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狂欢节日第3/4段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称是。我说：“杨柳村的劈树墩比赛非常精彩。我想起以前曾看过一篇小说，小说里的男主人公属于俄罗斯民族，男主人公第一次去恋人家，恋人家要给新郎安排一次劈木柴的活动，如果客人们觉得新郎劈木柴比较成功，就会觉得新郎体力、智力正常，这段婚姻值得发展下去。”
我刚说完，珍明守芳就开始往桌子上端小饺，一共端了三盘。葵章守本则把筷子、瓷盘分发给大家。看着热气腾腾、白嫩滑溜的水煮小饺，芙文杰明说：“狂欢节一年只有一次，年轻人牟勉是第一次参加咱们的家宴，其他人以前都互相宴请过。今天我家只准备了白酒，等会儿就要饮酒了，咱们先吃点垫酒饭。”大家纷纷拿起筷子。我和青木作和对面，我们俩共享一盘小饺。吃过两个小饺，青木作和发声说：“正如刚才牟勉所讲，劈树墩是世界上许多民族的古老习俗，这一习俗有其深刻含义。”我听着他的话，嘴里品味着白菜猪肉小饺的清香。
小饺吃完撤盘后，守本组长陆续端了两盘菜上来，一盘是凉拌鸡肉丝，一盘是油煎花生米。守本组长拿起桌面上口小腹大的酒瓮，为大家斟酒，别人都不推辞，我也只好客随主便，任凭酒杯斟满。守本端起酒杯说：“酒杯不大，只盛一两酒，咱们第一口酒先饮半杯，来，干杯！”伴随着清脆的碰杯声，火辣辣的一口白酒溜进了每个人的胃口里。青木作和、红杨兴文属于混血人，我在六个人中算是脸色最亮白的，我和青木作和是两个最年轻的，我们俩的脸色也最先红了起来，谈话的气氛随着酒气的扩散而逐渐热闹起来。英罗桑迪看着我说：“海上牟勉，你曾是见识丰富的远洋海员，能否说几句与船有关的名言警句助兴？”
为了活跃喝酒的气氛，我的思维飞快地旋转着，沉吟片刻后我红着脸说：“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
红杨兴武拿起酒杯说：“讲得好。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吞。牟勉，我敬你一口。”说完，我们俩碰杯，然后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只抿了抿杯沿。
我接着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顶浪风。”
英罗桑迪接着说：“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男人喝了酒，豪爽又风流。牟勉，我也敬你一口。”说完，我们俩碰杯饮酒。
芙文杰明有些担心，他说：“大家不要都盯着牟勉，他还年轻，前途无量。来，我敬你们一口。”说完，我们一齐碰杯畅饮。芙文杰明接着说：“我年龄最大，今晚的家宴由我主持。我希望大家酒适量、话多说、尽热闹，只要不倒下、不呕吐、不吵闹，今晚的酒宴就是成功的。”
几口酒下肚，大家的话语明显多了起来。英罗桑迪和红杨兴武隔着桌、伸着头好像斗鸡似的，不知在交谈着什么。我始终牢记守本组长的告诫话语，少喝酒少说话。青木作和见我不语，他主动对我说：“牟勉，俗话说‘上船容易下船难’，你由于船舶意外而来到杨柳村，你应该感到庆幸。你看我只比你大两三岁，我已安家立业，孩子都三岁了。”
我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转移话题说：“青木作和，听说村委会安排你担任拖拉机驾驶员，你什么时候开拖拉机啊？”
他吃了几粒花生米，说：“我估计过完狂欢节不久，村里会安排我到刀湖市学习拖拉机驾驶，理论和实操要各占一半时间。”说完，又有两盘菜上桌，炒竹笋和焖鲅鱼。
守本忙着为大家斟酒，芙文杰明乐呵呵地说：“常言道‘白天田野跑跑，饭时小酒浇浇，晚上密人抱抱’，美好的生活离不开酒啊！”说完，他领着大家碰杯饮酒。我看场面非常热闹，守本的话早已被我忘到九霄云外，我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我激动地说：“我为大家朗诵一首诗——我愿是阳光，悄无声息，融入叶片；我愿是叶片，无怨无悔，滋养根须；我愿是根须，默默无闻，培育枝干；我愿是枝干，光明磊落，长成大树；我愿是大树，向往天空，伸展枝叶；我愿是枝叶，被火燃烧，复归阳光。”
我刚朗诵完，英罗桑迪就带头鼓掌。青木作和索性站了起来，他说：“听了牟勉的‘我愿是’，我想背诵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一首诗——我愿意是急流，山里的小河，在崎岖的路上、岩石上经过……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我愿意是荒林，在河流的两岸，对一阵阵的狂风，勇敢地作战……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
突然，青木作和背不下去了，他憋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大家等了半天也不见下句。葵章守本打破僵局说：“先喝酒，休息一会儿再说。”于是，青木作和坐下来，陪着大家饮酒。
英罗桑迪两眼发亮，他幽默地对大家说：“牟勉刚才说阳光像个幽灵似地窜进了叶片、根须、树干、枝叶，最后随着火焰又升入了阳光。那么大家说说，咱们喝的白酒里面有没有阳光？”
大家听了这话，面面相觑，最后芙文杰明说：“我想，白酒里肯定有阳光，而且浓度极高。白酒是纯粮酿造的，粮食离不开阳光，你们想想，白酒里能没有阳光吗？”
守本组长也附和说：“我们被阳光暴晒的感觉和酒醉后的感觉非常相似，浑身火辣辣得面红耳赤、头晕目眩。阳光是酒的灵魂。”
听完他的发言，我带头赞同守本组长的话语，因为我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这时，一碗羊肉汤和一盘猪皮冻被端上来了。芙文杰明领着大家喝酒，品尝菜肴。这时，英罗桑迪给红杨兴武敬酒，红杨兴武摇头晃脑、连连摆手，英罗桑迪有些不高兴地说：“老驴啃石磨——嘴硬！在杨柳村，谁不知道你能喝酒呀？！”
红杨兴武无奈地饮了一小口酒，然后语无伦次地说：“出门在外密人有交代，要少喝酒多吃菜，别人劝酒会耍赖，千万不可逞能耐。”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都感觉他醉了。守本说：“酒后吐真言呀！”
眼看大家酒都喝得差不多了，守本吩咐珍明守芳端上了汽镂糕。芙文杰明说：“今天喝酒非常愉快，喝酒到此结束。下面品尝汽镂糕，作为压酒饭。”我看着柳编浅筐里黄黄的汽镂糕被切成方块状，吃起来酸酸的、甜甜的，像蜂窝状的汽镂糕密布着许多孔眼，叫它汽镂糕真是名副其实呀。我们刚吃完汽镂糕，就听到了院子里女人们的说话声，原来是青木作和、红杨兴武的老婆们在等着自己的男人回家。我醉醺醺地对守本说：“男人还是有老婆好啊！”守本一直把我送到胡同口，他才返回家里。
1月28日上午，因守本组长要去参加男子胡须比美大赛，我一个人在饲养院里值班。我忙着担水、馇猪食、清扫猪圈。我想，杨柳村留胡须的男人很多，葵章守本的胡须既不算浓，也不算美，他获奖的机会很少；清汉学千的胡须造型很美，他有资格参加比美；昨晚喝酒真热闹呀，在家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临近中午，守本组长早早就来到了饲养院。他一见到我就绘声绘色地说：“参加胡须比美的男人有二十个，他们是媛华杰克、清汉学千、细川孝和、新垣结峰、娜彬良旭、娟洋志松、樱井举收等人。新垣结峰的八字髭须两边往上挑，像两个波浪卷儿。樱井举收的颊须上出现阿拉伯数字“1968”，看起来很有趣。娜彬良须老人的颏须银白飘逸像山羊胡，看起来很慈祥。各种胡须造型五花八门。最后大家公认工艺组被服坊的清汉学千胡须最美，最具艺术特色。所以，他获得第一名。”
我说：“真没想到，男人的胡须能有这么多造型。我以前在被服坊见过清汉学千的胡须，他的髭须像两只毛笔接在一起，颏须像一只毛笔垂挂着，它的造型简洁而有艺术美，不愧是与服装裁剪打交道的人。”我帮着守本组长喂牲口、饮牲口。忙完后，他告诉我下午就不要来了。
下午两点多钟，我站在过洞口无事张望。我想，婵亭岐霞已陪我一起跳过舞，那种感觉甚是美好；假如现在姬涛奥美没回家该多好呀，我可以趁着狂欢节的机会邀请这个白种小精灵一起共舞，那种感觉肯定让我销魂。正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刻，我看到奎松拉维抱着孩子走到了大院出口，我赶紧迎了过去。
我刚走近他们俩，拉维就站住以娇滴滴的语气说：“荷维英娈，快叫牟勉叔叔！”胖嘟嘟、粉嫩嫩的英娈小女孩只顾看着我，咿咿呀呀的稚嫩儿语让人听不懂。
“再过几个月，小孩才会说话。”我惊喜地看着她可爱的小脸蛋说，“今天总算有点阳光，让小英娈也出来见见光，一直呆在家里太沉闷。”
拉维问道：“牟勉，你下午怎么不去饲养院啦？”
我说：“由守本组长替我值班。我想见识一下女子发型比美大赛。”我看英娈被包裹得很严实，只露出脸和胸部。她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红香包垂在胸前，香包呈鼓起的心脏形，香包中部绣着金色的圆边“福”字，香包上部连着一只红蝴蝶结，下部依次连着一颗蓝色珍珠、一只红蝴蝶结、两绺红丝绦。小香包尽管不够大，但它醒目别致。我忍不住凑近闻了一下，还有淡淡的香气。
拉维说：“昨天是英娈出生百日庆宴，我们家为她举行了一个简单的酒宴，这只小红包是英娈二舅秧松明良赠送给她的，据说香包里装有十八种草药，小孩佩戴香包可以预防感冒、驱逐虫疫、净化空气、开启心智。”
我听了，对香包暗暗称奇；但转念一想，他为什么不邀请我去参加百日庆宴呢？这时，季泰文相的女儿媛相苇苇从我身旁经过，只见她冒顶戴着布制的小春鸡，胸前戴着一只稍大的蓝色香包。我看到花民梅朵正向酒吧屋走去，我好奇似对拉维说：“花民梅朵的两只黑辫子很普通，她去参加比赛能获奖吗？”
拉维畅然一笑说：“参加比赛不一定为了得奖，开开眼界、热闹一番也值得。你看我果断报名参加了圆桌球比赛，尽管没有得奖，但我心里很痛快。”说完，我们一起向酒吧屋走去。
来到酒吧屋，我发现彩雨柳柳的妈妈羽阳秀彩正站在柜台里面值班，我和拉维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我们站在柜台旁，看到屋里有十几个参赛女人端坐在凳子上，她们服装新颖、发型各异，且普遍年轻，英中丽娅和彩雨柳柳应是比赛负责人。她们俩见到我和拉维，英中丽娅惊讶地张口说：“发型比美大赛是我们女人的事，你们男人来干嘛？”
我被问得无话可答，拉维说：“我和牟勉是男人，我的小孩英娈可是女人呀！我抱着她来见识一下，开开眼界。”他说完，满屋里站着或坐着的女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利用他们说话的功夫，我快速地扫视着女人们的发型。花民梅朵张着大嘴，两只不长的黑辫子一如往常地垂在肩前。已婚没有几年的苹和嘉雪成熟妩媚，中分及颈的浓密黑发遮盖着左脸左耳，右脸右耳明显露出，少妇风韵一览无遗。彩雨柳柳的女儿柳波珊红小学刚毕业，洁白细嫩的面孔洋溢着令人难忘的青春活力，金黄色的瀑布式散发自然地垂落到腹部，一根长长的麻花辫子盘挂在头顶及两侧，这使她的发型格外耀眼。
彩雨柳柳走过来，向拉维问道：“拉维，你看男人的胡须富于变化还是女人的头发富于变化？”拉维顿了顿，说：“胡须和发型都富于无穷的变化，这需要爱美的人刻意营造。”他们交谈着，我可没有心思细听，我只顾继续打量着女人的发型。25岁仍未婚的卉宽保美正背对着我与艳明丰姿聊天，她后背两条麻花黑辫扎着红丝绳，垂直耷拉到腰部，算是头发最长的女人。艳明丰姿的两条辫子看上去很美，但她的额前疏发像垂柳枝条般更加迷人。芫金玉筱给我的印象一直比较深刻，今天的她依然让我感到惊喜，只见她的头上扎了几十条黑亮后伏的小辫子，只留两条小辫贴着脸颊，这让她看起来更加活泼可爱。彩雨柳柳走向英中丽娅后，拉维对我说：“她们很快就要进行评比了，咱们趁早走开吧。”我们就出去了。
心里重忆着这些发丽衣袗的年轻女人，我眼睛放光地说：“拉维，我是第一次看到女人发型比美大赛，女人发型的多样性远超我的想象。花民梅朵很普通，她竟然也来参加比赛。豆蔻年华的柳波珊红和芫金玉筱像两位美丽的天使，你看她们谁能获得第一名呀？”
“我只顾说话，没有全部仔细看，我凭直觉感到彩雨柳柳的女儿柳波珊红获得第一名的可能性比较大。”拉维似有感触地说，“你现在尚未恋爱结婚，对女人的幻想肯定比我丰富，其实女人对我已经没什么冲击力了。假如我们现在仍是海员，我对女人仍然会有好奇心。”
我跟着拉维向商店方向走去。我看到小女孩芬光青婕提着一个篮子走进大院后左拐，她的帽顶戴着布制的小春燕随着步伐在晃动，胸前挂着两颗布艺春穗。惠迪继军刚从商店院落里出来，左手拿着年画，右手移着口琴吹奏，声音还挺悦耳的。我因为没什么可买的，就独自回了招待所。
1月29日是狂欢节第八天，这天守本组长来得较早。由于这天是犒骡日，他把牲口特别是骡子喂得特别饱。我跟在守本组长后面帮着他喂牲口或饮牲口，我一般不会感到害怕。如果是我一个人，特别是晚上，我可不敢轻易进牲口屋，又长又宽又深的石凿马槽绝对能容下一个人的躯体，马和骡修长的大脸让我感到惊悚，大而圆的牛眼和长而粗的牛角也让我感到不安，我更担心脾气倔强的驴会冷不丁向我尥蹶子。守本组长每次拿着铁锨进牲口圈清理粪便，我都躲得远远的。
淑农占彬回家吃完早饭后又回来了，他带来了用玉米皮包裹的两个生麦圈，他将生麦圈放到灶灰里煨烤。他对我说：“麦圈很快会熟的。”
我看着他头上的白色包扎带，我说：“占彬，假如你不退学的话，下个月就可以上中学了。”
蹲在灶口的占彬映着微弱的炭光，扭头望着我说：“看样子，你挺喜欢读书的，我可没有兴趣。我现在在饲养院里感觉比小，舔一舔；感情深，一口吞。牟勉，我敬你一口。”说完，我们俩碰杯，然后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只抿了抿杯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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