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狂欢节日第2/4段
参加打雪仗的人员正向泥堆处集中，我也凑了过去。村委主任英罗桑迪大声招呼道：“打雪仗的人员分成两组，每组十人，甲组在泥堆北侧，乙组在泥堆南侧，中间间隔两行泥堆。甲组由绸文利炜指挥协调，乙组由佳久镜方指挥协调。现在进行分组。”我根据安排，站在了佳久镜方一边，乙组人员还有淑农占彬、妍高妙存、艳力齐选等。甲组人员站在绸文利焕旁边的还有芬光青威、季泰文相、茜峰光海等。英罗桑迪看两组队伍已分好，他大声说：“现在两组队伍各就各位。大家注意，打雪仗只准抛雪球，不准抛石头和泥块。好了，现在开始！”
只见一个个雪球在低空穿梭，有时两个雪球在空中相碰，立刻碎成雪沫飞溅。我趴在泥堆南坡上，以泥堆作掩护，两手将积雪握成圆球，然后用力将雪球向对面扔去，如果能打在对方的头上或身上，我会感到很惬意。由于南北两方只隔几十米，我们双方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左侧是淑农占彬，右侧是艳力齐选。我们对面是茜峰光海、绸文利焕、云家建臣。艳力齐选扔的雪球又大又远，而且命中率高，我好几次看到他扔的雪球在对方头上炸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感到有些热，但我没时间脱掉棉帽。淑农占彬虽然没戴帽子，但他一点也看不出冷。由于厚厚的积雪早已见底，抛来的雪球不时地夹杂些细泥。随着雪仗的进行，雪球在空中不再沿对方直线飞行，而是在空中斜线交叉，突然有三个雪球同时砸在我身上，我不敢直起身向对方望去，唯恐有雪球砸到我眼上，只能匍匐着趴在泥堆上向对面扔雪球。淑农占彬可能仗着自己个子矮，他经常站着或跳高向对方扔雪球，有时雪球落在头上他也不在乎。我听到了佳久镜方的吆喝声，也听到了对方绸文利焕的呐喊声，在吆喝声和呐喊声中，雪球飞舞得更高、更快、更猛，打雪仗的人好像个个变成了浑身沾雪的雪人，观看的人群也不时地响起鼓掌声或欢呼声。突然，我看到淑农占彬的左脸颊淌血，他用手轻摸头部，发觉头被打破了，我赶紧向英罗桑迪汇报。英罗桑迪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宣布说：“喂！大家伙，打雪仗到此结束！”
我、英罗桑迪、茜峰光海、艳力齐选等围拢在淑农占彬身旁，淑农占彬表现得很勇敢，尽管头上往下淌血，但他未掉一滴眼泪。英罗桑迪严肃地对围观的人说：“如果雪球里面不包含石头或泥块，是不会打破头的，你们是谁扔了石头或泥块？”大家都摇头。最后，英罗桑迪吩咐大家马上将淑农占彬送到卫生所进行处理，我也紧跟在后面。走在路上，我想，茜峰光海这个人一向胆大喜欢打架，今天是不是他扔了石头或泥块？雪仗现场乱纷纷的，真不好确定是谁干的。
到了村卫生所，陪伴淑农占彬的人只剩下我和芬光青威。我主动向草医花章卫平说明了情况，他马上吩咐术医芳泽巧珍将淑农占彬领到西屋病房，花章卫平经过检查，发现并无大碍，他告诉芳泽巧珍处理包扎即可。我看了一会儿即退回了门诊室，花章卫平热情招呼我到他桌前的杌凳上坐会儿，我也不好意思推辞。我和他隔桌而坐，我看到桌面上摆放着《医学三字经》、《药草通览》两本医学书籍。头戴蓝帽、身穿蓝褂制服的花章卫平以和悦的神态对我说：“牟勉，雪球怎么能打破头呢？我感到奇怪。”
我愤懑地说：“肯定是有人趁乱使坏，雪球里包裹了石头或泥块。”
“你在现场，讲的我信服。”他微微点头，然后转换话题说，“牟勉，你调到饲养院应该比农业组轻快一些。咱们虽然经常见面，可很少坐到一起闲谈。”
“是的，人们各忙各的。”我看着《医学三字经》封面说，“说句心里话，我很羡慕医生这个职业。卫平医生，你可能听说过，我以前是个中国海员，像奎松拉维一样，因船遇险而碰巧在摩西岛生活。”
他右手轻抚医书封面，语重心长地说：“咱们在一个大院里生活，我也经常到招待所用餐，你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摩西岛人来自世界各地，你知道摩西岛人最佩服中国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说：“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历史悠久，文化异彩纷呈，让人佩服的东西举不胜数，我真说不准是什么。”
他说：“摩西岛人最佩服中国汉字、中国医学及二十四节气。摩西岛狂欢节糅合了欧洲狂欢节和中国春节的综合元素，当然也具有摩西岛本地的风情。摩西岛草医医学及草医药物受中国医学影响很深，源远流长的中国医学至今仍在摩西岛传承沿用。譬如，我眼前的这本《医学三字经》即出自中国名医陈修园之手，我毕业于圣约翰大学医药学院草医系，从年轻时候起我就背诵《医学三字经》，至今不忘。”说完，他不由自主地小声背诵起来：“医之始，本岐黄。灵枢作，素问详。难经出，更洋洋。越汉季，有南阳。六经辨，圣道彰。”他接着说：“中国历代，名医辈出，陈修园是其中突出的一位。”
我有些诧异地说：“关于中国名医，我听说过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李时珍等，我以前从未听说过陈修园。”
“你不是医学专业出身，当然不熟悉业界名流。”他坦然一笑说，“以航海为例，你知道的知识肯定比我多。如果提起环球航行的麦哲伦、发现美洲大陆的哥伦布，这个我也知晓，但是假如你再说起几个其他航海家，我可能就莫知所云了。”
我心悦诚服地说：“卫平医生，你讲得很在理。连许多中国名医我都不知晓，说起摩西岛的名医，我就更加陌生了。”
他指着桌上的两本医书说：“《医学三字经》是中国名医陈修园编著的，而旁边这本很厚的《药草通览》是十八世纪摩西岛的名医英信风橘编著的。英信风橘是摩西岛古代的著名医学家和药物学家，摩西岛草医医学理论的奠基者。他系统整理了传播到摩西岛的各家主要基础医学理论，提出了自己新的见解。另外，他还系统整理了各家医学本草书籍，历时三十余年，独力编著《药草通览》这本巨著。他有一句名言——教师塑造人的灵魂，医生拯救人的生命，医生是更为神圣的职业。”
我听着他的话语娓娓道来，感觉非常精彩，让我这个非医学专业的人对医学也发生了兴趣，我挖空心思地说：“我是一名理工科大学毕业生，对医学时有所闻。医学作为一门博大精深的科学，它需要基础理论作支撑，那么摩西岛草医医学的基础理论与中国医学的基础理论有何不同呢”
卫平医生眉开眼笑地说：“说起医学基础理论，咱们先探讨一下世界的本源问题。关于世界的本源，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认为万物由原子组成，泰勒斯认为是水，赫拉克利特认为是火，柏拉图认为是理念，亚里士多德认为是具体个体的实体，基督教哲学认为是上帝，还有四根说、种子论等。摩西岛先哲比较认同中国古代的阴阳五行学说，但对于五行的理解则有所差异。中国五行是指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而摩西岛五行是指光、气、土、水、火五种元素。摩西岛古代先哲用五行理论来说明世界万物的形成及其相互关系，它强调整体和循环，旨在描述事物的运动形式以及转化关系。摩西岛阴阳五行学说作为一种对立统一学说和系统论，广泛用于草医、堪舆、命理、相术等方面，有一定的理论指导意义。
我像一个学生听教授讲课似地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敢完全苟同但又觉得有点道理，于是我好奇地问道：“听说五行有生有克，那么，摩西岛五行是如何相生相克的呢？”
他慢条斯理地说：“五行相生是指，气生水，水生土，土生火，火生光，光生气。五行相克是说，火克气，气克土，土克光，光克水，水克火。”
卫平医生刚说完，淑农占彬从病房里出来了，他头上包扎着白色绷带。花章卫平站起来说：“伤口包扎好了，淑农占彬回家慢慢养着，几天就好了。”我也站起来，将淑农占彬送出卫生所，然后由芬光青威陪着他回家，我回到原座，接着刚才的话说：“摩西岛五行生克学说听起来比较抽象，你能详细说明吗？”
他不含糊地说：“大自然有充沛的光、气、土、水、火这五大元素，阳光、月光、火光、神采等属于光，大气、水汽、精气、言语等属于气，植物、动物、山脉、矿藏等属于土，海水、淡水、血液、尿液等属于水，熔岩、温泉、地热、体温等属于火。所以，摩西岛先哲采用这五种元素代表地球各种物质的相互作用、相互转化。譬如说‘气生水’，气体可以凝结成液体，天上的云汽可以变成雨水。譬如说‘火克气’，气体遇到火，就要挥发逃逸。”
我插话说：“中国古代有‘天人合一’的哲学观，摩西岛的五行学说能将生命与自然联系起来吗？”
卫平医生毫不犹豫地说：“摩西岛五行学说能流传至今，被历代医家所遵循，说明它有一定的合理性。自然是绵延的大宇宙，人体是浓缩的小宇宙，它们之间是相通的。五行与面部五官和体内五脏有着相称的对应关系，比如，光—眼—肝，气—鼻—肺，土—口—脾，水—耳—肾，火—舌—心。”
我听到这里，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我以敬佩的语气说：“学无止境，术无尽头，摩西岛先哲善于学习、敢于怀疑，把起源于中国的阴阳五行学说推演到一个新境界，这种精神难能可贵。卫平医生，今天碰巧我与你座谈，聆听你的医学心得，让我茅塞顿开、受益匪浅。”这时，术医芳泽巧珍从病房里出来了，护理员惠庆丽彤的身影也出现在院落里，我和花章卫平医生都知道已到了傍晚休班的时刻了。
1月27日是狂欢节第六天，上午在饲养院里，守本组长同意我去观看劈树墩和滑冰橇比赛，由他替我值班，并郑重告诉我晚上他在家里请客，让我傍晚及时赶到。我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兴奋地像气球飞了起来。我走在去打谷场的路上想，今天不仅白天的时间由我自由安排，而且晚上还有宴饮狂欢等着我，陆地生活确实比船舶生活丰富多彩，我傍晚去守本组长家应带点什么礼物呢？我可不想白吃白喝。
我走到打谷场瓦房前的灰砖广场，发现东侧不知什么时候搭起了简易的车棚，25马力拖拉机停在车棚里。灰砖广场西侧有许多人在围观屠宰猪羊等畜禽，葵章守本组长的妻子珍明守芳左手领着四岁的女儿，右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盛肉的篮子，后面跟着她七八岁的儿子，他们正口里哈着白汽，喜滋滋地往家里走。皮肤黝黑、相貌普通的珍明守芳没有看到我，我却注意到了她们一家三口。灰砖广场与泥堆之间的中央地段摆放着许多树墩和板鐝，绍城迎联、荣力友波、芹浦友和、宁昌永民、娟洋志松、凤收培樟等几十人在议论纷纷，他们好像正在讨论劈树墩的比赛规则。我开始站在不远处的土堆上观看。在村长绍城迎联的一声令下，比赛很快就开始了。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紧张比赛，绍城迎联宣布比赛结束，瑜坡培金获得了第一名，人群中响起了欢呼声。
下午的滑冰橇比赛，因天气转阴变冷，我只看了一会儿就往回返。我来到打谷场买了二斤羊肉，又到商店买了些糖果、瓜子、茶叶等节日用品。我回到201房间，独自慢慢品茶，然后开始慢慢读书。我想，杨柳村狂欢节为什么没有诗歌比赛呀？假如有这项比赛的话，我可能获得第一名而领取20锭奖金。随着夜幕降临，我开始把2斤羊肉和糖果备好。突然，守本组长站在楼梯口喊道：“牟勉，出来吧，咱们一起去我家。”我高兴地拿起羊肉和糖果就往外冲。
守本组长见我拿着东西，他笑眯眯地说：“是我请你，你不必客气。”
我说：“礼尚往来嘛！上午我看到了你的两个孩子，蛮可爱的。”
他关心地问道：“劈树墩和滑冰橇比赛，谁获得了第一名？”
我说：“瑜坡培金获得劈树墩第一名。滑冰橇我没看完就走了。”
葵章守本的家在杨柳村东北侧，我们进入向西的胡同后，守本组长郑重地对我说：“牟勉，今晚有六个人在我家聚会饮宴，除了你、我及我的妻爸，还有英罗桑迪、红杨兴武、青木作和，咱们都比较熟悉，你酒后说话要注意，不要引起误会。摩西岛有句谚语‘饭可以混吃，话不能乱讲。’话宜少说为佳。”
我点点头说：“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我不会多言多语的。”
我们走进守本家的院落，我发现它的结构布置与拉维家没有什么两样。守本吩咐院子里两个正在玩耍的孩子喊我叔叔，我答应后，将一袋糖果给了他们俩。走进餐厅后，我发现他们四人已经就坐了。葵章守本的妻爸芙文杰明坐在方桌里侧西北角，他站起来对我说：“牟勉，你刚到杨柳村时，还经常去净身馆洗澡，怎么后来不常去了啊？”
我说：“杰明馆长，我在招待所也能洗澡。”守本妻子珍明守芳从厨房过来后，我喊了声嫂子，然后将羊肉递给了她，她冁然笑纳。我们六人各就各位后，我问道：“下午的滑冰橇比赛，谁获得了第一名？”
英罗桑迪说：“龄修得志获得第一名。”他说完，坐在厨房门口旁的守本组长劝大家喝茶水。
坐在英罗桑迪对面的红杨兴武饮了一口茶水后，他说：“滑冰橇没啥技巧，主要凭借蛮力。劈树墩可就不一样了，力气、技巧都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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