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拉维的家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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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娥石学伟抬头看我东张西望,他招呼道:“你先在椅子上坐会儿,顺便吸支旱烟,躺一会儿也没关系,你下午要干什么活?”

  “守本安排我帮着红杨兴文到田里装车。”我轻松地说。

  娥石学伟说:“装车这个活不算累,还能来回坐在马车上逍遥自在,兴文等一会儿就从家里过来了。”

  听完学伟的话,我索性坐在南侧的椅子上,我拿起烟笸箩嗅了嗅,虽然房间混合着灰土、饲料、猪食的气味,但烟叶的醇香依然浓烈地向我鼻孔渗透。我放下烟笸箩,打量着对面的一长溜火炕,它可比我叔叔家的火炕大多了,它最少能容纳七八个人睡觉。我站起来,走近学伟说:“在饲养院干活不错,还有地方休息。”学伟听了,嘿嘿笑了。

  我走出饲养员屋,向大院北侧的马屋走去。在农村,马是较危险的动物,只有马车夫经常近距离接触马匹,一般人是不敢靠近马匹的。回想刚进杨柳村不久,一匹脱缰的马在村里狂奔,令人胆战心惊。所以,我刚走进马屋门口就停住了,我站在门口小心地向里张望,只见马屋被分成两部分,西半部分有四匹马,东半部分也有四匹马,中间是一小块空地,空地东西两侧架着很粗的木桩和木杠,马屋的南侧是一条长廊,长廊与马匹之间是一溜马料槽,共有八个石凿的马料槽,放在一米多高的台子上,马料槽可比猪食槽大多了。我看到有的马正在抬头张望,有的马正在低头吃料,玉米秸秆铡成的碎块拌着麦皮麸片被马吃得津津有味。我怕有人看到我,我慌忙瞅瞅大院,终无人影,慢慢离开了,走向大院门口旁的马车棚。我坐在马车的尾板上,忽然想起一位老船员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对于性事,动物知足不知羞,人类知羞不知足。”对比刚才所见,此话确有道理。

  下午我帮着兴文上红沟岭装晒干的花生,花生被一层一层地装在马车上,像一座小山似的。装好车后,兴文让我坐在最上面。两轮马车行走在路上,速度很慢,偶有轻微颠簸,却感觉非常舒服。拿着马鞭、坐在车辕后座板上的兴文仰头大声问我:“牟勉,你怕吗?不要怕!掉下来也摔不坏。”我响亮地回话说:“飞机、轮船我都乘过,怎能怕这驾小小的马车!”秋风轻轻吹拂,兴文哼起了欢快的小调:“白天日头晒阳阳儿,晚上密人挠痒痒儿,锦衣玉食我不羡,逍遥自在把命延。”我一边听着,一边放眼四望,秋季盛景尽收眼底。

  兴文驾车来到了打谷场东侧入口处,突然跑过来三个儿童,他们伸手拽出几株花生就跑开了,我看到其中一个是女孩。到了打谷场,我和兴文把花生卸下来,堆在一起。利用半下午休息时间,兴文坐在地上,脱掉鞋,从衣兜里摸出烟纸、烟瓶,麻利地卷好了一支漏斗形的手卷烟,随着划着火柴嗤地一声响,一股青烟从他的口里冒了出来,尽管这股烟气不是水,也不是食物,但兴文从中却感到了极大的满足,这种满足感我尚不能亲身体验到,但它明显浮现在兴文的脸面上。

  我慢悠悠地走到南面的柳荫下,瞭望着忙忙碌碌而井然有序的打谷场。农业组保管员静宾中宽可能是打谷场上最忙碌的一个人了。他不停地来回走动着,有时他从仓库里拿出一把扫帚,有时他从仓库里扛出一沓麻袋,有时他拿起大木锨走向玉米粒晒场,他要把一大片正在接受暴晒的黄灿灿的玉米粒重新翻动一遍。昔日空旷平坦的打谷场,如今树立起一个个玉米秸垛、黄豆秸垛、绿豆秸垛、高粱秸秆垛、未摘果的花生垛,有几个小孩正在垛与垛间玩捉迷藏游戏,稍大的儿童坐在母亲旁帮着剥玉米棒,玉米粒留在打谷场,玉米棒芯归自己家所有。平时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一般是不参加劳动的,现在他们也加入了男女老幼齐上阵的队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二组组长娟洋志松牵着拖着石磙的毛驴在一片绿豆秸上来回走过,这是为晒干的绿豆秸脱粒;娅恭梅花则拿着木叉不停地翻动绿豆秸,为的是脱粒更彻底一些。打谷场西方的三层大平台,人影穿梭不断,他们两三个人一伙,把晒干的谷物装进麻袋,然后用独轮小木车推往仓库。琳达露丝的丈夫琴善振勇已六十七岁了,却干劲冲天不亚于青年,他正高举着木锨迎风为黄豆粒扬去糠屑,一会儿又抡起连枷一下一下地拍打糠屑。

  我看着热闹繁忙的打谷场,心情很受感染。我来到红杨兴文身旁,他已吸完卷烟,他穿上蓝色布鞋,站起身对我说:“你看打谷场现在这么热闹繁忙,不用一个月就会冷清空荡下来。这些谷物秸秆大部分要分到各家各户作为火材做饭取暖,少部分归饲养组作饲料。收获的谷物分为三部分,一部分发给各家各户作为生活口粮,一部分作为公粮上交镇粮食管理所,剩下的部分作为明年的种子。今年的秋粮收成稍好于去年。”他说完,脸上荡漾着比吸烟时更满足的幸福感,我也赶紧陪着他微笑。

  傍晚收工后,我照例割了一车青草送往饲养院。由于不小心,卸草时右手食指被扎了一个毛刺,尽管不是很痛,但感觉很不舒服,无奈我手头没有针,不论我左手如何揉挤右手食指,肉里的毛刺总是不肯轻易脱落出来。回到招待所,吃完晚饭后,我对站在服务台旁的梅朵讲了这件事,她把着我的右手看了看,也没有办法,她说:“等一会儿我回家,让我姐姐带根细针过来,她帮你把毛刺给剔出来,我姐挑刺有绝招儿,你在201房间耐心地待着吧。”

  梅朵走后,我快速回到二楼,抓紧时间洗手洗脸,梳理发型;我故意往头上抹了一点水,这样梳理容易成型,且显得头发亮泽;我刷牙刷了两遍,自己都感觉口气特别清新;我把椅子、枕头、毛巾被、衣物、鞋类等重新整理了一遍;我倒了两杯茶水,小心翼翼地摆在桌子的里侧。正像我第一次迎接奎松拉维一样,心情有些激动,尽管我与梅芹见面好多次,但她主动到我房间来还是第一次。

  正当我想入非非的时候,梅芹和梅朵出现在了门口,立在前面的梅芹露出雪白的牙齿,以清脆的声音说:“牟勉,你房间非常整洁呀!”我赶紧走到门口,招呼她们里面坐。我看到梅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针线车,梅朵则提着一个小柳篓,里面装着四个苹果和四个梨。梅芹又开口讲话了:“我们姐妹俩老远过来,不能只为你剔一根刺,我们还特意带了几个刚刚分摊的水果,让你品尝一下,大家都说你是一个很勤快的人。”说完,梅芹吩咐梅朵把篓子里的水果拿出来,摆在桌面上,然后从线车上拔下一根细针,她吩咐我站定不动,她面对着我,左手捏住我的右手食指,右手捏着细针,用针尖轻轻挑破一点表皮,我看到一根细小的毛刺被剔了出来,我把它弹到了窗外,然后我转身用右手拇指按摩食指,原来的那种微痛不适感顿时消失,我兴奋地说:“毛刺须得细针除,你真是心灵手巧啊,你们俩赶快坐一会儿,我已为你们泡好了两杯茶水。”说完,我把茶杯端到桌边,把水果挪到里边。

  梅芹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窗边,她说:“我和妹妹都没有喝茶的习惯,你品尝一下水果吧,这可是我们杨柳村自己种植的。”

  我早已闻到了水果特有的香味,它们像香水一样弥漫了整个房间,只是我不知道它们具体叫什么名字,于是我问道:“苹果是什么苹果?梨是哪种梨。”

  “苹果是红玉苹果,有些酸;梨是香水梨,很甜。”梅朵刚刚说完,梅芹就向梅朵传了个眼色,梅朵拿起一个苹果和一个梨走向盥洗室,一眨眼的功夫,梅朵拿着苹果和梨回来了,梅芹微笑着说:“苹果已洗好了,牟勉尝一个吧!”

  作为男子汉的我感到盛情难却,拿起鲜红的苹果就咬了一大口,还没等继续咀嚼口里的果块,我就被酸得张口停住了,右眼也眯成一条缝,姐妹俩见状呵呵大笑。

  我好不容易把口里的果块咀嚼并咽下去,急忙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感到舒服了许多,我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酸的苹果,这使我想起以前乘船去马来西亚的时候,本地人让我品尝当地的槟榔,我的口腔差点被第一口槟榔汁涩得吐不出来。”

  梅芹和梅朵好久才从大笑中恢复常态,我也陪着她们苦笑了一会儿。稍后,梅芹强作镇静地说:“牟勉,你住得不错,房间还有电灯,我们各家各户都没有电,晚上只能点小油灯照明。”

  “小时候我在我叔父家见过小油灯,灯光虽然不是很亮,但光线柔和,充满诗情画意的美,很容易使人入睡。”我附和地说,看到梅朵手提的小柳篓,我继续说:“这个小篓也很美。”

  梅芹说:“这个小篓是我爸爸用柳条亲手编的,你看看可以,但不能送给你,桌子上的针线车就赠送给你了。唉呀,你讲话怎么老提到美,那你说说我们姐妹俩谁更美?”

  “我看到你们俩,就想起了我的小妹妹,我快一年没见到她了;我暂时无法判定你们俩谁更美,不过我有一首诗奉送你们——在天幸为比翼鸟,在地偶作并蒂花,亲情沃土来滋养,爱情芬芳向谁洒?”她们听了,似懂非懂,但终觉有夸奖之意,因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晕。最后,梅芹含情脉脉地回头盯了盯我,招呼梅朵回家。

  我兴奋地蹀躞着将他们送出招待所外门口,大院里突然传来几声阴森凄厉的鸟鸣声,我有些吃惊。梅芹说:“这是杨树梢上咕咕苗儿的声音。”梅朵见我有些不解,她附和说:“咕咕苗儿就是猫头鹰。幸亏有我们姐妹俩陪你,要不早把你吓着了。”

  她们走后,我把苹果和梨放到柜子里,两杯茶水她们一口也没喝,我将茶水分两气一饮而尽。我坐在椅子上,把玩着眼前的针线车,这个针线车委实不大,造型却很精致,纯木雕刻而成,中轴通透,两端对称,每端外面平滑、里面坡圆,白线层层缠绕在中间的细轴上,一根银色细针插在线缝里。我把它放在抽屉里,作为备用。

  我看时间不早了,就索性躺在床上。由于劳累了一天,躺在床上的感觉浑身通泰。我想,什么都是劳动换来的,粮食瓜果是劳动换来的,躺在床上的舒服感觉也是劳动换来的;假如我白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晚上躺在床上的感觉就不会这么舒服。我又想,梅芹和梅朵长得这么黑,也谈不上十分漂亮,她们也渴望美,也希望别人说她们美,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依我的观点看,梅芹比梅朵更漂亮一些,首先她的嘴比梅朵小,体形也比梅朵苗条一些。

  我翻了个身,俯卧在床上,借着朦胧的月光,我进一步想起了马斯洛的需求理论,每个人所处的境况不同,欲念和需求也不相同,当我在海上的时候,我最渴望的是安全需求;当我刚踏上摩西岛的时候,我最希望的是生理需求;眼下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已基本解决,社交需求经常徘徊在我的头脑,社交需求是一种精神需求,得到这种需求,就不会感到孤独,心理产生一种慰藉感,每当我与拉维、梅芹或梅朵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就会快乐许多;回想自己在船上的许多日日夜夜,寂寞就像一窝看不见的蛀虫,悄无声息地啃噬着我的内心,让我的精神萎靡不振;如果我以后想过得更快乐一些,就要广交朋友。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较早,我照例清扫前后大院。临近晚秋,树叶开始发黄脱落,树荫下的叶子尚容易清扫,而排水沟里的树叶清扫就比较麻烦,对此我毫无怨言,只能任劳任怨地干下去。小学二楼教室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自9月1号开学以来,大院开始热闹忙碌起来,小学校园、篮球场、乒乓球室、阅览室处处可见学生和教师穿梭的身影。杨柳村小学有早自习的习俗,小学生们上完了早自习,才回家吃早饭,然后回校继续上午的课程。我听着朗朗的读书声,心灵畅快了许多,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上学时光。对有些学生而言,读书是一件枯燥乏味的苦差事,然而对我而言,我的读书生涯却充满了数不尽的荣光,我受到老师们无数次表扬,受到同学们多少次夸奖,更有不少女同学向我投来艳羡的目光,可以说我的15年读书生涯是我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可自从我上船以后,我与社会脱离了,与人群隔绝了,昔日的荣耀和光环不再光顾我,对此我感到深深的失落。

  用完早餐,我回到201房间,想起昨晚我吃苹果引得姐妹俩呵呵大笑,我想起了香水梨,我要品尝一下。我打开衣柜,一股苹果和梨混合的馨香气味扑鼻而来,我拿出一个香水梨凑近鼻孔闻了闻,确有浓郁的清香。我看到深绿的梨皮表面均匀分布着黄泥色的斑点,好像妇女脸上抹不去的暗斑。我到盥洗室将梨洗了一遍,在走廊上我一边走一边吃梨,这种梨汁多瓤甜、白脆爽口,叫它香水梨真是名不虚传!

  我吃完梨,站在桌前,正在盘算着葵章守本组长今天能安排我干什么活,突然我听到岐霞的声音:“走廊怎么有淡淡的果香味,难道牟勉喷香水了吗?”,我一听非常兴奋,急忙拿出两个梨迎了出去,我说:“我一个男子汉,怎能像女人一样往身上喷香水呢!昨晚梅朵姐妹给了我几个香水梨,你们也跟着尝一尝。”说完,我就把梨每人一个递给了她们,只见姬涛奥美左腋窝夹着一本书,婵亭岐霞手里拿着画板。

  10月7日是星期六,这天上午,葵章守本组长带领我及一组成员来到了骆驼岭附近的一块甘薯田,我们用镰刀割除了地表的甘薯蔓。这个活比较轻松,只两个小时的功夫,我们就干完了。由于明天是星期天,大家的心情都很开朗。在地头休息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守本组长问我:“牟勉,你来杨柳村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干海员好还是在农村务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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