的许多国家由于对性事漠视、放任或不能正确对待，造成人口的盲目过多生育，留下一系列严重的社会问题；印度历史上曾发生过一次大饥荒，饿死三千万人，解放前的中国也发生过许多次饥荒，饿死大量人口，如果能正确对待人口数量与经济总量的平衡关系，这种悲剧会从一定程度上得到减轻；目前中国的人口数量也处于快速增长期，我曾在叔父家住过一段时间，他家前面就有一户人家，只有四间瓦房，却有十一口人，八个孩子四男四女，生活拮据是显而易见的；摩西岛法律规定，一位已婚妇女一生只准生育三个孩子，这项政策是极富理性的；我的父亲和母亲只生育了我和妹妹，生活还算衣食无忧，假如有五六个孩子，生活肯定会较紧张；性事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对它放任不管会产生一系列问题。想着想着，我产生了睡意，又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早晨醒来，我依稀记得梦中的内容，顾不得穿衣，赶紧拿出笔记本，以诗的语言记下梦中的感受：《我想飞却怎么也飞不高》——
我在屋顶上飞，
袅袅炊烟滑过我的胸膛；
我在树林上飞，
树梢上的鸟儿都惊悸地张望。
我经常在梦里飞，
却怎么也不能高高地飞翔；
或许是我胆儿太小，
无法承受高飞带来的惊慌。
尽管我飞不高，
但我还是经常在梦里飞翔；
跃跃欲飞放逐灵魂的翅膀，
翩翩飞翔收获内心的激荡。
我在公路上飞，
疾快的汽车被我落在身旁；
我在河面上飞，
跳跃的鱼儿吓得快速躲藏。
我经常在梦里飞，
却怎么也不能高高地飞翔；
正像我的性格很难改变，
意的牢结紧紧把我围箍在空中央。
每个人都有局限，
思维也会形成定势的效应场；
正像我经常在梦里飞，
却怎么也飞不高一样。
写完这首诗，我想，自己已不知有多少次在梦中飞翔了，只是每次飞翔总是飞不高，这如何解释呢？难道弗洛伊德《梦的解析》能有所帮助吗？我没有时间深思。
今天9月18日，是摩西岛一年一度的月亮节，也是我踏足摩西岛正好一个月的日子。早晨我把房间好好整理了一遍，然后到篮球场跑了四圈。
用完早餐后，我推着小木车来到了果园水库旁，在一条水沟里割草，由于下完秋雨没多久，青草油光嫩绿，长势喜人，我左手握着一把把柔软的青草，右手的镰刀真不忍将它们割除。十点多钟，我坐在沟堰上休息，暖洋洋的阳光笼罩着我，空气如此清新，阳光如此明媚，这种感觉不就是幸福吗？沟渠里的水面泛着银光，清澈见底，想喝几口都没问题。我看到无处不在的莠草挺着狗尾似的毛穗甚是可爱。这时我真想吸一支烟解解乏，摸摸兜里只有火柴。突然，沟里蹿出一青蛙，我拿起镰刀紧追不舍，终于将它捉到。我将青蛙摔死，剥皮去腹，处理干净。我又捉了六只蚂蚱，捡了一小堆细碎的干枝条，用火柴将它们点着。我用湿的木棍挑着湿润白净的青蛙骨肉进行烘烤，一会儿就烤熟了，接着我又把蚂蚱也烤熟了。然后，我把火灭掉，亲口品尝青蛙肉和蚂蚱肉。青蛙肉鲜嫩可口韧而不腻，蚂蚱肉香脆略带些腥气，美中不足的是缺少点盐味。接着，我继续割草，然后装车往回赶。
我刚走上通往村里的大马路，就看到治安巡逻员苓夫林农和新垣结峰向我走来了。他们俩都背着长筒猎枪，苓夫林农是个黑人瘸子，他是淑农占彬的爸爸，新垣结峰六十多岁了，他是艾美丽茜的丈夫。我看他们俩的眼神怒气冲冲地直盯着我，我感到有点紧张。等到走近了，苓夫林农敞开嗓门说：“牟勉，刚才是你在水库旁点火了吗？”
我红着脸说：“是的，我烤了一只青蛙，烤完我就把火灭了。”
“以后不准在外面随便点火。”新垣结峰以粗重的声音说道。
我向他们微笑点头，并诚恳地答道：“好的，以后不点了。”说完，我就赶紧低头走开了。我把青草送到饲养院，卖了3.6锭钱。
回到招待所，我刚用完午餐回到201房间，就听到喇叭里广播道：“各位村民请注意，打谷场备好了蔬菜和芋头，望各家各户相互转告，赶快去领。”我听着这个声音是村委主任桑迪的声音。我站在窗前想，当个村民真幸福，粮菜油材都不用花钱买，自产自用，手里没有多少钱也能生活下去，不像城市人那样每天离不开钱，整天为钱去奔波。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到我的脸上，数不清的光线像无数只看不到的小手按摩着我的脸庞，只一会儿的功夫，我就感到暖烘烘的舒服，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慢慢地，随着我眼睛闭合的松紧程度不同，我的眼前出现从淡黄到血红的十分丰富的颜色变换，诸如：淡黄、浅黄、柠檬黄、橘黄、铬黄、藤黄、土黄铁黄、金黄、深黄，以至于粉红、淡红、桃红、玛瑙红、樱桃红、石榴红、铁红、朱红、大红、深红、血红。
午睡我起得很晚，四点多钟我到运动广场锻炼了一个小时。广场上人很多，篮球场有篮球比赛，观看比赛的人很多。我对篮球不是很感兴趣，我的眼神逡巡的是周围有没有观看比赛的漂亮女人。其中洁千庆爽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是佩洁的大女儿，据说她结婚没有多久，正在观看她的丈夫翡宾普温进行篮球比赛。门球场比以往人也躲起来了，好像也在进行比赛。健身器材场更是热闹，男女老幼都有，小孩在荡悠颤，老年人在玩大转轮、漫步机、压腿杠，青年人在玩平行杠、高低杠。我和占彬比赛玩头顶倒立桩，连比了三次，我倒立的时间总是不如他长，或许是他经常锻炼的缘故。
晚饭的时候，我吃的是茼蒿焖芋头，白绿相间，粘糯可口。吃完后，我对梅朵说：“刚刚出土的芋头就是鲜嫩。”
“那当然了。牟勉，等一会儿我就回家跟家人一起喝酒、吃月饼，我姐姐邀你一起去坐坐，饮酒赏月，你愿意去吗？”梅朵说完，拿出两个月饼递给我。
我激动地说：“月饼我接了，去你家就免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丽茜做完饭早就回家了，梅朵锁好门也回家了。我拿着月饼回到房间，心里既感激又惆怅，我想，在这月圆之夜，如果能和我的家人或白努丽在一起该多好啊！我把两个月饼摆到桌子中间，把两个水杯刷洗干净，我掂了掂茶叶，还能喝一段时间。在这月圆之夜，别人都在跟家人团聚，我一个人呆在屋里，实在不能静下心来阅读《摩文字典》，我索性走到走廊，眺望窗外。天空渐渐暗下来，运动广场的人群逐渐变得稀少，最后空无一人。
我回到屋里，坐着喝茶，整理笔记。忽然，奎松拉维在门口出现了，他提着两个月饼，脸色红扑扑的，眼睛洋溢兴奋的神采，我抢先搭话：“拉维，傍晚喝了几杯酒这样兴奋？！快进来坐。”
拉维一边走进来，一边急促地说：“我陪着家人吃了一个月饼，喝了两杯烧酒，感到晕乎乎的，明荷说你一个人在招待所太孤单了，她让我提了两个月饼来陪陪你。”说完，他把月饼放在桌子上。
我把椅子让给他，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我说：“明荷之意让我盛情难却，你等会儿喝点茶水解解酒。”说完，我照旧坐在南侧床沿。
拉维惊奇地说：“另外两只月饼是谁送的？”
“梅朵。她姐姐邀我到她家里喝酒赏月，被我谢绝了。”我说。
“人的感情都是相通的，梅芹品行不错，只是肤色有名普遍有四个字组成，跟日本人的姓名很类似，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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