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红云去世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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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红云去世~~~~~

  1967年的圣诞节过后,农业组的人员被分成两个工作队,一个工作队去加固大河堤坝,另一个工作队继续搬运黄岩泥。村长绍城迎联、组长娟洋志松和我等都被编入了搬泥队。这次搬运泥土稍微近了些,因为是从骆驼岭水库将泥土搬运到打谷场。

  搬泥队一行几十人驾着手推车,往返于骆驼岭与打谷场之间,绍城迎联、绸文利炜和我则只管拿着板鐝和铁锨在骆驼岭水库旁刨泥、铲泥,轰轰烈烈的劳动场面不仅使我忘却了冬日的寒冷,甚至浑身都感到有些燥热。可能是好几天没有参加劳动了,绍城迎联一边刨泥,一边对我说:“牟勉,干些体力活,活动活动筋骨真舒服呀!感觉浑身有力气。”

  我端详着他红铜似的脸庞,说:“迎联村长,英罗桑迪和葵章守本是不是去修河坝了?”

  他嘿嘿一笑,然后说:“嗯,他们俩领着大家修河坝去了。你跟葵章守本最熟稔,所以你最想他。本来会计荣力友波也想来参加劳动,可是由于年底忙于结账,就没来。”接着,他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一颗优秀的种子,如果放在杯子里,最多是一颗小芽;如果放在盆子里,最多是一盆好看的盆景;如果放在原始森林里,就可能成为一棵参天大树。牟勉,你这么年轻,又是大学生,本应在大海上扬帆驰骋,为社会作出更大的贡献,在杨柳村务农有些大材小用呀!”

  绸文利炜是马车夫红杨兴文的大儿子,他听迎联村长这样讲,他沉吟片刻,扶着铁锨说:“只有脚踩大地,才有沉稳的感觉;况且船员只身飘零,感情也无处寄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牟勉能来杨柳村务农,也算天意眷顾啊!”

  绸文利炜的话甚合我意,我停下鐝头说:“你讲得很有道理。由你的话,我忍不住想起中国古人的一句话,‘宁作野中之双凫,不作云间之别鹤。’能在陆地上与男女老少一起生活,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上午休息的时候,大家围坐在水库旁的朝阳土坳里,由于地形特殊,凛冽的北风根本吹不过来,微弱的阳光倒使土坳里洋溢着一丝丝暖意。有的人吸烟,有的人拉呱,绸文利炜和瑾武显耀因为一个问题发生争议,还差点吵了起来。迎联村长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据村会计初步核算,今年收入较好,每家每户的年终平衡收入要多于去年。大家听了,非常兴奋,纷纷要求村长讲一个幽默好听的故事。村长故意不讲,把机会让给了组长娟洋志松。娟洋志松也不客气,他露出烟熏的黄色牙齿说:“天上起云云起花,苞谷林里种豆荚,豆荚缠坏苞谷树,娇妹缠坏后生家。天上起云云重云,地下埋坟坟重坟,娇妹洗碗碗重碗,娇妹床上人重人。”大家一听讲得妙,纷纷鼓掌,鼓励他继续讲下去。接着,娟洋志松讲了一个摩西岛广为人知的“把头和丫头”的爱情故事片段,然后开始干活。

  进入冬季以来,有时由于刮大风或者下大雪,卫生所的花章卫平、芳泽巧珍、惠庆丽彤,以及小学教师佩夫君笙、兰柏吉恩、蓓程元奇、燕夫桂芳、莲科叶潘,他们中午有时回家不便,就和我们一起也在招待所用餐,有时最多能有十个人就餐。记得有一天,雪下得特别大,惠庆丽彤索性不回家了,还在招待所过了两天。招待所用餐的人多起来,气氛就明显地热闹起来。大家用完午餐,利用短暂的午休时间,围坐在大方桌旁边谈天说地,其乐融融。64岁的摩文教师蓓程元奇心情最为轻松,因为再过几个月他就到退休年龄了。有一天,离开餐厅时,他哼唱了一首自创诗:“人生仿佛一场戏,你来我往皆天意,少气多悠从容度,身忙心闲添活力。”大家听了,忍俊不止。

  12月31日是星期天,这天上午我起得较晚。我经过简单地梳洗打理之后,就背着包兴匆匆地向荠山镇走去。我想好好放松一天,毕竟自己很长时间没逛过镇府街了,况且现在手里已略有积蓄。想到这儿,我本能地摸了摸米黄色外衣左上侧胸外兜里的20锭钱,又按了按装在包里的15锭钱。我走在马路上,用手整整厚厚的棉帽,我想,以我这身行头,且不说路上的陌生人认不出我,就是杨柳村的人老远也很难认出我;年末的农贸市场应该比往常更加热闹吧;我以前在镇府街碰到的那位骑车的美丽淑女,今天能够有缘再遇见她吗?婵亭岐霞说刀湖城有性戏舞表演,荠山镇难道就没有性戏舞吗?我今天应该逛到很晚才返回,以便好好地见识一番。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步行,我终于到达镇府中街的入口处。我站在路旁东张西望,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赶着手推车从马路东侧过来,然后向中街西侧的医院走去,车上坐着一位面部臃肿变形令人作呕的老妇;一个年轻的头包着围巾的车夫脚蹬着人力三轮车,口里哈着白汽欢快地从中街北面过来,然后向农贸市场拐去,车上坐着一位端庄的妇女和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我忽然听到从东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怒骂声,人们纷纷向那里麇集。我走近东街南口一看,在众人围观中,一个满脸血污的男子正在低头拣拾枯叶擦拭脸上的血迹。一位围观者齆声齆气地说:“警察怎么还不赶来?”另一位围观者说:“打人的人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簇拥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并且隐隐发出喌喌的怜惜声。我突然间发现杨树旁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她个子虽高却离奇的瘦削,面容像拉长的驴脸,腰身像平直的桨叶,活像一个弱不禁风的饿殍。我慢慢挣脱围观的人群,向镇府东街走去。我想,世界上有非常美丽的人,就有非常丑陋的人,任何事物都是对称对应存在的,这样世界才能保持一种动态的平衡。

  当我走到兽医站附近时,从东街西侧迎面走来一位严重弯腰的男子,他像一把直角拐尺一样一步一步从不远处经过,让我好生奇怪。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衣兜里,发现兜里空空的,20锭钱竟不翼而飞!我有点不相信,停下脚步,用右手指插到衣兜底部,反复掏了好几遍,仍一无所获。我想,肯定是在刚才乱哄哄的时刻被某位围观者所偷;我每个月辛辛苦苦清扫大院才赚10锭钱,这次被偷等于我白干了两个月。想到这儿,我气得满脸胀红。我赶紧摸了摸包里的15锭钱,发现没问题。我肚子有些饿,就向北面的阿崔河石烤饼店走去。我迈腿刚进烤饼店,就紧跟着进来两个毛头小伙子,他们不由分说拉起弹弓上的橡皮筋弹射到我胳膊上,我一见寡不敌众,就赶紧撒腿溜出屋外,像兔子一样快速走远。我低着头想,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呀?!如果现在莉作元杉或某位民警呈现在眼前该多好啊!

  我很快进入了镇府中央大街,我站在大街中心放眼东西一望,这条大街既宽阔又笔直,从东到西足有千米以上,大街南北两侧粗壮低矮的垂柳和高直耸立的电线杆间隔挺立,路边两侧砖砌的排水沟一目了然,凛冽的西风在大街上畅通无阻,三三两两的麻雀在高高的电线上降落又起飞,羽毛黑白交错但不失对称的喜鹊翘着长长的尾巴在枯黄的柳枝上唧唧喳喳地叫着,寒风中飘拂的光秃秃的垂柳枝条早已失去了夏日绿色的风韵。我想,这条大街店铺很多,我需要有条不紊地将它们大致浏览一番,自己即使没有购买能力,饱饱眼福也不虚此行。于是,我沿着大街南侧依次向东慢行。

  我只逛了一个来回,就大致记清了大街南侧的建筑物和街道排列,如果按照从西向东的顺序进行排列,它们依次是:柳致秀家园;镇府西街;槐花香家园;镇府中街;梧桐青家园;镇府东街;杨叶翠家园;桃花街道;荠山镇检察院;马里亚纳工艺品店;秀琇腰袍作坊;苦菜花料理;成仁美工艺品商场;杏花街道;公共厕所;于爱农宾馆;荠山镇警察局;苦来甘茶叶店;奕爽板衣作坊;梨花街道;大化玻璃坊;荠山镇第三百货商店;林耐制鞋作坊;达芬奇家具店;道源殡仪馆。

  此刻,我正经过荠山镇警察局门口,我看到警察局是封闭式大院三层楼建筑,从大院里嗡嗡地开出一辆三轮摩托车,车上坐着两位配枪的民警。我想,摩西岛的警察普及率非常高,为什么仍然有小偷呢?当我经过苦来甘茶叶店时,本想进去买点茶叶,可想到手里的15锭钱不能随便花掉,等会儿还想买点吃的,就继续向东走去。荠山镇第三百货商店的门口排起了购物长队,人们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瓶、罐、瓮、篓。很快地,从我身左后过来的一辆驴拉的马车传来嘚嘚的驴蹄声,车上装满了树墩块、松塔壳等火材,当我侧脸看时,驴正掀起尾巴,把一个个外皮光亮的驴粪蛋蛋排泄出来。我很快又走到了大街的东头,道源殡仪馆位于街南东首。半个小时前经过这里时,我就觉得里面好像正在举行丧事,现在人员明显多了。于是,我站到大街对面,想观察个究竟。

  只见,哭喊声愈来愈响,一位头戴黑帽、身穿黑袍的车夫赶着一辆驴拉的两轮马车从大院里出来了,马车出来后在大街中央停稳。有三四个臂戴黑纱的年轻人很麻利地从大院里抱来一些草甸子,然后把草甸子在车后的地面上铺好,他们红肿的眼睛好像泪水未干。刚过一会儿,有四个人抬着一副灵架从一楼灵堂里出来了,灵架上躺着一个被稻草帘遮盖的尸体。我看稻草帘敦实鼓起和四个抬架人的累样,就估计死者是个很肥胖的人。头戴黑帽、身穿黑袍的殡仪主持站在车尾右旁,他以缓缓的声音吩咐道:“劳驾各位把灵架安放到马车上。”接着,灵架被慢悠悠地安放到了马车上。殡仪主持对众人说:“灵架很快就要被运到荠山镇西森墓园入土安葬了,逝者的亲朋好友们,你们赶快跪下吧,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拜谒逝者!”刹那间,清越嘹亮的唢呐声骤然响起,曲调充满了悲壮哀婉的旋律,车尾后的草甸子上跪满了人,有的人干脆跪在土路上,人数足有六十多人,他们有的放声大哭,有的默默祈愿,有的双手合十叩头。大约十分钟过后,殡仪主持说:“最后拜谒到此结束,灵车驾往墓园,只有事先安排好的几个人随我前往。”听者心领神会,灵车开始向西徐徐行驶,驴颈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悦耳声,车夫走在前面,刚才抬灵架的四个人,车左两个人,车右两个人,殡仪主持走在后面,他后面跟着四个人,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小口草兜,一人手里提着一只阔腹陶罐,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个葫芦,一人手里提着一个黄色木匣。

  我看到哭丧的人渐渐离去,我也迈开步伐慢慢向西走去。镇府大街南侧的建筑物和街道我已有初步了解,下面我就要见识一下镇府大街北侧的建筑物和街道了。当我从东到西依次经过红珊瑚木器店、罗马莉莎布艺店、傲蓝帆衣作坊、云锦石材加工店时,南北向的香草街道呈现在眼前,从街道里走出一个肩扛锨柄撅着粪篓的老头儿,他长长的白色眉毛像覆了一层雪,我看他向大街有驴粪的地方快速地走去。接着,我经过了连理枝婚庆礼仪公司,我向大院里瞧了一眼,只见院落里停着两辆有漂亮顶棚的四轮马车。我想,自己将来什么时候能作为新郎体验一下这样的马车呢?紧挨着向西是欧蓓拉艺术烘焙坊、奥黛儿制帽作坊、拉索氏五金建材,一条南北向的萱草街道呈现了。一位头包围巾、口戴白罩的女子骑着自行车从北面悠悠过来了,她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我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只觉得她的双眼在寒风中格外清澈有神。从萱草街道向西,经过樱花荟园艺场、忸妞襟袍作坊、荠山镇法院,就进入了艾草街道入口处。走过艾草街道继续向西,是绮丽秀服装作坊、公共厕所、荠山镇公安局,然后是最西的南北向的兰草街道了。兰草街道往西紧挨着美丽园饭店、雀羡鸿宾馆、荠山镇第二百货商店。

  荠山镇中央大街的西头是西林公园入口处。离入口处不远,是一个火材临时交易场地。适逢今天赶集的日子,那里人群较多,场地整齐地堆放着许多种火材,诸如蜂窝煤、果木炭、树墩块、枝条捆、玉米轴、花生壳、麦穰捆、松塔堆、树叶甸等,人们站在自己的火材堆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交易,广场旁边则停放着自行车、手推车、马车、麻袋、扁担、网包等物。

  逛完这溜街道,我已有初步印象。我现在有些困,也有点饿,我想找个店消遣一会儿,于是,我向东慢慢返回。当我经过忸妞襟袍作坊时,我想,我以前在东港湾见识过腰袍,那么摩西岛的襟袍又是什么风格呢?等以后有机会儿再进去看看吧。或许是由于欧蓓拉艺术烘焙坊的特殊风格将我吸引住了,当我再次经过它时,我毫不犹豫地在门口站住了。只见,实木门两侧是两屏透光玻璃墙,里面的情景一览无遗的驴粪蛋蛋排泄出来。我很快又走到了大街的东头,道源殡仪馆位于街南东首。半个小时前经过这里时,我就觉得里面好像正在举行丧事,现在人员明显多了。于是,我站到大街对面,想观察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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