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亮节日第4/4段
“那是当然的，我只身飘零摩西岛，‘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突然，我想起岐霞，我接着说，“拉维，岐霞和奥美昨天上午回娘家了。我以前乘船去过菲律宾桑托斯将军城，我看岐霞很像将军城的一位姑娘。”
拉维把脚一顿，恍然大悟地说：“嗨，她还真有点像菲律宾人。”接着，他喝了几口茶水，我也举杯陪饮，他继续说：“我在摩西岛已生活了五年，熟知摩西岛有七大节日，它们是：狂欢节、清明节、劳动节、太阳节、月亮节、登岛节、圣诞节，狂欢节时间最长，也最热闹，月亮节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节日，今晚娱乐室活动的人肯定会很多，露天戏台有灯谜会、舞会、诗歌朗诵会，村东也有河坝踏月活动，咱们先去玩几杆圆桌球，否则过会儿就没位置了。”
我兴奋地跟在拉维后面，向着大院西部走去。路上我说：“你刚才讲的七大节日，有的节日我听说过，有的节日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觉得摩西岛的月亮节跟中国的中秋节很类似。”拉维点头应允着。
我们来到表演台北侧，发现娱乐室北侧有个屋，平时是锁着门的，今晚也打开了。我看到里面有些桌凳、梳妆台、锣鼓、乐器之类的，有五六个人正在擦洗桌面、碗盘、刀叉，地面上摆着两大筐西瓜、蜡烛之类的。这个屋应是备用屋或仓库。
酒吧屋里，琳达露丝和芬学米娅两个人都在值班，米娅扯着大嗓门嚷道：“今晚跳舞的人很多，大家就不要吸烟了，可以尽情地饮茶、品酒、看舞。”露丝不停地穿梭于备用屋与露天舞台之间，指导今晚的节庆活动。
我和拉维来到棋牌屋，发现四张桌位全被占用了，小学教师媛华杰克和饲养员娥石学伟正在下摩西岛象棋，周围围观的人很多，我想看几眼都钻不进去。工艺组木匠坊的芹浦友和与林业组组长宁昌永民正在对弈双陆琪。另外两桌正在玩纸牌升级比赛，他们四个人一桌，玩得热火朝天，异常激烈，围观的人也跟着呐喊助兴。
最后，我跟着拉维来到了桌球屋，发现四张桌都有人玩。没办法，我们只能站在旁边观看，等待机会。马车夫季泰文相和工艺组挂面坊的凤收培媛是夫妻俩，他们俩也在玩圆桌球。我看他们俩的球艺好像比不上拉维，但比我的水平明显要高。我们看着文相和培媛玩了三局，文相就把球杆交给了拉维，培媛则把球杆交给了我，文相松口气地说：“我们有点累，你和牟勉玩吧！”说完，他们夫妻俩就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培媛还回头瞧了我一眼。
我虽然玩了几次圆桌球，但水平几乎没有长进，只是以杆直击黑球和黑球碰击白球的水平略有提高，在充分利用桌边反弹击球的技巧上，我与拉维差距很大。玩了两局，拉维全胜，我说：“拉维，我跟你玩球不在一个档次，你的象棋下得怎么样？”
拉维爽快地笑了，他说：“我几乎不会下摩西岛象棋，我在菲律宾偶尔下过国际象棋，摩西岛象棋和国际象棋游戏规则差别较大，不过我想学学摩西岛象棋。我带你玩圆桌球，你教着我下摩西岛象棋。”我快意地点了点头。我们又玩了三局，因为旁边有好几个人等着玩，最后我们把球杆交给了荣力友波和彩雨柳柳，他们夫妻俩正跃跃欲试。
我和拉维走上露天戏台，人高马大白皮肤的琳达露丝正在指导叶和友惠、青岳利芬、芫金玉筱张挂刚刚做好的西瓜灯。芫金玉筱是年轻的少女，今晚她没穿以前的背扣衫，而是穿着粉红色的左扣对襟外衣，妩媚端庄宛如清荷。她见了我，亲切地向我打招呼，我也回以友好的致意。戏台南边挂了五只西瓜灯笼，北边也挂了五只，每只西瓜灯笼都飘着红红的纸带。拉维在南边观看灯笼，我在北边观察灯笼。我看着一个大大的圆圆的花皮西瓜，底部抠成较大的圆孔，中间一圈有八个较小的圆孔，里面置有燃烧的蜡烛，顶部被铁丝吊在空中，烛光从底部和周围圆孔投射出来，别具一番诗意的韵味。每只西瓜灯飘坠着四条长长的红红的纸带，上面用精细的小楷毛笔字写着竞猜的谜面。其中一个西瓜灯下的四条谜语写着：
1、在动物皮毛的内部寻找这个东西(竞猜一个国家名字)；
2、一物手工妙，巧把风寒遮，地位居最高。（竞猜一件日常用品）；
3、芳草萋萋半张口，一人悄悄其中走。（竞猜一个字）
4、树上一人悬，妈妈树下喊。（竞猜一个字）
我看着这四条谜语，觉得谜底并不难。于是，我对芫金玉筱说：“玉筱，这只灯下的四条谜语，我都能猜中，不知是否对错。”
玉筱撅起可爱的小嘴说：“叔叔，你说出来呀，让大家听听。”
我说：“第一条谜语是：毛里求斯；第二条谜语是：帽子；第三条谜语是：英；第四条谜语是：梅。你们看对不对？”玉筱、露丝说猜得对，荣力友波和彩雨柳柳也说没错，我顿时觉得自己很幸运。我走到拉维旁边，发现他正在观察西瓜灯里面的秘密。一会儿，舞台上的桌凳、碗盘、瓷勺都摆好了，露丝招呼大家过来吃西瓜瓤，我、拉维、荣力友波、彩雨柳柳、季泰文相、凤收培媛等十几个人纷纷就坐，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地共度中秋佳节。沐浴着溶溶月光，欣赏着西瓜灯的圆孔烛照，有绿树、紫藤、朋友和女人相伴，我拿着雪白的瓷勺，挖起红红的西瓜瓤送进口里，心里和嘴里都感到格外甘甜。荣力友波吃了几口西瓜，打了个饱嗝，他的密人采雨柳柳瞧了他一眼，也停止吃瓜，并且将右手两指麻利地插进自己左侧上臂的袖兜里，夹出一方白色的小手帕，然后将白手帕轻轻抚在友波嘴唇上抹了抹。我看了这一幕短暂的情景，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儿。
吃了一会儿西瓜瓤，村委主任英罗桑迪来了，大家纷纷站起，让他入座。桑迪可能在家酒喝得有些多，他一落座就滔滔不绝地讲起话来，他吞吞吐吐地对大家说：“灯谜会结束了，还有手鼓伴奏的露天舞会”他顿了顿，把头转向我说：“牟勉，灯谜你猜对了几个？你认为摩西岛的月亮节特色怎么样？”
我眉开眼笑地说：“灯谜我猜对了四个。我觉得摩西岛的月亮节别具一格。”我刚说完，拉维就带头鼓了掌。一大盆西瓜瓤很快就被吃完了，大家收拾碗盆、瓷勺，把桌子搬回备用屋，将凳子搬到台旁。桑迪带头把圣杯状的手鼓坚杯鼓从备用屋搬了出来，六个坚杯鼓摆在露天舞台的南北两侧，南面三个，北面三个。英罗桑迪坐在凳子上，双手敲起了坚杯鼓，舞台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酒吧屋有几对跳舞的男女也出来了，芹浦友和则背起坚杯鼓有滋有味地弹奏起来，六只坚杯鼓很快都有了鼓手，男男女女欢快的舞蹈也登场亮相了。鼓声特别振奋人心，敲鼓的人热血沸腾、如痴如醉，跳舞的人动作变换、行云流水，观众则在鼓声舞蹈的渲染氛围中血脉贲张、蠢蠢欲动。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真想邀请漂亮少女玉筱跳上几曲鼓乐伴奏的舞蹈，众目睽睽之下，我可没有这个勇气。看了一会儿，人越来越多，拉维大声对我说：“手鼓舞会就看到这里，咱们到村东河坝观看踏月活动，那边人也不少。”
我跟随拉维向白沙瓦河的西河坝走去，我惊叹地说：“咱们在船上过任何节日都没有这么热闹，在我的家乡过节也没这么热闹。多元文化的摩西岛真有魔力啊！特别是手鼓舞蹈。”
“说起舞蹈，亚洲舞蹈不及南美舞蹈热情奔放，其实南美舞蹈也源自非洲。舞蹈是非洲民族最古老、最普遍、最主要的艺术表现形式，非洲舞蹈以节奏强烈、感情丰富、活力充沛、气势磅礴及舞姿富于变化而著称于世。”拉维振振有词地说。
我兴趣盎然地接着话说：“非洲舞蹈我没欣赏过，但我去过巴西，南美舞蹈确实热情奔放，我还与巴西舞女合过影。舞蹈是一项很好的活动，既可以锻炼身体，又可以陶冶情操，还可以缓解**。”
拉维的头脑比两个小时前清醒了许多，他畅笑地说：“你与巴西舞女合过影，很有纪念意义啊！这张照片值得珍藏。”
“照片弃船时来不及拿走，早就葬身海底了。”我遗憾地说，“世界上越是偏僻落后不被人知的地方，生活越具有自己的地域特色。随着人类交往的增加，许多弱势文化元素会逐渐消失，地球整体文明会逐步走向单一，这不一定是件好事。”
听了我的话，拉维以钦佩的语气说：“咱们海员见多识广，对人类文化多有比较认识，刚才你说的这句话，颇富哲理。地球是圆的，文化是流转的，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都不能永远完全封闭，菲律宾历史上就曾受到西班牙、美国、日本文化的深刻影响，历史悠久的古老中国近代以来也饱受外国文化的侵袭和冲击。”
说话走路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我们已到了森林东的坝阶，我们拾级而上，登上坝顶。月光如透明的白纱，轻轻漫笼着大地万物，诗情画意朦胧氤氲。中秋的微风徐徐吹来，情景交融令人心旷神怡。又长又直的南北向大坝，来回走动的男女老幼三三两两，稀疏不绝。有的大人提着西瓜做的灯笼，有的孩童提着甜瓜做的灯笼，点点烛光从瓜孔中透出，像一圈圈萤火虫在夜色中舞蹈。月亮节河坝踏月活动在杨柳村不知从何时开始，但至今从未间断。拉维说：“今晚的月光格外皎洁，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月上中天的盛景。”我们向南走到了大桥西头，大桥两侧的栏杆旁立着许多人影，并无大声喧哗，只有窃窃私语，哗哗河水在月光的映照下向南流去。我想，面对这河水，人们会作何感想？“逝者如斯夫”，抑或“韶华如春梦”。
我们又沿着河坝折身北返，走过了一片又一片黑魆魆的森林，看过了一处又一处银亮的河湾。忽然，我听到果园水库旁传来抑扬顿挫的朗朗童声，我好奇地对拉维说：“这种声音不像交谈声，也不似歌声，很像一个少年男生在发表即兴演说。”
拉维迅速轻轻地拍拍我的左臂，他悄悄地说：“小声点，不要打断了他的演说。”接着他又说：“杨柳村小学从三年级开始开设演说课，以便锻炼人的说话和演讲能力，毕竟在人的一生当中，说话能力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我听了他的话，我们停住脚步，屏声静气，悄悄地听着他的即兴演说：“月亮节是月亮的节日，也是劳动者丰收的节日。嫦娥奔月思后羿，吴刚折桂持寒薪，月亮是星空中地球最亲密的情人，她见证了地球文明的沧桑。皎皎月华拂去黑夜的暗影，把诗情画意抛洒人间，男女夜恋陡生情愫，劳动果实散发芬芳……”
我和拉维听着他的演讲，感到声情并茂、精神耸动，此少年何许人也？俨然远视，像秋月之照霜天；巍然近瞩，似和风之动春花。我悄声问拉维：“这位少年叫什么名字？”
“晚上我也看不清楚。”拉维小声说完，就拉着我走远了。走了几十米，拉维才以正常的声音说道：“儿童时期是人生最浪漫的梦幻季节，小学时期是人生最珍贵的黄金时光，中学以后就进入了****的青春禁区。”
我禁不住对拉维的话语暗暗赞赏。我们慢悠悠地走到直通村北街的坝口，月亮已升入中天，河坝踏月也进入高潮，许多人驻足仰望浩瀚的月空而窃窃私语。拉维激动地对我说：“牟勉老弟，今晚我太高兴了，我想吟诵一首菲律宾情诗。”刚刚说完，就听他抑扬顿挫地对着大河朗诵道——“别了，我的祖国。艳阳之土，南海之滨，失去的乐园。··············”
他刚一停顿，我赶紧轻轻鼓掌。我说：“咱们海员在空旷的大海上搏击风浪，生活也充满悲壮的意味啊！”拉维点了点头，喘了口气，继续声情并茂地接着朗诵。待他朗诵完毕，我看他有些激动甚至哽咽，我安慰他说：“你的记忆力蛮不错嘛！看样子你对这首诗情有独钟，难怪朗诵得娴熟有力、情真意切。”
拉维沉默片刻，以严肃而镇定的口吻对我说道：“我刚才朗诵的这首诗《别了，我的祖国》，是菲律宾国父何塞·黎刹的代表作，我从小就喜欢这首诗歌。在菲律宾，何塞·黎刹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传奇人物，他是菲律宾著名的民族英雄、革命先驱，他还是一名拥有博士学位的眼科医生，一名精通多国语言文字的语言天才，一名留下传世诗篇的文学家、诗人，一名不惧砍头、视死如归的革命者。他虽然只活了短暂的35岁，但他体现了人生应有的价值。”
听到这里，我不觉为之震惊，我以敬佩和附和的口吻说道：“何塞·黎刹的人生经历跟中国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有些类似。一个国家能够横空出世一位英雄人物，不仅是其个人与家族的荣耀，也是整个民族和国家的骄傲。”
拉维点头表示赞叹，他说：“假如咱们俩能同船共渡该多好啊！船靠菲律宾马尼拉，我可以带你去参观黎刹纪念碑，据说他还有中国血统呢！”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走着，发现人们已开始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家。我对拉维说：“拉维，非常感激你陪我赏月，我向月亮许愿，愿你和明荷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咱们赶快回去吧，你回家给明荷讲一个美丽动听的月亮传说。”说完，我们就往回走。
我回到大院，老远听到鼓声舞曲，我有些困意，就走回201房间。我躺在床上，浮想翩翩，人生除了劳动创造，就是分享喜悦，难怪摩西岛人信奉这样的教条：劳动是最光荣的，爱情是最美好的。我想起了我的母亲、父亲、妹妹，以及白努丽，在这中秋佳节之际，我想起了他们，他们也肯定想起了我，让月光捎去我美好的祝愿吧——过不了多久，我会回到你们身边的。这样想着，我眼角的热泪禁不住簌簌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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